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在自己入狱后,他发现,穆林倾刻间老了,那样的快。
原本父亲穆林中年得志,三十岁方娶妻,奋头了二十余年,但人却越活越年轻一样,在曾曼妮带着穆辰风找上门之前,他还有天天的花天酒地,但在曾曼妮疯了后,他就宛如换了个人似的,人前人后,都是个模范的丈夫了,再没有出去眠花宿柳,正牌的穆夫人倒因祸得福般,有了个回头是岸的丈夫。
但他却老了,一向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的穆林,却一下子老去了。
穆辰风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变化这样的快,但他不信是因为妈妈的缘故,在他的心里,父亲穆林对于母亲曾曼妮,只是一时兴起,收养的一个女人,他那时在内地办厂,因着寂寞,而出去玩时遇到了曾曼妮,那时她还是个女大学生,清贫的女大学生,他们如何的相遇,曾曼妮并不曾告诉过自己的儿子,而穆辰风也从不想听自己的父亲说,所以,这一块,穆辰风一直并不知晓。
穆辰风再洗把脸,唇角嘶嘶的疼痛,这样的伤,在监狱里最初的一年,总是会有,但这些年来,倒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的对他,拳脚相向。
他对袁晋宾是又恨又愧的,但因为袁晋宾对自己曾有的暴行,所以,对他的愧意,便也打了折,但他一直记得那个袁玉珍,原本是不记得的,他根本与那个袁玉珍没有过一点的交集,她一直是他那时的一个朋友比较中意的小姐,旦凡他出来,都会带着袁玉珍来,其实,他还有些同情袁玉珍的,那时,他看出她是个乡下妹子,有着朴实的善良与蠢,所以,他也曾是那样的落迫过,所以,他并不曾玩弄过那个女孩子。
但在袁玉珍死后,她的样子,反而会清晰的记在穆辰风的脑中了,虽然,他并不是推那些毒品到她身体里的人,但他在场,虽然有阻止,但最后也差不多就是袖手旁观了,所以,他不断的在以后的岁月中自责。
但这些,袁晋宾怎么会知道,而穆辰风,又岂会求饶似的,去同他说这些。
其实,穆辰风到此的人生,有两道明显的分水岭,一道是穆林给的,让他从一个即使在贫穷中,也不曾失掉快乐与希望的少年,变成一个无所事事,整天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
而第二道,是艾葭给的,让他从一个充满了仇恨与绝望的失意者,一个刚出监狱的释放犯,变成一个有抱负有追求的男人,让他重新扬起了人生的帆,再度起航。
他对艾葭的爱已经不是简单的爱,而是爱她给他的新生,是对信仰的尊奉,与对理想的膜拜。
那么赵云佳呢,情到如今,如果他说,在他的心里,没有那赵云佳一丝一毫的地位,那是自欺欺人的,她可以左右他的情动,可以牵制他的喜怒,为了她,他屡次的打破自己的例来陈规。
艾葭的爱,如在云端,美仑美奂,却昙花一现,如黄粱一梦,但是,却抛不开,放不下。
而赵云佳,却是一个在现实中,让他可以触手碰得到的,有着温暖的气息,与温柔的身体,在他还不及触及她的灵魂之际,先抵达了她的身体,她让他喜欢与迷恋,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次,都有着无法言说的快意,温馨而性 感的一切,仿佛有一颗种子,蛰伏在他的体内,在遇到赵云佳这一瞬,突然的萌发了。
这美妙,而又让他惊怔的感觉,还来不及细想,已经一步步的走下来了。
他要她做自己的情人,但也不是没有动摇,他诱她以婚姻,其实也是想,她有足够的强大,可以,将他从艾葭为他画的咒中解脱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七年,都有失掉爱的感觉,这就如常人失去他的味觉,他的视觉,他的某一种感观一样,让他心里那样的自闭与孤独。
在他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赵云佳还坐在那里,他看到她有些不安的低下头去,她的手,轻轻的抹着茶几上的一个水纹,他不由得笑下:“赵云佳,你没有事做吗?”
“呃,我……有事的,我这就去做事了!”赵云佳站起身来,匆忙的要走了出去。
在与穆辰风擦肩而过时,她停了下脚步,她仰头看他的脸,他的唇角有着淤青,她开口说道:“穆少,你与袁大哥都是好人,我不想你们这样的恨着对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的过去不可能掩盖现在的你,同样,袁大哥也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恶劣,如果你有时间,我会把他的一切讲给你听,同样的,他是一个不需要同情,只需尊敬的男人!”
“你的袁大哥就这样的好?”穆辰风挑唇道。
赵云佳点点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凝重。穆辰风叹口气,轻声道:“好吧,你出去吧!”
