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中,她们还是袒护沈廷的,更别提沈家风头正盛她们打算巴结了。
她们思索又私语了一番,便当此事未看见,若是真问起来,那就是徐侧君先把沈侍巾脑袋打破了,沈侍巾惊慌失措间才不小心将人推下水中。
“沈侍巾的伤口似乎有些严重,看来要尽快传太医看看了。”一位大臣道。
另一位大臣点头应和:“没错没错,诶呀,徐侧君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这若是砸破了相可怎么好,怨不得沈侍巾失手推了徐侧君一把。”
“徐侧君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脚滑掉进去了呢……唉……”
沈廷也懵了,看她们刚才表情跟川剧变脸一样精彩,还以为会指责他弹劾他,没想到最后竟然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几个大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水下的徐青鸟:“我们刚才……是……是互殴来着……然后我还……踹他进去了……你们都没看见?应该看见了吧?”
“沈侍巾别说胡话了,我们亲眼看见是徐侧君失足落水,您那一推……”某位大人笑着比划了一下,“还没臣家孙子用力大,怎么会把徐侧君推落水呢?是徐侧君脚滑。”
“就是就是!”大家齐齐点头,看着沈廷的目光慈爱又充满期盼。
作者有话要说:大臣捂嘴:不,你不是故意的……
第20章
徐青鸟是掉水里了,不是死水里了。
他清清楚楚,亲耳听到,这些女人是要怎么合谋陷害他的,他气得发抖,想辩驳几句,但又恐自己大吵大嚷有失体面和尊贵,又素来与他冷淡自矜的样子不符,只是咕咚咕咚呛了几口水,便沉下去了。
沈廷只是想惩治他,没想闹出人命,见此张罗着人把他捞出来。
几个大人看了一眼徐青鸟还活着,于是放心离宫。
徐青鸟被捞出来之后,软软地躺在地上,间或咳嗽几声,他的宫人围着他哭。
沈廷踢了踢他的腿,惊奇道:“呦,还能喘气儿呢,能喘气儿就起来走两步。”他又看向身边哭哭啼啼的宫人,不耐烦,“哭什么?人都没死就提前哭丧了?有这闲工夫不如把他抬回去请个太医。”
几个宫人如梦初醒般,赶紧把徐青鸟扛起来。
沈廷掐着腰一脸小人得志,斜眼乜着徐青鸟,慢悠悠道:“徐侧君大概也清醒了吧,我推你下水呢,就是想告诉你,看清宫里是谁的地盘,在陛下的地盘上欺负陛下最心爱的人,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才是第一次,若是今后再犯到我头上,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徐青鸟有气无力地瞪着他,沈廷拍拍他的脸:“你好自为之吧。”这句话刺激得徐青鸟嘴唇都在发抖,他临被抬走才想起自己的琴,抓着弄弦的手叮嘱:“琴……我的琴……”
沈廷记得萧乐跟他说过,徐青鸟在原剧本里不仅是个高贵冷艳目下无尘的美男子,更是琴棋书画精通的才子,他那把“号钟”是当年齐桓公用过的,是不世的珍宝。
“嘶。”沈廷摸着头上的血想,怪不得能把他脑袋砸破呢,这名琴就是厉害哈。
徐青鸟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病恹恹,问他的琴怎么样了。
弄弦气愤道:“侍君,您就应该将此事禀告陛下,沈侍巾在宫中无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竟然敢欺压到您头上,您也是好性子,堂堂一个侧君都能被欺负成这样。号钟泡了水,已经送去清音阁修了,只怕干了后音色也会大不如前。”
“别说了。”徐青鸟语气淡淡的,只是撑着头默默红了眼睛,青丝垂在脸颊两侧,显得格外清俊,令人不禁生怜。
他的心都在滴血,却依旧道,“本君不屑与那些长舌男人一样,整日里不是告状就是嚼舌头。”他等着陛下自己发现,为他做主,那些大臣话里话外都在偏袒沈廷,他告状又有什么用。
徐青鸟思及自己前日的举动,心里也略有懊悔,他一个如此高贵的人,怎么能与沈廷那样的尘芥争高低论长短,还如此不体面的大打出手,简直侮辱他的血统,也有辱他的风骨,只是可怜他的号钟,他精心养护了多年。
“侍君,您若不说,陛下哪里会知道您的委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沈侍巾只不过头上破了那么个小口子,便找陛下哭诉,得了如此多的赏赐和慰问,您呛到水,喉咙里都发炎了,陛下也不说派人看看……”弄弦实在是替他家主子不值,“陛下未免太过狠心……”
