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控制好本性,毒舌一句,问对方记不记得自己。
现在回想,姜闻觉得自己那时是冲动了,因为宋舞看起来不愿与人交谈的意思。
如果被他唐突了,宋舞应该不会想跟他联系。
于是在拿到她号码后,姜闻并没有马上跟她发消息,而恰巧这几天因为家里有事,他不得不先兼顾那边。
到今天才闲下来,导致他差点忘了宋舞,直到翻到列表后想起来。
就在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沉默地坐在车内时,宋舞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上“季骁虞”三个字让宋舞顿时心跳加速,不亚于鬼来电。
一定是季骁虞发现她不见了,打电话来质问她了。
可是他找自己做什么,是因为没看到她向他摇尾乞怜,所以失望了?
因为犹豫得太久,连姜闻都忍不住出声问,“不接吗。”
不接。
不想接。
宋舞摇头,心里回应了句,面上似有难言之隐,手指微颤地滑动屏幕。
也许是因为季骁虞之前的讽刺羞辱。
也许是临走时,听见了隔壁屋子电视机里的欢呼声。
更也许是现在他人不在这,有了姜闻替代季骁虞的帮助,宋舞心生一丝叛逆跟勇气,竟然将响个不停的电话挂断了。
然后在第二个、三个……宋舞直接静音。
片刻后,世界安静了。
宋舞刚松了口气,没多久,季骁虞通过好友消息找来了。
他给她留了言。
季骁虞:[我给你次机会,宋舞。]
季骁虞:[现在调头,回来见我,刚才电话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季骁虞:[别让我生气,听见没有。]
宋舞咬着手指,看到手机画面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文字有时比语言更有魔力。
宋舞几乎忍不住要回复季骁虞了,可一想到今晚季骁虞对她的嘲弄跟幸灾乐祸,她又停住了手。
想,季骁虞生什么气?
就因为她没有去求他吗?
宋舞虽然没什么胆量,性格却有些孤倔拧巴。
季骁虞说自己生气了,有没有想过她的心情怎么样。
而且宋舞生了气,或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都不喜欢倾诉,更不喜欢哭诉什么。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而且哭诉的样子好难堪,她已经努力改掉这个坏习惯了,却在今晚一下就被季骁虞逼得仿佛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她最委屈最无助的时候。
当她抽泣着在电话里喊“妈妈”“妈妈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住”“妈妈什么时候来看看我”,电话里的人总是那么冷静,那么不耐烦。
她说:“宋舞,你今年三岁吗?为什么十五六岁了还这么喜欢哭?”
“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就是让你这么回报我的?”
“受欺负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能不能自己争气些?”
对方的耐心告罄,已经有了歇斯底里的抓狂迹象。
“哭,你就只会哭!不许再给我打电话了。”
“也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没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事浪费我时间,过年你就别想见到我了!”
自此宋舞很少再当着外人的面掉眼泪。
但这次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加上季骁虞言语刺激,宋舞没抵挡住伤害狠落了一次眼泪。
心头无言的酸涩重新浮现,这下宋舞彻底不想理会季骁虞了。
没想到因为宋舞长久不回话,季骁虞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说:[你不是想要那条领带吗,我还给你。你过来拿。]
以领带为诱饵,宋舞有点动摇了。
季骁虞:[11点之前,我要看到你出现在门口,否则你就别想了。]
想到被席家收回的房子,还想到姜师兄借她一笔钱,暂时渡过难关,宋舞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跟季骁虞再见了。
而领带,季骁虞说得对,他就是还也应该还给席家,那本就是她用席岳的钱买的。
宋舞自嘲地莞尔笑了笑。
终于回复了。
宋舞:[你别等我了,我不会过去的。]
宋舞:[今晚过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宋舞:[领带……算是席岳的遗物,你交给他家里人吧。]
临到最后,宋舞想着季骁虞好歹帮过她几次,而且她有反省,今晚上她的脾气跟态度也不对。
于是选择好聚好散的方式。
宋舞:[祝你平安,季骁虞。]