赵云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趴在了桌面上,脑子里,一直是穆辰风说的那些事,她无法把他口中的那个妈妈与自己在他家里见到的,相片中的女人联系起来,她无法相信,那样美得不像尘世间女子的女人,竟是这样的结局。
但她不敢想穆辰风,她怕她的心会疼,其实已经是疼了,她想他受过的那些苦,他现在光鲜的样子,却有着那样的过去,她无法不同情,她的家庭,一直是和美而正常的,父母一直把她如掌上明珠般的疼着,她人生中的痛苦,是从她一意孤行离开父母的庇护开始的,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走到现在的一切。
穆辰风的过去,并没有为他在赵云佳心中的形象减分,其实,因着他先前一直的告诫她,他的过去不光彩,还有袁晋宾事先的话,到像似给她心里打了预防针一般,所以,她反倒并不惊愕,而穆辰风的叙述,又解开了她心中的疑团,她更不会轻视或厌恶他。
她坐正身子,开始工作,穆辰风并没有出来,她有时,一抬头,就看到那轻掩的门,她的心里就隐隐作痛,她想走过去,可是,昨天他的那些话,伤她的心的话,阻止了她,她昨天一夜里,不停的想,他几次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是的,他说了要自己足够的强大,可是,她就是无法做到如他般的云淡风清。
她一次次的为着爱情,不顾一切的扑向他的光茫,可是,那些光茫只让她晃眼,让她不停的跌倒,而他只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疼,她的痛,却不伸手,来扶她一把,他只轻声说道:“赵云佳,你要自己去学着面对,不要妄图,我会一直的保护你!”
她现在已经累了,他的一切,再辉煌,她也无力去冲向他了,她发现,爱情里,老是一个人的仰望太累了,太累了。
但是,她也不会再冲动的,一走了之,她的事业,与爱情,是的,关健是爱情,还在这里,她无法荷责与压制自己的爱情,哪怕只是自己一方面的付出与爱慕。
下班时,赵云佳接到章子安的电话,他说他在楼下,会一直的等着她。
赵云佳想起早上的那些相片,她同意了。
章子安站在车子前,赵云佳一丝没有犹豫的同意自己的相约,倒像是第一次。
他静静的站在车前等,直到,赵云佳从大厦里走出来,她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今天又是一件裸色大衣,下面,一条黑色西裤,坐进自己的车子时,她自然而随意的甩下肩头的秀发,让它们服贴的落到她的肩后去,她的头发不长,刚刚过肩,此时,松散在耳后,一个镶满了细钻的黑色发夹,夹住头顶一侧的刘海,而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
章子安轻轻笑下,她在他的眼中,却越来越好看了,是真的,难道是如常言所说,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最美的?
“不开车吗?”赵云佳在车里坐定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来问章子安。
她看到章子安在看着自己,他漂亮的丹凤眼,因着自己看向他,而蓦然的发亮,眸色温沉,却又带着惆怅而明媚的伤感,赵云佳低下头去,想着自己一定罪无可赦,章子安原本是多么快乐而随意的男子,现在,却因着自己,而变成这样阴郁的男子。
“你的一低头,把我一切的骄傲全粉碎了,赵云佳,在来之前,我一遍遍的问自己,你到底有哪里好,值得我这样的一味痴缠,但一看到你,我却感觉,自己要去怀疑去想,都是错误的,奇怪的,难道这是爱情吗,我有爱上你的可能,这让我多恐慌与害怕,你明白吗?”章子安说道,他见赵云佳并不动,他苦苦笑下,手轻轻的握下她放于手侧的手,只一下,她惊得要抖开,可是,他已经松开了。
车子启动,由慢到快,离开了伊时尚。
在一家明亮的餐厅里,章子安与赵云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过了晚饭,他很奇怪,赵云佳的沉静,他开始坐不住,她难道没有什么,要问自己的吗?
吃过的碗筷让侍应生拿走了,再送上两杯清茶,一人一杯捧在手心里。
“子安,就这样结束好吗?”赵云佳轻声的说道,她的眼睛看着窗外,外面,不停的走过,行色匆匆的人们。
“赵云佳,不要在我开始爱上时,说离开!”章子安说道,可是,他看到赵云佳并没有反应,她好像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样,他看到看着窗外的赵云佳,她的唇边露了一抹笑意,他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玻璃窗外,一个女孩子,穿了一身粉粉的HELLO KITTY的毛绒绒外套站着,正向着往来的行人发着传单。
他知道,很少有女孩子不喜欢HELLO KITTY的,他看着赵云佳的眼睛里,升起的那种喜欢来,他的心就一软,放下水杯,他说道:“你等我下,我马上回来!”
