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竹碗放回卖圆子的小摊上,拉着言檀往下一间店铺走去。
这是一间画铺,门口有专为小妖画画像的手艺妖。
许多妖都在排着队,等画师给他们画一幅漂亮的情侣像。
白若绕开队伍,径直朝着画铺里间走去。
言檀一路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白若在最里面的一排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画册――一套笔精墨妙、栩栩如生的秘戏图。
她翻了两页,决定把这个也加到礼单上。
成年的小白龙,一定能用上。
白若刚要合上画页,就见小树直愣愣地盯着她手里的秘戏图。
她眼珠一转,笑着打趣道:“好看吗?”
言檀老实点头,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
“好看。”
白若手一抖,差点把这套秘戏图摔到地上。
她诧异地瞥向小树,怎么回事,她的害羞纯情小树变性子了?
白若不确定地再次询问,“真的好看?”
小树诚恳道:“你挑的,都好看。”
白若似乎从他的回答里察觉出一丝端倪。
借着书架上方的明灯,白若发现小树的脸颊依旧绯红。
她伸手探向小树的脸颊,柔软光滑的肌肤触及掌心,有些烫手。
言檀在她伸手的刹那,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地躲闪,反而主动将脸贴上她的手心,轻轻蹭了蹭,就连脑袋上的叶子都眷恋地歪向白若的位置。
白若放下手里的秘戏图,肯定道:“你醉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碗小小的酒酿圆子,居然就把小树放倒了。
白若收回手,打算先带言檀回客栈,她可不能带着一个醉鬼满大街溜达。
小树却反手拽住她的手腕,不愿撒手了。
白若打量醉酒版的黏人小树,莫名觉得有些新奇。
“拉手就拉手吧,也免得你走丢了。”
小树含含糊糊道:“不、不丢。”
白若弯了下唇角,牵着他往外走。
小树脚步顿了顿,转头把白若没有拿的秘戏图带上了。
他对上白若的视线,再次重复:“好看。”
白若哭笑不得,“是你想要,还是想送给小白龙?”
小树抱紧秘戏图,“我的。”
白若挑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给外面的男妖?
白若强忍住笑意,“你亲口说了,你要的,我要是买了送你,你就得好好看,不能压箱底。”
小树连带着脑袋上的叶子,一起认真地点了点,“我看。”
白若得寸进尺,“还要写观后感,八百字。”
这个时候的小树十分好忽悠,白若说什么,他应什么。
“我写。”
第72章 道德经
白若乐得肚子都要抽抽了, 她果断拿着秘戏图去结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等小树酒醒了,她一定要监督小树一页一页把这本秘戏图看完, 再让他亲口朗读自己的八百字观后感,也不知道小树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白若开始无比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走出画铺时,小树蓦地停住了。
白若感觉到手腕处的坠力,跟着停住脚步, “怎么了?”
小树抬手指向依偎在一处, 笑得甜甜蜜蜜, 等画师绘图的小妖们,眼神里满是渴望。
“我也想画。”
白若想了想, 醉都醉了,早回去一刻, 晚回去一刻, 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这样直白地袒露心思、表达想法的小树可不常见, 得好好珍惜。
白若带着言檀去排队,“那就画。”
小树闻言,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排队的小妖们一边说笑,一边讨论一会儿让画师画的姿势。
小树站在白若身侧, 快把自己扭成麻花了。
他一会儿像只无尾熊一样把自己挂在白若肩上, 一会儿环住白若的胳膊不撒手。
白若不得不在自己呼吸不上来时把小树从脖子上扯下来,“别闹, 马上就到我们了。”
等轮到他们时,小树酒意上头, 已经有些困倦了, 连站都站不直。
白若干脆盘坐在蒲团上, 任由小树歪在她的膝头, 对画师无奈道:“就这么画吧。”
画师见多识广,和一些大胆出格的妖比起来,这个姿势正常得很。
他坦然地握着画笔,在纸张上飞快勾勒。
一刻钟后,画便成了。
画师将画作展示给白若看,“客人可要题字?”