“住嘴!”徐青鸟眼眶微红,狠狠打断弄弦的话,“不许你这么说陛下,当日送行宴上遇刺,情况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陛下都肯舍身护我,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若是他能早一些体察陛下的心意就好了,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双令人羡慕的璧人。
只可惜他之前一心里都是太子。
太子……
徐青鸟一想到周丹音,便忍不住侧身,抓着被角默默流泪。
他爱慕了太子那么多年,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几句冷言冷语,还有漠不关心的眼神,以及周围人的嘲笑。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识萧乐就好了……
他的号钟,他坎坷的情路。
贺兰君卓躺在病床上,听闻此消息,笑得伤口都崩开了,拍手赞道:“活该,真是活该,一个假清高,一个真愚蠢,死了都活该……”
他向来看人准,沈廷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没心机,徐青鸟则表面冷淡,实际上小心思多着呢,一边不肯放下身段讨好陛下与后宫里的人争斗,一边又想要陛下的爱所以时时吊着陛下,都死了算了,便没人能与他争了。
贺兰君卓周围的宫人早就被他连打带敲,收拾得利利索索,没有一个人敢多说话,只是战战兢兢低着头,听他这番话听得心都在发颤。
正被所有人挂念的萧乐现在还是很头疼,虽然不理解沈廷跑过来说要孵蛋的行为,但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让人找了鸡蛋、鹅蛋、鸭蛋什么的给他送去。
至于他和徐青鸟的事情,她略有耳闻,但既然徐青鸟不主动说,也没人跟她提,那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徐青鸟这个人她也不是很喜欢,准确来说,后宫里所有男人,她都不喜欢,个个都是算计。
前朝之事已经够她忙的,原本她利用立世子之事拖住了敬平公主,公主的婆家也在向其施压,敬平现如今自顾不暇,但是太后又把他侄子弄出来了,那些太后一党的官员硬是以她尚无子息,皆是后宫侍君不争气为由要她纳宇文东奕进宫。
原本这样就算了,好歹还有与她一党的官员为她说话,但是那些大臣朝上刚反驳了另一拨人,转头就背刺她,悄悄给她递折子,要她多进后宫,不然后宫就是没有合她心意的人,大不了再开一次选秀。
若是皇帝进后宫还没有子嗣,就是宫中侍君们不行,但是现在是皇帝压根儿不进后宫,就连沈侍巾也只是宠爱而无宠幸,皇家之中子嗣为重,尤其还有个敬平公主在前面比照打样,大臣们不急就怪了。
萧乐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种私事也要被插一脚,半年两次选秀,疯了吧?她又不是昏君,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她。
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要加强君主□□,权力不够集中的皇帝连去不去后宫都要被人按头。
但她跟后宫那些人着实是不熟,挨个召侍寝是不可能了,总要想个法子糊弄一下,真是烦死了,她这个人性格最怕麻烦。
萧乐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冷不丁想起沈廷,后宫众人里,她与沈廷是最熟悉的,两人既是高中同学,又是一起穿越来的。
找他当个靶子是不错的选择,总归两个人很快就能回家,虽然他笨一些,但靠谱。只是他又要遭到那些男人的记恨了,不过原本就是众矢之的,也不差这些。
萧乐还在计划,遇静领命去给沈廷送蛋,当时沈侍巾闯进来的时候她也在,但她总觉得沈侍巾说的蛋和陛下让她去送的蛋不是一种东西。
但陛下英明神武,她还是不便多言。
“沈侍巾,陛下让奴婢来给您送蛋了。”她把东西放在桌上,低着头,她好想走却走不掉,真怕一会儿沈侍巾问东问西。
沈廷疑惑,脸蹭的一下红了,怎么……怎么他们这里是不用一起睡觉就能生蛋的吗?好……好高科技……
他连忙洗了三遍手,把手擦得干干净净,又搓热了,才小心翼翼打开箱子。
“这是鸡蛋,这是鸭蛋,这是鹅蛋,这是孔雀蛋,这是鸵鸟蛋……”遇静硬着头皮一一介绍。
沈廷皱起脸,在怀里比划:“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蛋哇!”
