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不也是这样的赌徒吗?”邓布利多带着笑意看他,这是对方相当厌烦的一种语气,因为他是无法反驳这句话的。
斯内普猛地回头:“我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且直至今日,依旧没有偿还完我的债务。”
“那个孩子的本质比你我想象得都要好。我知道她在成为那个小小组织的领袖之后,不许别人再使用‘泥巴种’这个词。
她是一个好孩子,正在善恶之间犹豫不决。趁他们把她完全拉进泥潭之前......”邓布利多瞥见了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跑进了打雪仗的队伍。
“已经迟了。从前没有人跟她说过她父亲的事,黑魔王是第一个告诉她的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也许是普威特兄弟,说不定是詹姆波特,我们的人杀死了她父亲,她总有一天会弄清是哪一个的。”
斯内普反问这位喜爱拯救世人的老校长,“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命令她退出食死徒队伍,让她告诉黑魔王,我不想干了?”
他们都知道这没有可能。死亡是食死徒们唯一的退出方式。
“那就保护她,让她避免走上父亲的老路。”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让那个孩子活下去吧。”
克利切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它本来是趴着的姿势,脸贴着地面,后脑勺有点沉。不多会儿,它确认了自己的确还拥有一个实体,这副身体不是半透明的。
寒冷从缝隙中透进来,光秃秃的木质地板加剧了这种寒意。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的气味,这气味它很熟悉,如果一直不打扫,房子内部就会被一层厚灰盖住。
难免感到有些失望,它发现自己最终也没有抵达雷古勒斯少爷所在的地方。
克利切坐在地板上,看到它身旁有个人影,那个影子坐在窗台下方,抱紧膝盖,脑袋深深地埋下去。
“密雅小姐,为什么你没有给我一道杀戮咒?”
影子缓慢地抬起了头,“我做不到。”
她从马尔福庄园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点不受控制,灵魂似乎一直试图向上漂。当早有预料的事真的发生时,她不比德拉科表现得更好。她也很想吐,但她不能像那个男孩一样冲出去干呕。
直面猎物的眼睛,屠杀它,把它的命取走,直至今日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能耐。
“一个被改良过的长效昏迷咒,我加上了一道绿光,非常像阿瓦达索命咒了,只是它的光好像有点过分强烈。今天你跟我的运气很好,没有人去检查你是否还有心跳,不然我们都会惹上大麻烦。”密雅嘟哝着,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一条可怜绳索,用以逃避不得不杀人的时刻。
被人发现的几率非常大,只要有一个人走上前去检查,她就会玩完儿。
但是迟早都会玩完儿,她心中有数,走上这条路之后,自己有很大几率死于非命。
艾达,杰米,赛琳,阿奇......这些朋友会悼念她。
至于她的恋人小天狼星,他会为她扶棺吗?
会给她撒上第一捧土,然后再往里面投入一支玫瑰吗?
好荒谬的念头,但她有时候会止不住地这么想。
该死的,千万不要给他的女儿命名为密雅布莱克,不然她在七层地狱底下都会不得安宁。
所以说,如果他最终对她以恨结尾说不定会更好点,那不至于太伤心。她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没有办法因为爱他就不去做了。她相信他也不会因为爱她就不去完成他的使命。
“小姐太仁慈了,克利切没有想到。”连贝拉小姐跟西茜小姐都决定让它死,只有密雅小姐不这么想。她是一个特别的巫师。
“这是我外婆的老房子,我姨母一直想卖掉,对不住,我不能让她如愿了。
我会用麻瓜驱逐咒赶走那些买家。你在这里好好住着,不可以再回去,就呆在这间房子里。”
密雅打算找来食物跟家具,把克利切长期隐藏起来。
衰老的家养小精灵望着窗外的月光,这句话曾经也有人对它说过,克利切,不要出去。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克利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养小精灵,以前甚至还称呼过您为泥巴种。”
密雅第一次在这么大体型的活物身上试验那个咒语,看到它无事,她原本准备马上离开。
听了这话,又停留了一会儿,她思索着即将要说的故事,“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爷是我父亲在校时的好友。他给我父亲写过一封信,里面包含他的近况,他即将要做的事,你想听听吗?”
