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放声喊道:“一难,二难,白若……”
他把所有小龟挨个叫了一遍,便看到不远处的沙地上传来O@的声音。
江朔赶紧上前,冲着有动静的地方使劲挖了起来。
没多久,一只四仰八叉的小龟被他倒提着从沙下拔了出来。
小龟慢吞吞地抖了抖爪子,变成人形,抹去脸上的细沙。
“沙子底下可真黑哟!”
这只小龟叫江慢,是所有小龟中动作最慢的一只。
也亏得他爬得慢,在其他小龟都不知不觉跑远的时候,他反倒成了离江朔最近的那个。
找到江慢后,江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场地动不算严重,小龟们应该都只是被埋在浅层的沙地里。
沙地透水透气,就算有小龟埋得深些,需要多费些时间寻找,估计也就是他们在地下睡一觉的功夫。
就当是提前体验冬眠的感觉了。
江朔往东走了两步,准备继续寻找下一只小龟。
江慢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朔哥,我记得其他小龟应该是往西边跑的……”
江朔脚尖一转,无比自然地换了一个方向,“我知道,赶紧跟上。”
一只只小龟被江朔挨个从沙里挖了出来。
先被挖出的小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挖沙小分队,在刨沙中发现了新的乐趣。
很快,便只差江一难、江二难和白若了。
为了找小寄居蟹,他们是跑得最远的。
在江朔忙着挖沙的时间里,江二难已经彻底饱餐了一顿。
江一难也不客气地吃掉了送上门的地狮。
这下子,就只剩下饿着肚子的白若了。
江二难不懂白若的坚持,“小白若,地狮真的很好吃,你就尝一口吧。”
白若语气坚定:“这种太接地气的食物,不太适合我。”
江二难不解,“这跟地气有什么关系?”
白若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性属水,宜吃小鱼小虾。地狮这种长在土里和我天生相克……”
江二难这一次难得没有被她绕进去,听完白若的长篇大论,小声道:“白若,你该不是怕虫子吧?”
白若一噎,理直气壮道:“谁,谁说我怕了!”
江二难似乎从她微颤的声音里察觉了什么,“真的不怕?”
白若肯定道:“真的不怕!”
江二难好不容易聪明一回,“你不吃没事,刚刚有一只地狮我没逮住,往你那头去了,你帮我抓住它,我就信你不怕。”
白若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内心仿佛有一万只土拨鼠此起彼伏。
好家伙,在地里埋上一回,江二难是长出脑子了吗?
怎么变得那么不好骗!
白若的脑子转得飞快,在这段过长的沉默即将引起江二难的怀疑时,她慢慢开口道:“二难,我早上出门前,给自己卜了一卦……”
江二难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白若顿了顿,“占卜的结果显示,我今日,不宜杀生。”
江二难呆住了。
在占卜一道上,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龟,完全无法分辨白若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能杀生,那岂不是连小鱼小虾都不能吃了?
二难扭头就向一难求证,“一难一难,占卜还有这种说法?”
一难正在脑中努力回忆所知的所有占卜知识,并不记得卜长老传授的龟壳占卜术中有这类说法。
但一难是个老实龟,加之白若在前几次占卜课上表现不俗,遂严谨道:“占卜之术博大精深,我所知不足万一,白若说的这种,我不太了解。”
二难还欲再问,头上的沙土蓦然一松,刺眼的日光落了下来。
下一秒,江朔的脑袋出现在沙洞上方,“得嘞,二难也挖到了!”
二难挖到了,一难和白若也就不远了。
重见天日的二难给江朔和其余指出了一难和白若的位置。
不一会儿,三只占满沙粒的小龟就排排站在了阳光下。
江朔拍了拍手里的细沙,就打算带着经历了一场沙下大冒险的小龟们打道回府。
二难却突然道:“朔哥,我们在沙下发现了好多地狮,可好吃了!”
江朔闻言,眼睛倏然亮了。
地狮可是个好东西,好吃又大补,但是这虫子只在雨季后的沙地底下出没,找起来不容易。
江朔指着刚刚挖出三只小龟的沙地,“就在这一片吗?”