“我想要那种圆溜溜白白的,带花纹的那种。你懂吗?”他一边红着脸一边说。
“沈侍君不如跟陛下详细说说呢,奴婢也不清楚呢。”遇静装死道。
“好吧,那你回去吧,就说蛋我收到了。”沈廷不满意的嘴都快能挂油壶了。
萧乐是真的不知道这里的孩子是怎么生的,还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然后略微给他留了一点面子。
emmm……他还是找个机会问一下吧。
但是蛋既然都送来了,他还是勉为其难孵一下子吧,麟趾宫是个好地方,冬暖夏凉显然不太合适孵蛋,他带着人把蛋都搬去御花园,找个暖和地方裹着被子晒。
御花园里,虞乔看见他转头就要跑,黎慎德和荣侍巾倒是跟他打了招呼,沈廷哪能让他的老熟人跑掉,当即将虞乔叫住。
“沈侍巾安好。”虞乔犹豫了一下,双手作揖,同沈廷客气地问候行礼,虽有些不甘,但气焰远没有之前盛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自打贺兰君卓那事儿出了之后,虞乔整个人都低沉下去,鲜少露面,无事就在自己的清净水榭待着,人也变得和荣招妹一样,甚至人家荣招妹还知道日日往御景殿里送糕点。
贺兰君卓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
的朋友带来的陪嫁宫人不仅栽赃家伙他,还妄图要他的命,此事贺兰君卓半点不知,他是不信的。只是贺兰君卓对自己太狠,半点错处也罚不到。
他虽愚钝张扬,但自幼在宫中长大,远比沈廷更能接受残酷。
如今的事情,让他觉得人心凉薄,沈廷这样真性情的,反倒比贺兰君卓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要好得多,他也十分羡慕沈廷有陛下护着,才能如此张扬肆意。
虞乔现在对沈廷的情感极度复杂,嫉妒又畏惧,自然见他就跑,但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敌意,想处处给他使绊子了。
今天是黎慎德难得组局,才能拉他出来见见太阳。
沈廷可在虞乔手里吃过好几次亏,他才不会轻易再相信这个人。
“你过来。”他招手,“陛下送来一些蛋,正好我拿出来晒晒,虞侍巾闲着没事做,不如帮我看着蛋。”
“好。”虞乔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好像没脾气。
这下轮到沈廷不解,不知道虞乔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黎慎德哪能真眼睁睁看着沈廷欺压虞乔,不然他这个打理六宫的人,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只是沈廷气焰盛,他不好驳斥,只是温言劝道:“虞侍巾身体不适,好不容易才出来逛逛,在太阳下恐怕要晒坏了,沈侍巾就当是给我个面子,此事作罢,纳春……”他唤虞乔的宫人道,“你代你们家主子看好沈侍巾的蛋,这些都是陛下赐予的,若是出什么事,小心你的脑袋。”
纳春忙点头应下。
沈廷眼神白了黎嘉景一眼,撇嘴:“你倒是挺会做人的,算了吧,我就是吓唬吓唬虞乔。”黎嘉景是真会做人也会说话,这种能力就是他修炼八辈子也不行。
若是说后宫里有谁能让沈廷有警惕之心,当属这个黎嘉景。
光是萧乐能在他面前三番五次提出来就让他炸毛。
但是黎嘉景对他有恩,上次太后刁难他,还是黎嘉景给萧乐通风报信的,沈廷也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人,愿意还他一个面子。
至于让虞乔身边的人顶替虞乔在烈日下暴晒,他还做不到。本来在封建社会伺候人就挺可怜的,他跟虞乔有仇又不是跟这个叫纳春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纳春真替虞乔挨晒,他也太畜生了。
