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那个孩子希望。”哈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求你了,一定记得,你要最爱最爱你自己。”
妈妈,不要为了我献祭出自己的生命。放弃我或许能让你存活下来,今后还会再有新的孩子。如果这不能实现,那么我真希望那一天能够跟你们一起离开。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你到底是谁?”
哈利说不出口,他要走了。莉莉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是那个孩子吗?”莉莉伊万斯深知魔法有多神奇。
他说不出口。妈妈的力气很大,大到让他感到喘不过气,但他却一点儿不想躲开,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
“如果你不是,劳烦代我给那个孩子问好,我有勇气面对一切危险,并且我愿意为了所爱之人战死沙场。”
哈利知道,妈妈这一次依旧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做成这件事。
她是无所畏惧的格兰芬多狮子。
现在该轮到密雅了。
密雅在身体彻底变得透明之前,跑向吕西安。
而他发现她终于回来之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向她张开手臂,然后看着她像一朵即将被风吹走的花朵一样落在自己的怀里,“万幸,宝贝儿,你终于来了!”
她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有说出口,此刻已经没有时间了。
吕西安在她耳边嘱咐着:“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真名一定会是——卡密里雅。这是我给女儿预备的名字,因为山茶花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儿,它也是德维朗家徽的一部分。
记住你的真名,有了它你就可以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巫师的真名具有魔力。一些贵族家庭的父母会刻意隐藏未成年孩子的大名,以防名字落入歹人手里遭到诅咒。这种保护会持续到他们成年。
母亲早逝,只来得及留下一个被隐藏过的昵称,她没有时间等待密雅长大,好在成年日的时候授予她真名。
密雅从不知晓她被人这样精心地爱护过,更猜不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自己的真名。
望着父亲蓝色的瞳孔,她发现自己的倒影愈发稀薄,越急越慌乱,她还有话没说,但是该说什么好呢。她想起自己还没有真正地向父亲表达过,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她有多么思念他,几乎是无时无刻。
街头牵着女儿的男人,嘉年华变戏法的魔术师,海港附近的吉普赛吉他手,她依靠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印象,组合成奇怪的父亲形象,拿着蜡笔涂抹出很多笨拙的儿童画作,署名为“送给爸爸的画”。她预备有朝一日,都要送给他。
所有的眷恋跟不舍最终只汇成这样一句话,密雅在即将消失的光芒中哽咽着:“我会永远永远永远地爱你,papa。”
他们的故事在这一个时空结束,而另一个时空之中,她的时间重又恢复了流动。
校医院内的第三天,庞弗雷夫人已经联系好了圣芒戈的治疗师,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他们将会派人过来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带走。
清晨时分,小天狼星呆坐在密雅的床前,看着窗帘漏出的一道细细日光照在她的额头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光线逐渐移动到她眼皮的位置。
这道恼人的光如果能将她的沉睡唤醒该有多好。
他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女孩即将在圣芒戈度过后半生的时间,她明明这么年轻。
遇见她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可怜巴巴的小孩子摔倒在草丛中,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救她。转眼过去已经两年了,她长成了一个骄傲明媚的成年姑娘。
“不应该这样。”小天狼星自语着,坐在床边,很久没有移动位置。
羽毛扇一样厚密的睫毛,鼻涕泪水一起涌出来的哭泣方式,沉睡时丰润的脸颊,欢笑时右边嘴角的笑窝。这些印象为什么会如此鲜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鲜活到一分一厘都不差,他弄不明白。
当然心动过,事实上他总是为这种不可宣之于口的心动感到懊恼跟尴尬。他的心本该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一样,再也无法从中燃起新的火焰。这种转变让他感到沉重,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但他没有资格活得那么快活。
更不用说他们之间横亘着年龄跟身份的差异,这是他绝不能够顺从她那样下去的原因。
或许事情可以有另一种,更妥善的解决方法。不应该那样断然地回绝,以至于让她在低落跟愤怒中参与了斯莱特林的魔法试验,从此陷入一生的昏迷。
如果他没有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她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小天狼星如此深信着,为之深深后悔着。
苍白的手掌毫无生气地放置在被子外面,藏在袖子中的纤细手腕露出一截,她会冷吗?