二难连连点头,顺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没错,我刚刚在地下吃了可多呢!”
江朔期待地搓搓手,清清嗓子,对着其他小龟宣布道:“现在临时加一个捕猎小任务,将这片沙地下的地狮抓出来,每龟需至少捕获五条……”
小龟们刚刚听二难的话,就已经嘴馋了。
现在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唯有白若目光呆滞。
二难好好一龟,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二难发现白若的脸色不太妙,当即贴心道:“朔哥,白若今天不能杀生,她的份我帮她一起抓了吧。”
江朔一听这话,眼神微妙地看了白若一眼。
杀生?
他们妖族又不修佛道,跟杀生有什么关系?
二难一五一十地把白若的占卜和江朔说了一遍,嘴快得白若都来不及拦住他。
江朔一时无言,合理怀疑二难这只呆头龟是被小白若忽悠了,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他的占卜术,就从来没学明白过!
但是万一他们龟族真的基因突变,冒出来一个修佛道的小龟呢?
江朔眨眨眼,决定回去问问卜长老再做决定。
他对白若道:“既然如此,你的那一份就让二难代劳吧。不过谁抓的归谁,你这样可吃不到地狮了……”
白若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江朔不信她的鬼话。
听到这里,顿时喜上眉梢,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二难抓的就该给他加餐,多劳多得嘛。”
江朔见白若这副模样,本来怀疑她想躲懒的想法渐渐消散了。
哪有小龟不馋嘴的,何况还是地狮这种人间美味。
在其他小龟挖地狮挖得热火朝天时,白若站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不多时,二难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他发现了一个地狮窝!
白若听见这欢天喜地的动静,又默默往远处退了一步。
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地狮退散。
江朔笑嘻嘻地带着小龟们满载而归了。
一场地动,反倒让他们发现了那么多地狮,真是因祸得福。
回到族里,看到小龟们战利品的江罗罗也乐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这几天给你们加餐!”
“地狮直接吃是鲜甜可口,但是油炸地狮,凉拌地狮,酱爆地狮……也是一绝!”
小龟们个个听得口水滴答。
白若、白若眼前发黑,祖龟奶奶哟,地狮这道菜是怎么也绕不过去了吗?
别的小龟用地狮祭五脏庙,那是快活似神仙。
她都等不到五脏庙有反应,一口地狮就能直接能给她灵魂出窍,直送地府。
因为二难发现的那个地狮窝,从按劳分配变成了龟龟有份。
白若看着二难的眼神格外幽怨。
二难偷偷朝她挤眼睛,小声道:“幸好我运气好,发现了这个地狮窝,不然白若你就吃不上了。”
白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接下来几天,上至祖龟奶奶,下至江朔江罗罗,都受到了白若那一份爱心地狮。
白若义正严辞,“地狮这种难得的好东西,得先孝敬长辈。”
突然升了辈分的江朔江罗罗面面相觑。
白若怕他们不收,又道:“我的占卜说了,我得吃素。”
江罗罗感动得眼泪汪汪,“白若这好孩子,怕我们不收,居然编出这么个占卜结果来。”
江朔还记得她之前不杀生的言论,“倒也不一定,可能占卜结果就是这样呢。”
江罗罗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那是你傻。”
不管怎样,白若让虫的美名就这样在龟龟之间传开了。
把地狮通通送走的白若长舒一口气。
占卜是个好东西,她要好好学习一辈子!
晚上,洗完爪爪准备睡觉的白若突然被二难敲了敲龟壳。
接着,一根细细长长黑乎乎的东西被二难塞到了她的爪子里。
二难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小白若,听说你把地狮都送出去了。”
白若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二难小声道:“我特意拜托罗罗姐帮我做了一份地狮干,可以储存很久。你现在吃素没关系,等你不用忌口了,就能吃掉它了。”
白若的爪子彻底僵住了,她不愿相信自己爪子底下按着的是一条死不瞑目的地狮。
二难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感动傻了,羞涩道:“白若,我们是好朋友,你不用太感谢我……”
白若的声音在微凉的夜色里显得飘忽而不真实,“怎么能不谢呢……”
“江、二、难,我谢谢你全族!”