发完宋舞就从软件里退了出来,觉得这就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从现在起她该调整好心态,准备明天开始认真工作。
这几天过得糊里糊涂,不在状态,应该给公司的同事一些不好的感觉了。
这样不行,她喜欢这份工作,同事之间也算和睦。
宋舞不想因为私事而搞砸了,她在内心不断劝慰着自己,直到姜闻将她送到公司的宿舍大楼外。
这时,宋舞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血色。
在车里,姜闻拿出两包用信封装好的钱递给宋舞,“我在家放的现金也不多,这里有两万,来之前从银行取出来的。要点下么。”
两万算不上多,应付到银行系统维护完毕,到宋舞发工资却足够了。
宋舞:“不用点数了。”她朝姜闻道:“谢谢你,姜师兄。”
一晚上她也不知说了几声“谢谢”了。
如果不是同校,姜闻跟她真的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宋舞对这种关键时刻解燃眉之急的行为,抱有相当大的感激。
姜闻自然看出来了,灯光下,宋舞娴静的样子足以裱成一幅画。
他关掉轻柔的音乐,微笑说:“真要谢我的话,就答应跟我吃顿饭吧,明晚怎么样,你有空吗。”
宋舞有想过怎么报答姜闻的善意,吃饭确实是个很好的方式。
原先宋舞还不希望姜闻联系自己,现在她主动点了点头,“明晚我请师兄吃饭吧。”
公司宿舍说白了就是老式的民宅公寓。
宋舞被安排在一栋老楼里面,钥匙人事办的说让宋舞去门卫那取就行了。
拿到钥匙后,宋舞找到了留给她的房间,是合租共用的那种。
分几个房间,住着不同的人。
宋舞的到来引起了屋里的人的注意,是位女同事,见是认识的,宋舞少了些许紧张。
简单的寒暄招呼后,宋舞就进屋收拾东西了。
她带的东西不多,但这里的房间之前被别人住过,走时没怎么清理,显得很是杂乱。
桌椅不缺,衣柜也有,就是床上和地上有些垃圾。
看来今晚只有先打扫一下才能洗澡入睡了,而且床单也要扯下来更换。
等到宋舞打扫干净,已是接近凌晨了。
不知不觉,用了一天的手机因电量耗尽而关机,宋舞重新插上电源。
在开机的那一刻,却忘了此前跟季骁虞发生过的事。
里面的各种消息纷然而至,五花八门,其中掺杂着季骁虞的名字。
不想理会,却被受吸引,好奇地看到留言的宋舞心如擂鼓,眼皮顿跳。
截止当晚十点三十二分。
季骁虞给她留下最后一句话:[宋舞,你有种。]
第14章
何同赶到冰球馆时,只看到室内季骁虞与人粗暴撞击、闪躲再暴力进攻的身影。
身形速度很快,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还为他这样树敌引众怒的行为捏了把汗。
跟季骁虞玩冰球的有几个专业的,是附近体大的学生,没想到会在非训练场地,遇到个技能不输他们,还他妈很冲的业余选手。
打着打着,逐渐火气都上来了。
学生火力旺,年轻气盛经不起恶意挑衅,很快就追上了季骁虞。
有了肢体碰撞后,体大的学生有意识地将他包围起来,“干什么你,犯规知不知道?”
“原来打不过就是犯规,”季骁虞摘下头套,露出汗湿的头发跟出色的眉眼,语气冷厉地挑衅道:“输球靠一张嘴,赢球也靠一张嘴,你们就这点废物水平?”
“说什么你!”
“我騲,你说谁是废物?!”
“敢不敢单挑?”
“给我干他。”
季骁虞球打得不过瘾,火气更没发泄干净,一身热血里的暴力因子时时刻刻在蠢蠢欲动,冷笑道:“听不懂话?说得你们这帮‘废物’。”
场外眼见势头不对,何同连忙叫人,旁边馆里的教练训练有素的吹哨进场劝阻。
幸好两边互相有人拦着,就在季骁虞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正准备挥拳时,何同视死如归地冲上去抱住他的手,“老板,老板,消消气。”
季骁虞:“滚。”
何同摇头,看一眼地上的男孩被季骁虞揪着领子,青筋暴起快窒息的样子,觉得这样下去搞不好今晚都得进公安局了。
没办法只好搬出季家人道:“事闹大了,您不怕被老爷子念叨吗?算了老板,怨有仇债有主,您别跟一帮不懂事的小孩儿们计较。”
季骁虞保持姿势片刻,渐渐松开钳制地上人的手。
何同以为是季老爷子对季骁虞的紧箍咒有效了,却不知其实是另外一句话牵动了季骁虞的神经。
季骁虞:“说得对,怨有仇债有主。”
是宋舞让他憋了一身火气,那当然要找对正主发了。
望着突然起身离开的季骁虞,再看看刚刚跟他起纷争的体大学生,何同很有职业操守地把人拉起来善后。
季骁虞从冰柜里拿了支冰水,独自坐在休息区,他不算这的常客,但跟这家店的老板相互认识。
知道他身份,发生了这种事保安跟服务生都没有过去触他霉头。
季骁虞正思索着怎么给宋舞一个教训,需要一片清净,没想到还是有人不识趣地过来打扰,而这馆内明知他习惯的工作人员竟然没有上前阻挠。
“你出了很多汗,流到眼睛里会不舒服吧。”
季骁虞眼神不善的抬眸往上看,结果一个不认识的女的冲他笑了笑,“擦擦吧。”
然后,主动递来一包纸巾到季骁虞面前。
季骁虞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 ,嗤了声,将水瓶放下,接了。
“愿意交个朋友吗?”见季骁虞收下纸巾后,对方不仅没走,还越往前凑了过来。
季骁虞一句话不说地撕开包装,随便抽了张擦脸。
“我叫秦绌,先生你叫什么?”