白若垂眸瞅一眼半梦半醒的小树,勾起唇角,“就叫――小树春睡图。”
画师见怪不怪地题字落款,将画卷起交给白若,“您收好了。”
白若道了一声谢,拎起晕乎乎的小树挤出妖群,往客栈的方向返回。
不远处,刚从一家茶肆出来的白莲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他看着不久前还腼腆害羞的小树整个妖都软倒在白若怀里,被半抱半拖地带走,小声喃喃道:“好家伙,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这棵树其实天赋异禀?这一会儿功夫就亲密成这样了……”
大小姐在白莲花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妖群,“看什么呢?”
白莲花赶紧收回视线,“不是说要去胭脂铺吗,听说最近出了新品……”
白若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对话,她抱着言檀走了一段,觉得有些行动不便,干脆把小树往肩头一甩,直接扛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白若把小树床榻上一放,长舒一口气。
幸好她平日从不疏于锻炼,扛一棵树倒也绰绰有余。
小树一头栽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开始无意识地扯松衣领,解开腰带。
白若见状,眉心一跳。
她可不是趁妖之危的流氓龟。
白若迅速帮把小树的衣服拉好,“穿好,别乱动。”
小树歪着身子瘫在床上,迷糊道:“穿好,怎么睡觉?”
白若二话不说,直接用被子把他卷成一个春卷树。
“穿着衣服也不影响你睡觉。”
被被子绑得动弹不得的小树委屈地瘪瘪嘴,滚了两滚。
在“春卷树”即将从塌边滚落到瞬间,白若立即伸手抵住“春卷皮”,将另一床被子横着压在了这个巨型春卷上。
她拍拍蓬松的被面,捂住小树的眼睛。
“乖,睡一觉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小树的呼吸就变得悠长。
这时,窗口传来一阵拍翅膀的声音,小雀横着身子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
白若立刻竖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一下,示意小雀安静些,别把言檀吵醒了。
……
言檀醒来的时候,整棵树都是懵的。
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被子牢牢束缚住。
言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被子里挣出来。
“我怎么在这里?”
一开口,他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雀立在窗台上,对着他重重“哼”了一声。
他今日惨遭二次拒绝,一回来就看到被龟哄睡的小树,差点没被这碗狗粮噎死。
言檀摁了摁发胀的额角,起来倒了一杯水。
喝了半杯水,离家出走的记忆渐渐回笼。
“咳、咳咳!”
言檀被呛住了。
他咳得眼角发红,上气不接下气。
小雀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怎么,喝个水都能想到你们的甜蜜回忆?”
言檀给自己顺了顺气,苍白无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雀发出一声轻嗤,“言檀,你摸着良心,你敢说你们没有单独相处,牵牵小手,摸摸小脸,搂搂抱抱亲亲……”
“没有亲亲!”
言檀涨红着脸,大声澄清道。
小雀别有意味地斜睨他一眼,抖抖羽毛,“那就是别的都有。”
言檀懊恼地捂住脸,“那些,都是意外。”
他不该碰那碗酒酿小圆子的,不知道白若会不会因为今天这些事,觉得他是个轻浮妖,一点也不稳重。
小雀愤愤地扇了一下翅膀,“去你叶子的意外,这种好意外,怎么就没落我头上呢!”
言檀倏然抬头,“不行,我得去跟白若解释清楚……”
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言檀顿时僵住了。
白若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看坐立不安的言檀,再看看高高挂起的小雀,开口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小树脑袋上的叶子摇成了拨浪鼓。
白若忍住揪叶子的冲动,在桌边坐下,支起下巴对小树道:“你还记得自己醉酒,不是,醉酒酿圆子后的事情吗?”
小树赧然,因为一碗酒酿圆子醉倒,真是太丢妖了。
他支支吾吾道:“你说哪件事?”
白若挑了一下眉梢,“记不清了?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白若刚要开口,小树就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磕巴道:“不、不用回忆了。”
白若凝视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真的不用?”
说话间,唇瓣擦过小树的掌心,带来温热的气息。
小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无助地揪住皱巴的袖口。
“真的,不用。”
白若并没有轻易放过他。
她用指尖点点桌面,“那你说说,你都答应我什么了?”