第11章 出远门
二难觉得白若最近莫名有些暴躁。
习字课上,他不小心撞着白若的胳膊肘,墨水污了大片纸张。
白若当即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二难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小白若,看在我送你的地狮干的份上――”
“闭嘴!”
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扭头继续写自己的字。
她最近都听不得“地狮干”这三个字。
天知道那晚在爪子和地狮干亲密接触后,她就做了整整一夜被地狮淹没的噩梦。
捕猎课上,二难欢快地叼着一条小花鳅朝白若游过来。
他口齿含糊道:“白若……我逮住了一条好东西……”
白若看着那和地狮无比形似的小花鳅,黑着脸一爪拍开二难,迅速往反方向游去。
留下迷茫的二难,被小花鳅甩尾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
二难百思不得其解,去找一难求助。
“一难,你知道白若最近怎么了吗?”
一难正在专心致志地盘龟壳。
那娴熟的手势,出尘的姿态,和卜长老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微微抬起头,“白若怎么了?”
二难挠了挠后脑,一撮黑毛在他指尖倔强地翘起。
“她最近的脾气,有些怪怪的。”
一难仔细回想一番,疑惑道:“她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啊。”
白若和他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和以前别无二致。
二难皱起一张白白软软的包子脸,摇头道:“不对不对,她最近看我的眼神,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揍龟了……”
一难默默瞅他一眼,“你是不是得罪小白若了?”
二难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怎么可能!就我和白若这关系,我得罪谁也不可能得罪她呀。”
一难顿了顿,“你好好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白若不对劲的?”
二难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大惊失色。
“好像、好像是我给她送了地狮干的第二天开始……”
一难下意识道:“莫非白若不喜欢地狮干?”
二难果断否决:“不可能,我送她的时候,她明明很激动,还非常郑重地道谢了呢。”
白若可是认认真真地感谢了他全族,这比感谢他要正式太多了!
二难又补充道:“而且她非常小心地把我送的地狮干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压在了床铺的最底下。”
在二难心里,铺盖底下可是藏宝贝的好地方。
这说明白若多重视他送的礼物呀。
一难听完,更加困惑了。
他迟疑道:“白若是不是,到青春期了?”
“听说青春期的小龟,脾气都会变得古怪……”
二难愣了一瞬,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时,白若正在思考怎么处理铺盖下的那一包地狮干。
小龟们平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玩耍……
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同进同出。
她要是上一秒把这包地狮干偷偷丢出去,下一秒就不知道会被哪只小龟发现。
白若很是头疼。
而且这地狮干又是二难拜托江罗罗做的。
江罗罗知道这是二难送她的地狮干,就等于江朔知道。
江朔知道了,就约等于龟族上下都知道了!
吃不得。
送不得。
扔不得。
白若现在可以说是对这包地狮干无从下手。
犹如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就在她犯难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白若手忙脚乱地把地狮干塞回了床铺底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门口探出一颗熟悉的黑脑瓜。
“白若,你在干嘛?”
白若眼神飘忽,“没什么。”
二难三两步跑进来,拉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跑,“跟我来。”
白若一时没回过神来,“等等,我们这是去哪儿?”
二难边跑边说:“祖龟奶奶要出一趟远门,我们一起去吧!”
他问了朔哥,青春期的小龟心情就像过山车,起起伏伏,最好多出门走走,散散心。
二难只记住了这关键的一句,完全无视了江朔的另一句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谁青春期了?我记得我一百多岁才进入青春期,现在族里也没这个年纪的小龟……
白若完全跟不上二难的思路,“祖龟奶奶出门,我们去做什么?”
二难愈发肯定白若是进入青春期了。
听说青春期小龟的另一特征就是宅,不爱出门。
二难真诚劝道:“白若,你每天呆在族里不无聊吗,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白若并不是很想,她连龟族的地盘都没走遍呢。
说话间,二难已经拖着白若来到了祖龟奶奶跟前。
他无比自然地撒娇道:“祖龟奶奶,听说您要出门,带上我们一起去吧。”
祖龟奶奶不知道二难这小机灵鬼是从哪里听到了她要出门的消息,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黑毛。
“你知道我出门去干嘛吗,就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