赵云佳回过神来,点下头,她看到章子安起身离开了。
赵云佳其实听到了章子安刚刚的话,只是不晓得如何回答他,所以才将目光凝到窗外,现在,她多想自己可以有一个,即不伤害他,又能让他信服的理由,能让他不对自己这样的留意,如他所说,是痴缠。
她看着清水杯中,稀少的几片茶叶,飘在杯里,舒展着它的叶络。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玻璃窗外,有人在向自己招手,她扭过头去,不由得愣住了。
那身粉色的,毛绒绒的HELLO KITTY道具服,竟穿在章子安的身上,他看到自己看过去,就夸张的做了个亲吻的手势。
他那样高高大大,穿在那样可爱的道具内,显得滑稽而可笑,但赵云佳笑出来,却是那样的窝心。
章子安在窗外,开心的做着种种可爱的,如刚刚那个女孩子似的动作,可是,他不向着街面,而是向着自己的,不一会儿,他的身后,围了一些的观众,都好奇的围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身后的那些观众了,他竟并不窘,而是转过身子去,赵云佳看到,他如木偶般,与那些围观的行人握手,若对方刚好是个美眉的话,他会低头去吻人家的脸,赵云佳轻笑下,任何时候,他都不忘他的花 心本色。
赵云佳感觉到餐厅里有人开始注意这一角,并有人指点着她,她不由得羞涩,连忙站起身,走出去。
章子安的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他开始跳舞,缓慢的动作,引起人们的哄笑声,他转过身子来,看到赵云佳走过来,他就走过来,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赵云佳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行。可是,他笑着走过来,他一张英俊的脸庞,罩在可爱的HELLO KITTY头饰里,竟并不显得可笑,相反,花样美男的他,怎么的糟蹋,还是一张帅脸,帅得可爱的,“来吧,亲爱的!”
“不,我不行,噢,不!”赵云佳说道,急摆着手。
“你行的,呵呵,赵云佳,你一直行的!”章子安笑道,拉起赵云佳的手,赵云佳被迫与他共舞,周围的人们开始鼓掌。
在周围人们的掌声里,赵云佳感觉又羞愧,又好笑,但后来,她也就放得开了,两个人的舞步越来越配合,不是婀娜多姿的,而是憨厚可爱的,这让围观的人们不由欢笑叫好起来。
刚刚那个穿着HELLO KITTY的那个女孩子,则与她的同事,站在路边继续发着他们的传单。
她走到一个车子前,车子正在等红灯,她轻拍着玻璃,玻璃放下,里面的男人,一张冷酷的帅脸,让她险些叫出声来:“穆辰风!”
男人有礼貌的向她点点头,她才晓得把手中的传单放到车内去。
随后,她向着身后一指:“诺,我们的店在那里,欢迎您能来啊!”
她看到穆辰风嘴角含笑在点头,她差一点欢呼起来,她跑回去,要告诉她的同事们。
而穆辰风在她走开后,也看到了那个街边的店铺。
而在同时,他也看到了赵云佳,他看到她笑得开心的,一双手,抓在一个穿着道具服的人手里,待人们走开,那个人转回头来时,他看出来,那个穿着可笑道具服的,竟是个男人,而且是章子安。
穆辰风愣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赵云佳笑得这样开心了。
“开心吗?赵云佳!”章子安扶住了赵云佳的双肩问,他爱她浅笑的脸,轻舞飞扬的眉眼,这才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该有的表情吗,总是穿着一身身的职业套装的她,那故作沉着的样子,怕她自己都忘了,她还是一个爱做梦,能做梦的年纪里。
穆辰风也感觉到了赵云佳的青春,与她的活力,这是好陌生的感觉,这一阵子,她就如失了生气的木偶,好久,都不曾这样的笑过,这样的开心过。
穆辰风的心里有些难受,身后传起刺耳的车鸣声,后面的车都开始不满,绿灯亮了好久,他都没有动,人们开始提醒他。
他回过神来,再看过去,章子安正俯下他的头去,在赵云佳的额头亲吻着,他开始开车离开。后视镜中,那一对欢笑而可爱的身影,越来越远。
“和我在一起吧,我会让你永远这样开心快乐的!”章子安亲到赵云佳的额头上,然后扶住她的双肩,温柔的说道,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那是被赵云佳的欢颜,而燃亮的兴奋。他感觉赵云佳要是拒绝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发疯的,他还不知道为何爱,如何爱,可是,已经陷了进来了。
“不,章子安,我说了,对不起!”赵云佳笑过后,心里酸楚,她不想伤害这样的章子安,他明朗而温柔,只一心的为着自己。
“答应我,答应我!”章子安的双手用力,摇晃着赵云佳的双肩:“你若再不答应,我一定会发疯的,会的,我会发疯的!”
“章子安,你别这样的逼我,我说了,我心里有着别人!”赵云佳说道。
“穆辰风吗,难道你还对他心存幻想,他并不是个值得你爱的人,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难道你还不明白?”章子安说。
“章子安,我还没有说,你那样跟踪他,并拍照,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是不道德的!”赵云佳说道。
“赵云佳,我头一次这样的不道德,但为了让你看清他,也值得了,看吧,他有情人,而且应该不是一个的,你忘了那个莫芊芊了,他玩弄的,潜规则过的小明星,不知道有多少,你怎么会爱他,怎么能爱他,不要毁了你自己,他不值得你的爱的!”章子安说道。
“不,章子安,我知道的,他的不堪比这还要多,但已经太迟了,我已经爱上他了!”赵云佳说道。
章子安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不,亲爱的,你不知道,也许那不是爱,亲爱的,你不会爱她的!”章子安把赵云佳搂在怀里,他终于听到她这样真实的说爱那个男人,他看到她眼中的伤,与自己一样,他开始心疼,痛如藤蔓,在他心里,枝枝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