小天狼星想为她盖上被子,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犹豫了,他不忍放下,于是两手合十,将她小小的手掌紧握在掌心之中,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如同祈祷般,他合住女孩的手,双眼紧闭,头颅低垂,心中期待着无望的奇迹能够在此时闪现一次,只要她可以醒过来,他愿意像海格力斯那样任劳任怨地完成诸神的重任。
密雅是在这时恢复的意识,她的身体由于三天的沉睡变得十分僵硬,脑袋都无法自由地转动,艰难地移动眼珠,她能够看见小天狼星坐在她的床边。
“我做了,一个梦。”密雅喃喃道,她的喉咙因多日的缺水而干涸,说话声音沙哑得如同低语。
小天狼星猛然抬头,兴许是这冥冥之中,名叫“奇迹”的蝴蝶已经停歇在女孩的床头了。担心惊扰到什么似的,他一时没有说话。
“那个梦真好啊,因为我在梦里见到了papa。”她直直地仰望着上方的天花板,神情却像是注视着其他事物。
于是他也放低了声音,“给我说说你的梦吧。”
“那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梦,我真想留在那里,永远在那里,再也不回来了。”那里有挚爱她的父亲,而在真实的时空中,她的父母双亲......已经没有了。
从前没有体会过至亲的爱,也就不会明白“失去”是怎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她真正体会过了一次,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寂寞而冷清,几乎没有什么意思了。
小天狼星看着她沉浸在梦中的神态,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人是不能活在虚幻之中的。
“密雅,这里也很好,你有一些好朋友,比如杰米,还有一个女生,艾达,他们每天都来看你。在麻瓜街区,你还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友,记得吗,她叫赛琳。”他一一细数着,还有什么呢?父亲母亲,名为家的住所,这些她都没有,他数着数着,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是密雅醒来后第一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谢谢你。”
“他们很好,我知道。可他们都有父母和家,就像是一起度过周末的孩子,他们只能跟我玩一会儿。天黑之后,所有人都会回家去的。”密雅沉沉叹了口气,她没办法更详细地解释她想要的是什么。那是一种不变的,不管发生什么,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她的关系。
她比谁都明白这是过分的要求。
“那么,我呢?”小天狼星凝视着她,“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家去。”
她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了一下,然后无甚意趣地说道:“不是一回事。”小天狼星一直是这样,分明显露出了动摇的迹象,分明靠近了她,最后又会推开她。她可真是受够了。
“我跟你说过我的事吗?很久以前,我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由于我非常叛逆,他们把我从家谱上除名了。父母亲人,我也没有。也许我们可以,呃,一起搭伙,我可以教你怎样单枪匹马地在这个世界上坚持下去。”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很久,直到你足够坚强为止。”
“不要。”密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要的不是这个,你不懂。”
想到上次他说愿意像父亲一样照顾她,她一点好脸色没有的样子,小天狼星又把那句话咽下去了。
“那你要什么?”
“问我要什么?”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很奇异,梦醒后,之前的事就像发生在上辈子似的,对她而言,似乎变得很遥远了。但越是不可给她的东西,她就故意愈加索取,以此让小天狼星也尝尝懊恼的滋味。
谁知道他没有什么犹豫地接道:“好。但要等到你毕业,在此之前不可以。”
再过几月,等到夏天的时候她就毕业了,他看起来真的不像在说笑。
“真正的恋爱可不全是让人心情好的事,会心碎,会分手,你要是真的敢,我不介意跟你试试看。”
密雅手肘支在床上,撑着脑袋,转头瞟他:“谁心碎还说不准呢,没准是我把你甩了,你会心碎。”
“为什么你想跟我试试?”小天狼星不敢说,为什么你喜欢我,这话对一位小姐来说有点不礼貌。
这倒是真的问倒她了,密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头一次对异性心动,心里也是稀里糊涂的。
他还是没忍住,又说了不中听的话。“因为我足够年长,像你生命中缺席的父亲吗?”
密雅哼了一声,“我见过我父亲,根本不是你这样的,他看起来相当年轻,大概十七岁左右,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脸颊上还有水蜜桃一样的小绒毛呢。塞德里克迪戈里都没有他英俊。”
由于她见到的是十七岁的父亲,从此密雅眼中父亲的固定形象就变成了年轻貌美的青年模样。有时候艾达给她分享女巫杂志上的金发帅哥,她非但不会扑通扑通心跳加速,反而会涌起对父亲的尊敬跟思念。
这不得不说,当真是一种奇怪的错位。
小天狼星耸耸肩,“好吧,没有恋父情结,算是一件好事。”他倒是没有在密雅的描述下,对她那位未曾谋面的父亲产生自卑之心。因为他觉得男子汉不需要英俊脸蛋,只需要无畏勇敢。
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举在半空中。
小天狼星不解地看着她。
她言语里有几分戏弄,“我睡着的时候,你吻了我的手对不对,再吻一下,跟我告别。我马上要回学院了。”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她一点儿没忘记梦中的少年小天狼星做了什么。
夏天的时候,杰米说小报上写布莱克是老花花公子,想来完全写没错。
吻手送别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没有偷偷亲你,我只是替你盖被子!”小天狼星立刻大步后退好几步,“别忘了,你毕业之前,不可以跟我产生肢体接触。我走了,再见!”