后宫里人尽皆知,沈廷是萧乐的心尖人,谁挨着谁倒霉,一句话说不对轻的就是虞乔,重的就是徐青鸟。
黎嘉景不是闲着给自己找事的人,也不敢拿身份压他,反倒笑意盈盈的:“听说沈侍巾最近在锻炼,倒是很有成效,本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现在更是我们等望尘莫及的了。”
他一向会说话,极尽圆滑,拿捏沈廷这样头脑简单的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捡他爱听的话说就是。
荣招妹也怯怯地应和:“往常都难见沈侍巾一眼,还未曾谢过当日在御景殿前您为我说话。”
说着他拱手一礼。
虞乔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跟个哑巴一样。
这是沈廷今天第二次脸红,该说不说,虽然虞乔、贺兰君卓、徐青鸟几个不是好东西,但宫里还是有好人的,你瞧瞧荣招妹和黎嘉景就不错,还有太后那个侄子……
他挠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吗?我也觉得,我腹肌最近都快有形状了。”
他一转身,腿咯嘣一声,疼得他倒吸凉气,身体踉跄,虞乔一把扶住他,然后又垂着眸退了回去:“沈侍巾小心。”
沈廷动了动腿,他最近长身体,钙跟不上,总是会抽筋骨头作响,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虞乔真像是转性了,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一番。
不等他说话,远远见着一个年长的姑姑小跑着过来,她满脸喜气,正奔着四个人的方向前来。
这个姑姑十分陌生,沈廷第一次见她,但虞乔他们却认得,这是司寝的刘姑姑,宫里侍君不知给她塞了多少钱,希望她能在陛下面前多说好话,盼得早日侍寝,但她平常都高傲得很,爱答不理的,今天怎么来了?
因为萧乐平日里从未传召过人,因此大家也未曾往侍寝方面去想。
黎慎德率先想到什么,心里一咯噔,左右看了看,紧张地把手攥了起来。
他脸红,心跳也加快了。
刘姑姑来,想必是传人去侍寝的,这个时辰,正好可以早早准备……
最近母亲常常给他传消息,说朝中逼迫陛下早生子嗣,早立太子,必要选一位贤德之人才好。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荣侍巾也反应过来了,他左右瞧瞧,心想沈廷现如今额头还带着伤,陛下必然不会宣他侍寝,他捂着乱跳的心脏,平复心绪。
一日三次的送糕点,他在陛下心里……大抵……大抵是有姓名的吧……
就连虞乔暗淡的眼睛里都亮出了光。
沈廷一边揉腿一边撑在温书身上,用胳膊肘怼了怼虞乔:“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虞乔不理他。
三个人竟然都是这样的?那姑姑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萧乐头顶要绿了?
他悄悄侧身,问身边的温书:“那谁啊?他们仨怎么眼睛都直了……”
温书连忙把沈廷从地上薅起来,跟拔萝卜似的,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跟个第一次要送孩子上学的老母亲一样激动:“是刘姑姑!是刘姑姑啊,刘姑姑是司寝的人,若是陛下传召后宫侍君夜里侍寝,都是她来传旨,侍君侍君快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