夫人舞刀爷弹琴——裘梦【完结】
时间:2023-10-10 14:35:52

  看着载着女儿的伯府马车渐行渐远,陶二妹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
  程沛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揩去脸上的泪,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年幼的程昱不明白母亲为何而哭,只能笨拙地伸手替她擦,自己的眼眶莫名地也跟着红起来。
  程沛见状,叹道:「好了,别哭了,你看昱儿都被你吓到了。」
  陶二妹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拿脸挨挨儿子嫩滑的小脸,安慰他道:「昱儿乖,娘没事。」
  程沛拥着母子俩转身往山上走,边走边道:「你也别太担心,阿宁从小在战乱中长大,是有大主意的人。」
  陶二妹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嘴里碎碎念着,「可京城那地方的人真的是太复杂了,阿宁这傻孩子,我就怕……」
  「你呀,也别把咱们阿宁想得太蠢了……」
  夫妻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第二章 小镇避雨惊魂(1)
  狂风怒吼,大雨倾盆,在水雾弥漫中,道路难辨,行人止步。
  一道银光从空中闪过,只闻「轰隆」、「喀嚓」声响,雷声轰鸣中,道旁的一株粗壮老树折断了一截树干,轰然落在道上,正正落在一辆由远而近的马车前,阻挡道路。
  护卫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尚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听闻一阵接连不断的山石泥沙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将前方道路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前路不通,只能调转马车,朝来路返回。
  顶着密不透风的雨帘,迎着呼啸而来的疾风,一行人行进得万分艰难。
  这场雷雨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先前没有丝毫的征兆,突然之间便骤然而临,让行人张皇失措。
  听着车外风狂雨骤、电闪雷鸣,车内的程h宁心中也是惊骇莫名,若不是先有断枝阻路,他们再继续前行,只怕就要埋没在那一片泥石流下。
  人祸犹可避,天灾却往往让人无计可施,只能暗自道声,侥幸!
  跟程h宁一样惊惧的还有坐在另一辆青幔马车上的田满,他这辆车是前引,大姑娘乘坐的大马车紧随在后,方才若非有断枝落地,只怕就算大姑娘能侥幸逃过一劫,他这把老骨头也要葬送在那里。
  山道行路,最怕的便是遇到这样大雨天山体滑坡形成的泥石流,几乎是九死一生。
  一行人在狂风骤雨中挣扎着终于回到了之前短暂停留吃午饭的镇子,找了家客栈投宿。
  看这样的天气情况,短时间内他们恐怕是要在这里歇几天了。
  六名护卫即使穿着蓑衣,此时也全都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站在客栈门口身上还不断地往下滴水。
  从车上下来,走进客栈的程h宁看到他们这般情形,眉头微蹙,说道:「先去换身干爽衣服吧。」
  护卫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落后大姑娘两步的老管家身上。
  田满开口道:「听大姑娘的,先去换衣服吧。」
  六人这才退下到客栈房间去换衣服。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客栈内已然只能靠点油灯来照亮。
  程h宁倒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客栈大堂内找处空桌坐下来,点了壶茶。
  田满就站在她身边伺候。
  「你也坐下吧。」程h宁是真不太适应这样的主仆分别。
  田满告罪一声,便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却也不坐实,随时准备起身服侍主子。
  自从离开宣城,他们已经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一路风尘仆仆,除了夜宿,几乎不在路上浪费时间。
  而程h宁此时的装束也已经与当初在宣城时大不相同,虽然在外一切从简,但老管家田满还是尽量比照着伯府规制给自家姑娘准备了相应的衣物服饰,但是在采买丫鬟上,大姑娘坚决不要,他一想这匆忙间采买的丫鬟,难免会有差错,便也就此打住。
  除了丫鬟的问题,其他事情程h宁倒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由得田满决定。
  小二执烛台,客栈掌柜亲自捧了一壶茶来。
  程h宁微笑颔首致谢。
  田满起身接过茶壶,先用热茶涮了一遍杯子,才给自家姑娘倒了茶轻轻放到她面前。
  程h宁心中满是无奈,也只能对他点头致意。
  田满又对掌柜说道:「麻烦店家煮些姜汤来,我们需要祛祛寒。」
  「好的好的,」掌柜满面堆笑,「小店简陋,委屈贵客了。」