盘桓在医疗室好几天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终于彻底走了。密雅离开医疗室的时候,庞弗雷夫人无奈地念叨这位教授有多烦人,他整天地同斯内普教授吵架,阻拦圣芒戈派人过来,成天在这里试新的解咒术。
“孩子,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斯内普教授同我笃定地说过,他说你今天就会醒。到底是任教十几年的教授,比某些不成熟的新人教授强多了。”
第57章 平等
“我不想拖累你跟杰米。如果我不主动提出退出,我知道你们会为我抗争到最后一刻,最后碎的永远是鸡蛋,石头不会碎。”艾达曾经坚信着这条无情的规律。
午后日光再好也无法照耀到湖底,幽蓝碧绿的水波透过玻璃窗,将卧室映成一片冷色调的质感。
两个女孩并肩坐在厚羊绒地毯上,背靠着床沿,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嗯。”
“不把话说狠一点的话,你们俩不会离开我。”
“嗯。”
“你不会生气的吗?明明我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了。”
“还好吧,我对那些石头生气,对你不生气。”密雅转过头看着她,十分坦诚地说道:“我很想你,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艾达哽住了,“我不应该那样做的,可你也不应该那样做!你去挑战整个权杖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担心你。”她探过身子,紧紧抱住了密雅,“相信我,你为我做过的事,今后我也会为你做一次。”为你冲锋陷阵,为你出生入死。
“那天快昏倒的时候,我见着你朝我跑来了,我就知道我没猜错,你不是真心抛下我跟杰米。”
密雅笑嘻嘻地接着说道,“七年了,我们做了七年缩头乌龟,快结束的时候来一次鸡蛋碰石头的事,不是很好玩吗?别告诉我,你不想做。”
接收到对方话里狡黠的话音,艾达看着她,感到有些哑然:“想归想,可很多人做不到,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无法以一当十,那太困难了。天知道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你不会打架之前喝了觉醒剂之类的违禁魔药吧?”
密雅摇摇头,先不谈那件事,“那天舞会,克鲁姆不会是你派来跟我跳舞的吧?你是用了迷情剂还是对他施了夺魂咒?”
“当时见你一场舞都不跳,我都替你着急,那时还有一些斯莱特林笑话你,所以我就找了维克多帮忙,他是魁地奇球星,他邀请你跳舞,那些人一定会被气死。我倒是什么手段都没用。他们说我是德姆斯特朗的婊/子对不对?”艾达将浅金色的发梢绕在指尖,神情当真称得上妩媚动人。
想想就知道那天的舞会是艾达在后面操纵,密雅微笑起来:“我们是女巫,做这种事有什么了不得吗?”言下之意,操纵男人根本不算道德瑕疵。
“我卖精制武器给他们,匕首,长剑,弓箭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很喜欢,所以今年我到赚了不少钱,也跟其中一些人交了朋友,维克多克鲁姆就是其中之一。”艾达不大在乎自己的风评,“毕业后我想去欧洲走走,找一位真正的大师,去做一名武器学徒。你呢?”
“我想去魔法部。这样将来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人犯了事儿都不会进阿兹卡班了。”他们这三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区别是有的人会因为打架斗殴被傲罗逮捕,另一些人因经济诈骗上威森加摩被告席。
“好主意!”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
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之际,地狱三头犬迎来了他们七年内最好的一刻。
密雅跟艾达从上方缓步走下岩石台阶,休息室的黄铜大门被开启,休息室内等待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在等候她的到来。
径直在沙发的正中间坐下,密雅的左边是杰米,右边是艾达,其余权杖诸人朝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从此目光低垂,等待他们的会长进行第一次谈话。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抵达顶峰的快意胜过了一切,如同成瘾魔药一样让人沉醉。曾经不可一世的组织最终灰头土脸,高不可攀的人们为此露出极不甘心的表情,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权杖其中的大部分人,曾经与我为敌,对我以及我的朋友说过不敬的话语,但我不会把你们视为敌人。我宽恕所有人。”密雅饶有兴致地欣赏众人的神情,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对他们运用摄神取念,收集每个人的念头再加以控制。
但她不想制造一个如同她掌中之物的组织。权力是野心家的春/药,密雅暂且没有这种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