小树嗫嚅片刻,怎么也无法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一想到自己言之凿凿地说那本秘戏图好看,还缠着白若买下,又躺在白若的膝头任由画师画了那样一幅小树春睡图,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把每一片叶子都藏得严严实实。
在白若紧逼的目光中,小树躲闪地垂下眼睫,极轻地吐出两个词:“看图……写话……”
白若好险没笑出声来。
真是难为小树了,居然把这件事说得如此言简意赅,听起来正经极了。
旁边的小雀看看白若,又看看后颈脖子都通红的小树。
不对劲,一个看图写话,能把言檀羞成这样?
白若清清嗓子,决定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八百字观后感?”
小树快把自己的袖子拧巴成一团咸菜干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若,眼神里满是恳求,“能不能少写点?”
看那种图,怎么能写出八百字的文章?
白若摸摸下巴,思忖道:“少是不能少的,不过你可以分期。”
小树冒出了蚊香眼,迷茫道:“分期?”
白若掰着手指给他举例,“你想,你要是欠了钱庄八百灵石,他们不可能平白给你减免吧?”
小树应了一声。
钱庄又不是做慈善了,当然不能干这事。
白若继续道:“但是你一时还不起钱庄那么多灵石,就可以分期还款,这个月还一百,下个月再还一百……”
小树老实点头。
白若笑眯眯道:“不过钱庄给了你时间宽限,自然就要多收点利息,没错吧。”
小树接着点头。
白若一拍掌心,“这就对了,我们也可以效仿这种方式。你一时写不出八百字观后感,就每次交一百字,分十次返还,直到结清。”
小树晕乎乎地应承道:“也,也行。”
白若勾起他的手指晃了晃,“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晚之前,先给我交一百字。”
小树一惊,“这么快?”
白若故意板起脸,“你本来要交八百字的,现在减成一百,你还不知足吗?”
小树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仿佛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硬着头皮道:“那就一百。”
白若迅速把包得严严实实的秘戏图塞给他。
“喏,知道你脸皮薄,我还特意给你多包了一层封面,这样你就不用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看了,在外头也能光明正大看。”
言檀小声反驳道:“我才不会在外面看这种图呢。”
他垂下眼睛,只见秘戏图原本的香艳封面外,又套了一层格外严肃端庄的藏青封皮,上书三个大字――道德经。
第73章 栗子糕
白若送完秘戏图就离开了, 贴心地把空间留给负债一千字观后感的小树。
她待在这,小树别说写观后感了,怕是连观都观不下去。
言檀神情肃穆地坐在桌前, 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翻开第一页。
他看了两眼,脸颊就开始发热,“啪――”地将秘戏图一把合上。
小雀好奇探头, “这是什么道德经, 让你那么大反应。”
言檀一把推开小雀的脑袋, “别偷看。”
小雀骂骂咧咧地一扇翅膀飞走了。
“小气,不就是龟龟送的书吗, 看一眼都不行。”
小树纠结地抹一把脸,对着桌上一字未落的白纸, 再次鼓起勇气, 翻开秘戏图。
一刻钟后, 白纸上落下一个漆黑的墨团。
小树决定先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放一放,他该去做饭了,今天的分还没挣到呢。
……
同一时间,白若正在欣赏那幅小树春睡图。
妖族画师所作之画, 并非普通死物。
白若伸手碰碰画上打瞌睡的醉酒小树, 小树便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
白若来了兴致, 她又戳了一下画中的自己。
画里的小龟当即瞪了她一眼,一副被惹到的生气样。
白若越玩越起劲, 怪不得当时有那么多妖排队, 这画作实在有趣。
就在白若一指头一指头地将画里的小树逼到画纸边缘时, 房门被“笃笃”叩响, 言檀端着餐盘进来了。
见到正主,白若顿时心虚地收了画作,清清嗓子。
言檀将芙蓉大虾、桂花鱼条、油焖鲜蘑和一碟栗子糕端上桌,特意把那叠叶子状的栗子糕放在了桌子正中。
白若一眼就注意到那叠造型灵秀的栗子糕。
在小树紧张的视线里,白若故意避开栗子糕,将另外几道菜挨个尝了一遍。
言檀眼中不禁流露些许失落。
白莲花说得一点都不对!
叶子状的栗子糕完全没有引起白若的兴趣,那可是他按照自己头顶的叶子,一比一做的造型。
白若吃了两口,见小树一副提不起劲的蔫哒样,连头顶的叶子都耷拉下来,才屈尊降贵地夹起一块栗子糕,对着小树的叶子比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