“他叫季骁虞。”陈演,冰球馆的老板拿了条干毛巾走过来,拍了拍季骁虞的肩膀,“美女跟你搭话,好歹给个面子吧。”
季骁虞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水,从陈演那抽走毛巾,把空水瓶塞到他手里,语气淡漠道:“不认识。”
“你喜欢?自己上。”
“……”
看了眼尴尬的秦绌,陈演捏着空瓶子没好气地道:“别理他,这小子脾气不好,刚跟人斗气,估计心里正不舒坦着呢。”
说完,陈演瞪着季骁虞道:“你刚说什么呢,给你介绍下,这我表妹,秦绌。大学刚毕业,还是个小姑娘,看在今天发生的事,我没赶你出去的份上,客气点。”
秦绌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季骁虞听了陈演的话,朝她望过去时,秦绌正对着他露出微笑。
陈演:“我表妹好看吧。”
大学刚毕业出来的是挺纯,但季骁虞什么都没说,冷哼一声算作回应,“你还有事?”
陈演:“绌绌,你去看看那帮体育生怎么样了。”
秦绌走时像是念念不忘,还回头看了眼。
对于季骁虞什么都没做,就能招蜂引蝶的本事,陈演无奈摇头。
叉着腰,问,“你今儿怎么了,发这么大火,被女人玩儿啦?”
陈演不说还好,一说季骁虞就那么冷飕飕地睇着他。
陈演:“?”
“我说中了?”陈演惊了,季骁虞还有被玩儿的一天啊,真是苍天开了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谁啊,我认识吗。”
这么久,季骁虞的火气已经灭了,然而余怒未消,看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
他看起来像随时都能动起手的,但下一刻,将毛巾搭在自己膝盖上,冲陈演不屑地勾起嘴角,“想知道?”
季骁虞音色低沉地命令:“先给我来根烟。”
陈演:“这不是吸烟区。”
季骁虞:“那就不说了。”
“愺。”陈演回头四周看了看,大晚上没什么人了,他干脆地掏出烟递给季骁虞。
正准备坐到对面时,季骁虞手指夹着烟,态度冷淡气焰却嚣张道:“没火怎么抽。”
“行行行。”为了探听季骁虞的八卦,陈演不得不上前伺候,帮忙点上。
陈演:“现在能说了吧?就为了个女的动手啊?”
季骁虞没急着回答,不慌不忙吸了两口,“谁说的。”
“不是你刚才……?”
对上季骁虞死不承认,戏谑的眼神,陈演知道他被耍了,“你……愺,骗我烟。”
想咒对方几句,又想到对方身家地位,不愁身边没有女人,只能对着季骁虞干瞪眼。
这时善后完的何同走过来,拿着电话问季骁虞:“老板,张嫂在家,说是准备了一桌的菜,一直没见你回去,饭菜都凉了,要不要重新做一桌。”
其实张嫂的原话是“先生让我晚点准备饭菜、甜点,我还想是不是要带什么朋友回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见人,是不是去外边吃了。”
“何秘书,麻烦你问问先生跟那位朋友还回吗?”
“饭菜可以重做,甜点过夜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那么贵的黑松露,倒了就可惜了。”
所以如果今晚的安排没被搞砸的话,季骁虞让家里阿姨准备的吃的,早就进宋舞肚子里了。
白浪费了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
而何同当着陈演的面,半个字都没提及“宋舞”这个名字。
都这样了,还回去什么啊回,吃什么吃。
果然季骁虞刚缓和不少的表情,闻言一秒阴沉下去,答案不言而喻。
季骁虞:“让张嫂收拾完回家,甜点可以打包带走,不想要就丢进垃圾桶。”
何同照着他的话说给电话那头的张嫂听。
等他回神,季骁虞已经把没抽完的烟按到桌上碾灭,空中抛下一句狠话,再大步走向更衣室。
“这事没完。”
季骁虞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店里不少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陈演不在,只剩下零星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