父亲的记忆跟克利切的记忆,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雷古勒斯是为打败黑魔王而死,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记念着他的小精灵应该知道旧事的真相。
事情总是这样,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第三次,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当贝拉特里克斯带着他们一行人在黑夜中穿行时,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注意。刚刚跟摄魂怪打过交道,她表示浑身凉飕飕的,这时候正适合找个暖和的落脚点暂作休息。
不知道是本就有目标,还是随意的挑选,她在一户带院子的住宅前停了下来,这明显是一家麻瓜的住所。
但密雅也想象不出贝拉特里克斯带他们这些人去酒吧的样子。
“我在阿兹卡班蹲了十几年大牢,这事儿你听说过吗?”走在前面的黑发女巫忽然回头,朝密雅问话。
她瞄着对方厚重的眼皮,点了点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但你不懂那是什么感觉,你还嫩得像一根新鲜水芹。
多亏了黑魔王,我们从阿兹卡班逃了出来,那一阵子,傲罗就像发了狂的猎犬,他们巴不得趴在地上嗅啊嗅啊,想把我们再次逮捕回去。
其中有一个人,就像摆脱不掉的跳蚤,一直追在后面。他从后面打中了我的膝盖,真痛呀,我到现在都忘不掉那一晚。”
密雅不由自主地接着问,“所以,今天你是想来找他报仇吗?”
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傻宝宝,他早死了,尸体都要烂透了,他是我亲手杀的。”
密雅谨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称呼让她起鸡皮疙瘩。
房子里的灯没有亮,里面没人,这是好事。
“贝拉夫人,我们现在进去吗?”密雅以为她可能只是想进去取暖。
她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贝琪刚下班,她是一名理发师,有时候会工作到很晚,尤其是周五的晚上,她不得不让儿子在幼儿园里多等一会儿。她是一名单亲妈妈,没有人给她搭把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外面很冷,她牵着儿子快步进门,然后把他的小帽子跟小手套都脱下来挂在走廊的衣架上,“路易,妈妈去做饭,你可以看会儿动画片。”
客厅的灯刚打开,贝琪猛地牵住了儿子的小手,慢慢开始后退。因为她的客厅里坐着五个陌生人,有男有女,服饰古怪。
“欢迎回家,艾格夫人!”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尖端炸出了一朵彩色的礼花,她兴奋地笑着。
贝琪看向挂在墙上的电话:“出去,这是私宅,我要喊警察了。”
下一秒,电话被击碎了,火星直窜出来,路易吓得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警察’是什么?这里有人知道吗?”贝拉特里克斯回头看看自己的同伴。
阿米库斯嗤了一声,“麻瓜的东西知道得越多,人会变得越愚蠢。”
“小子,你知道吗?”她又问密雅。
密雅不说话。
一个细嫩的嗓音响了起来,“‘警察’就是抓坏家伙的大个子,要个子够大才能做警察呢,我爸爸就是警察!”路易的手还放在脸上,但他鼓起勇气,从手指缝里朝外看,跟这些会变魔术的陌生人搭话。
“这小男孩胖乎乎的,像只粉嫩的小猪仔。感觉更像他妈妈一点。”贝拉特里克斯跟她的同伴闲聊,“他爸爸就没这么好看了,尤其是死的时候,有一道伤口从额头深深地划下来,到下巴为止,整张脸都毁了。”她比划着。
贝琪的面容因痛苦跟愤怒扭曲了起来,她的丈夫半年前因公去世,不久之后,局里的上司来家里慰问了一趟。她得到了一块沉重的奖章,以及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助金,但那个人就是不肯把他的遗体送回来。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立碑。
当贝拉特里克斯跟她的同伴们笑着谈话时,这个母亲弯腰夹起孩子,向门外跑去。
如果巫师打定主意要对付麻瓜,他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力。
这对母子被无形的绳索困住手脚,咒语封住了他们的声带。他们蜷缩在角落中,意识尚存。
贝拉特里克斯的手揽住密雅的肩膀,语气非常亲热,“来,小德维朗,你来杀,你太年轻了,得多练练这些技艺。”
这是她的长处,一眼就能识别他人的内心是否虚弱。上次在会议上,小德维朗自称不可饶恕咒练得滚瓜烂熟,一看就是假的!她根本没有杀过人。
杀小精灵也不算什么本事,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人。这次她要亲眼看着她动手。
贝琪硬是扭过头,哀哀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可喉头就像上了锁一样,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年长的长发女人在年轻的那个耳边说着话,年轻的那个面无表情。
她想恳求他们,不要伤害她的路易,要杀就杀她。行行好,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小路易已经被吓呆了,他乖乖地坐在那里,紧靠在妈妈旁边,妈妈身上暖烘烘的,她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绿光闪过,女人倒了下来,她眼中的泪水缓慢地流下来,滴到了地板上。