  田满礼貌地回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店家这里的条件已经极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掌柜见对方并没有多少搭理自己的意愿,便识趣地领着小二退下。
  很快,换过衣服的六名护卫也重新回到了程h宁身边。
  程h宁无奈地打发他们到紧挨的另一张空桌坐下,六人依从。
  就在程h宁打算喝完手中的茶就回房歇着的时候,客栈门口又传来声响。
  有人骂骂咧咧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边抖动身上的衣裳,一边抱怨道:「这什么见鬼的天气,小爷的身上全被浇透了,少砚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看的天气啊?」
  另一个相对较为矮小瘦弱的童子一身小厮仆役打扮,一脸的惶恐陪笑,不住地认错。
  那正自拧着自己衣袖上水渍的少年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目光顿住,眉梢微挑,神色带了抹兴味,大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手往田满眼前一拍,道:「田大管家,你不在京城伯府,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的?」嘴上这样问着,目光却已经很自动地往坐在首位的少女看去。
  打扮倒是端庄齐整,但是长相就差强人意了些,恐怕还不如他们国公府上随便的一个小丫鬟长得好。
  田满在少年走过来时就已经起身相迎,此时恭敬地回道:「小的见过齐世子,这是我家大姑娘。」
  「大姑娘?」齐渊若有所思,而后恍然,「你们府上那个嫡出的姑娘?」当年跟着前安远伯夫人弃了伯府富贵一走了之的那个。
  「正是。」
  齐渊有兴趣了,「那你这是?」
  田满道:「奉我家伯爷之命,接大姑娘回京。」
  齐渊朝着端坐不言的少女施了一礼,自报家门,「定国公府齐渊,见过席姑娘。」
  虽然她早已改名换姓,但她如今毕竟是以安远伯府的嫡出姑娘身分示人,程h宁倒也没有刻意说明,而是起身敛衽一礼,淡声道:「小女子有礼。」
  她在席家排行第五,当初父亲便随口给她取了一个「五娘」的名字,席五娘便是安远伯府嫡出姑娘的名讳。说起来,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齐渊眼中讶然之色更浓,这姑娘倒是落落大方,礼不曾错,倒不像是被无知村妇教养出来的粗鄙女子。
  「世子,咱们还是去换下衣服吧,要是着凉生病就不好了。」那个名叫少砚的童子跟过来,好言好语地劝着。
  「知道了知道了,先去换衣服。」齐渊不耐烦地嚷完了,然后眼睛蓦地瞪圆,盯着自己的小书僮,道:「咱们包袱里还有干衣服吗?」
  这话一出,少砚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答案很明显。
  田满此时说道:「齐世子如果不嫌弃,就先换上我家护卫的衣服,再让店家帮忙将湿衣洗净烘干,以便替换。」
  齐渊一脸不情愿,但考虑到现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田满从六名护卫里挑出一个跟齐渊身形差不多的,然后让他带齐世子下去换衣服。
  没用多大功夫,换过衣服的齐渊回到大堂,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程h宁身边。
  田满吓了一跳,程h宁也忍不住看了这位少年一眼。
  十五六岁的少年,漂亮得惹人眼,只是少了些英武之气,脂粉气了些,若是换身女装几乎能以假乱真。
  「我在路上听人说前面的路堵了,暂时走不了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在这里住几天?」
  田满替自家姑娘做了回答,「回齐世子,是这样的。前面的路面滑坡泥石挡路,需得清理疏通之后才能通行。」
  齐渊朝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看了一眼,撇嘴道:「这种鬼天气,真倒霉。」
  程h宁放下手里的杯子,打算回房歇着了,男女有别,加上对方又是顶级勋贵家的公子,性情不明,她还是避避的好。
  「咦,这是刀?」齐渊的眼睛一下盯在了程h宁的腰间。
  田满脸色微沉,就待开口,齐渊已经一脸好奇地问刀的主人,「席家姊姊,你这刀是装饰吗?」
  呃,怎么突然她就变成席家姊姊了?
  「不是装饰。」但她还是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齐渊越发的好奇,眼睛都要发出光来。
  程h宁觉得这少年还怪可爱的,嘴角就扯出了一抹笑,伸手将自己腰间的刀连鞘摘了下来,放到了他手边。
  齐渊兴致勃勃地拿起刀,一下就将刀从鞘中拔了出来,下一瞬他的眼睛就瞪圆了,「这是什么刀?」他怎么没见过。
  「剔骨刀,杀猪卖肉剔骨时用的。」程h宁很耐心地给他解惑。
  齐渊一下子想到了安远伯的出身,据说就是屠夫来着,他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精彩。
  程h宁微微一笑,指着被他拿在手里的刀,平静地道:「我平时卖肉习惯用这个,家父便请人专门为我锻打了这把剔骨刀,方便我随身携带。」
  「你父亲――」齐渊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父亲」肯定不会是远在京城的安远伯,应该是她的继父,难道又是个屠夫?