路易只有五岁,还没有办法把绿光跟死亡联系到一起,他看看妈妈,又看看面前的人,渐渐感觉不好了。
贝拉特里克斯有点意外,小德维朗的动作太快了,她以为她会磨蹭一阵子,又是害怕又是腿软,抖个不停,咒语念不出来都有可能。
“下一个。”小德维朗冷漠地把魔杖对准了那个男孩。这女孩的动作干脆极了,一分一秒都不需要耽搁。
大部分动物对待幼崽都会有一丝怜悯,尤其是马人,他们坚决不伤害任何生灵的幼崽。很多人也没办法对孩子下手。
但当路易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这些大人时,没有一个人提出留他一命。
阿莱克托不屑地说:“傲罗的小崽子,这叫替爸爸还债,他们可杀了不少我们的人。他还是一个下贱麻瓜生的孩子,有一半的脏血,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这话给了贝拉特里克斯一个绝佳的灵感,她按住了密雅的魔杖,“咱们试试,如果这只小猪仔能够显现出一点魔力,我就不杀他。若是继承了麻瓜愚笨的血统,死了就一点不可惜。”
小巫师的魔力都是不可控的,有的长到八九岁才会表现出迹象。因此不可能让他展示就能展示。她的同伙都知道,这只是贝拉特里克斯在找乐子而已。
路易发觉自己的手又能动了,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看自己的妈妈,“妈妈,醒醒,妈妈!起来了,地上凉,妈妈......不能在地上睡觉。”
可不管他怎么叫,妈妈都不回应他。
轻轻拍妈妈的脸,推推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说话,全都不管用了。
小男孩再也不顾爸爸曾经说过的话,爸爸说,如果想要长大后做警察,就要学会坚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哭起来。
他咧开了嘴巴,放声大哭起来,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肉乎乎的小脸憋得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得背过气去。
“魔法!展示给我看!”贝拉特里克斯被这个小孩的哭声搞烦了。
密雅准备动手了,这时阿莱克托惊叫一声,餐桌上的一排玻璃杯一个接一个地碎了,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他产生了魔力暴动。
“你们都是坏家伙,我爸爸就快要回家了,我要告诉爸爸你们伤害了妈妈!他明年就会回家,他会把坏家伙们全都捉住,扔进监狱!”妈妈告诉过他,爸爸出差去了,过一阵子,等他上小学,他就会回家。
贝拉特里克斯仰头大笑起来,“小傻子,她骗你呢!”他父亲是她亲手杀死的,不可能回来了。
“饶他一命吧,我可不想让他们一家在地底下团团圆圆。这孩子一个人活在世上,今后有得苦头吃呢。”
但小德维朗没有听从她的话,绿光已经射出去了,孩子倒在妈妈身上,哭声戛然而止。
火舌从窗帘开始燃起,渐渐向内蔓延,木质建筑被火焰舔舐着,散发出阵阵黑烟。
“麻瓜死了,房子烧毁了,小杂种也没了。”小德维朗绽开了一个微笑,“我现在才感觉暖和了点,真是舒服极了。”
这一伙人在二楼倒塌前离开了现场,阿莱克托紧跟在贝拉特里克斯身旁,她觉得小德维朗有点不听话,明明让她不要动手,她却不听指令。
“年轻人,开了这个头,就会上瘾的,这滋味甜美愉快得让人放不下。我还记得小巴蒂克劳奇当年也是这样,我教会了他钻心咒,他那劲头,可真是沉迷得不得了,折磨隆巴顿夫妇一整夜,把人都弄疯了。
小德维朗现在的势头非常好,她绝对会成为一个好食死徒。”
第78章 红山茶
小玉兰街尽头的那栋宅子至少有六十年的历史了,自从十几年前那户人家的老夫人去世,这栋房子里的灯就再也没亮起来过。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栋房子里又住进了新人,按照所有人家的规律,天色擦黑,宅子的主人就会打开一排照明的灯光,一到晚上,屋子里甚至会飘出可口的饭菜香味。小玉兰街二十七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户再正常不过的人家。
只是麻瓜什么也看不到,也许偶尔会有巫师骑着扫帚路过这里,但在他们看来,下方什么都没有。
密雅对这栋房子施上了她知道的所有保护咒语,最后一个是赤胆忠心咒,保密人是她自己。
珍妮姨母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旧家具卖掉,她又去旧货市场买回了沙发冰箱床这一系列必备的家具。姨母会忘掉自己还有这处房产的事实,虽然这样做违背了她的心愿,但没办法,密雅这里非常需要用它,关乎人命。
墨绿色的绒面沙发上躺着一对母子,他们双眼紧闭,脸色灰暗,身体僵直,连呼吸的起伏都变得几乎微不可见。密雅一直在修改那道会发绿光的昏迷咒,力图让中咒的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外在体征可以做得很贴切,可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办法消除心跳跟体温,这依旧会露出马脚。
克利切往餐桌上端上了一大盘烤牛肉,厨房里的法式浓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正在锅中咕嘟咕嘟小火炖煮。它瞥着那对母子,那个女人看上去绝对不是巫师。
“密雅小姐,您这样做非常危险。”它欲言又止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克利切觉得您应该把自己的性命置于麻瓜的上方。”
密雅正在巴掌大的记事本上继续做着咒语修改的工作,她知道这已经是克利切经过深思熟虑说出的话了,放在原来,它肯定会说麻瓜的性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