  「对你倒还是挺好的啊。」他干巴巴地把话补完。
  程h宁微笑赞同道:「家父对我确实很好。」
  看到他将刀插回鞘放好,程h宁伸手收起刀,重新挂回腰间。
  田满察觉到齐世子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他一个下人方便解释的,也只能闭口不言。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宛如在耳畔炸响的雷声接踵而来。
  齐渊的身子顿时一抖,然后下意识地朝程h宁的身边凑了凑。
  程h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原本准备起身的动作也就此打住,他似乎是怕打雷。
  雷声轰隆隆接二连三响起,齐渊的身子一抖再抖。
  程h宁于是确认了,这个小少年是真的怕打雷。
  「饿吗?」
  听到她的问话,齐渊下意识地回答,「饿。」
  「既然饿了,那就让店家准备些吃食吧。」
  「哦。」
  「吃食上有什么忌讳吗?」她又问。
  齐渊摇头,「没有。」
  程h宁便道:「那我让店家挑他们拿手的上几个。」
  「好。」
  田满收到自家姑娘的眼神,心领神会地去跟掌柜吩咐。
  程h宁则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齐渊说着话,不着痕迹地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少砚在一边站着,看着安远伯府这位嫡出姑娘耐心陪着自家世子,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席姑娘倒也没有套世子什么话,而是挑捡着乡间市井的趣事讲给世子听,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份体贴很是难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席姑娘看着相貌平平,性子却是不错。
  「手绢怎么可能叠成小老鼠,我不信。」齐渊一脸的不以为然。
  然后,他就看到程h宁拿了方帕子出来,在手里左一叠又一叠的,不用多久功夫就真的叠出来一只布老鼠,看着还满像那么回事,动一下头,竟然还会跳,他一下子就惊奇了。
  「好神奇啊!」
  这少年想必被家里保护得极好,犹带赤子之心,这让程h宁也愿意在他身上花费心思。
  不知不觉间,店家就将做好的炒菜端了上来,两人之间的话题也就到此结束了。
  客栈大堂因着两位贵客,掌柜也毫不吝啬地点起了几枝蜡烛,将大堂映得亮堂堂。
  程h宁并不饿,但她还是陪着齐渊动了筷子,但也仅是沾了沾唇罢了,基本没吃几口。
  店伙计将后厨煮好的姜汤端上来,安远伯府的几个人便都盛了一碗各自喝下以驱寒。
  程h宁帮齐渊也盛了一碗。
  齐渊道了声谢,也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姑娘长相太过普通的缘故,他竟然觉得跟她挺投缘的,相处起来意外的很舒服。
  在他们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不少行人冲进了客栈,基本都是匆匆要了房间便回屋换衣服去了,大多也都要了姜汤驱寒。
  客栈大堂在不知不觉中人便多了起来,这个时候,程h宁终于起身,说道:「我先回房歇着去了,齐世子请便。」
  「哦,好的,席姊姊。」齐渊一副乖巧的模样冲她点头。
  程h宁笑了下,转身上楼。
  等到程h宁上了楼,齐渊转而看向一边的田满,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们家这位姑娘人挺好的。」
  田满微笑,他们家大姑娘自然是很好。
  齐渊继续深思,不过,安远伯怎么会突然想起接他这个嫡女回京的?
  想要联姻?
  可是,就依席姊姊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很难令那些挑剔的大家主母满意啊……
  齐渊不由自主地替程h宁担心了起来。
  男人大多是视觉动物,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就席姊姊这样的,就算勉强联姻成功,也是个独守空闺的下场,他突然觉得她挺倒霉的。
  齐渊一个人胡思乱想,连外面的大雨渐渐变成了绵绵细雨,他都没察觉到。
  还是少砚提醒了他一句,「世子,雨变小了。」
  齐渊顺嘴就顶了句,「雨停了我们也走不了啊。」
  少砚:「……」
  雨虽然变小了,但是天却依旧黑沉沉的,这种天气,齐渊是不想回屋里待着的,便继续留在客栈大堂,听着旅人们天南海北的聊天。
  当街上传来一更天的梆子响时,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突然自远处隐隐传来,渐渐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原本在客栈大堂聊天的人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约而同转向了外面那阵突如其来的急促马蹄声,各人心中竟不约而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街上传来惨叫声时,大家心里的那股不祥终于应验,个个面色为之一变。
  「快关门――」
  客栈掌柜嘶吼着让小二赶紧关店门,但是――晚了!
  一柄大刀随着一匹马奔进了这家客栈,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大家都慌不择路的四散逃避。
  此时已经回到楼上房间的安远伯府护卫,听到异响纷纷走出房门查看,一见情形不对,便立时守在了自家姑娘的客房门口,不敢稍离。
  少砚拖着自家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上楼梯,一直跑到安远伯府护卫的身边才停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