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去死！”
“想想办法，这些东西不会死，杀一个就长出一个……”
钟朔比其他人好一些，尚且能忍受双臂的酸痛，他挡在众人前面，成为了对抗泥偶的堡垒，阻挡泥偶走入人群。
孙方池拉着步西灵躲在人群当中，看着他们煎熬，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心情向步西灵调侃几句，说钟朔的动作奇奇怪怪。
大学生情侣的位置离他不远，看上去也在奋力抗击泥偶，男大学生转头问孙方池：“老兄，你就真的一点力气都不肯出？你可看清楚，要是大家伙撑不住，你们俩也会跟着玩完。”
孙方池右手手背拂了拂自己的左肩，“我害怕呀，他们总不能硬逼着心里恐惧的人去战斗吧？我不行的。”
男大学生皮笑肉不笑，“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孙方池大为摇头，“自然是因为试过了才知道的啊。”
男大学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孙方池回以浅笑，右手不停的在身前挥动，像是前襟沾了许多脏东西需要拍打，“小兄弟，我劝你也不要太卖力，之后不一定还有更危险的等着咱们，现在把力气用尽了，待会儿可要等死咯。”
“不劳你操心。”男大学生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转头跟自己的同行者抱怨，“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还想着能卖个好价钱，结果是专爱投机取巧的滑头。”
‘女大学生’看了一眼孙方池：“不要说话。”
“怕什么，他又听不见。”
‘女大学生’盯着孙方池看了数秒，总觉得他好像听到了似的，那不应该啊，他们谈话时并不用张嘴发出声音，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听到？‘女大学生’摇去脑中无缘由的想法，暗叹自己真的疑心病加重。
孙方池不露声色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把符纸隐蔽地弹向正确的方位。
正面对抗泥偶的人们精疲力尽，无穷无尽的泥偶像是潮水般一波猛于一波，终于，有个身材虚胖的中年人倒下，泥偶从他留出的缺口处涌入人群，像是饿狼走入羊圈，羊们无论强壮还是虚弱，都往后躲。
泥偶扑到倒地的中年人身上，他惨叫一声，身上升起白色的光晕，光晕之中，他的灵魂冉冉上升，被虚空中的光圈所吸收。
这一幕实在眼熟，孙方池想起了无人小镇任务中，黑帽子的死法。
凡是目睹者都被吓到了，就连钟朔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那、那时什么……”
“死人了……”
“救命！”
众人从虚假的勇敢当中清醒过来，到处逃窜，然而失去了团结的羊群更加不堪一击，很快落单的人被泥偶们各个击破，操场上升起一个又一个光圈。
钟朔强拖着脱力的身体，救援着视线之中的人们，何可依兢兢业业地辅助他。
孙方池拉着步西灵退开，泥偶们仿佛看不见他们俩，从他们身边绕开，直奔别的活人。
大学生情侣一边与泥偶打斗，一边向孙方池询问：“老兄，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为什么不攻击你？”
孙方池摊手：“大约是我人品好，不然该怎么解释呢。”
男大学生引着两具泥偶慢慢靠近，嘴里说着：“我不太相信啊……”
孙方池双手微张，任由他引来的泥偶靠近，又从他身边绕开。
男大学生困惑不已，挠着头对女大学生说道：“快来看，这位老兄好像攻击免疫。”
女大学生停手，扑过去的两具泥偶同时停下动作，转个方向走开，女大学生不再掩饰自己的异常，走到孙方池面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对于对方发出的低沉男声，孙方池毫不意外，眼珠转了转，道：“你们根本不屑掩饰，中间我试探了几次，你们都给我正面回应，难道不是在鼓励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男大学生不明所以，“什么时候给你正面回应了？”
孙方池一一举例：“比如在宿舍里，我说不知道怎么绑定武器，你们立刻就给出了答案，还有在餐厅里，我假装嫌弃你们爱看八卦，你们才开始发动攻击，诸如此类，当然，还有你回答我的问题时，就差把‘我是卧底’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男大学生惭愧捂脸，‘女大学生’了然道：“通过这些线索，你确定我们的身份？”
孙方池道：“不是啊，从看你们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毕竟，刚进入电影时，为防万一，我站在讲台上，把所有人的长相都记了下来。”
‘女大学生’愣住，男大学生受不了地喊道：“终于发现一个比你病情更严重的疑心病患者！”
“你很不错，可惜了。”女大学生惋惜道，说话间，她的外貌开始变化，明明是同样眼睛鼻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从一个年轻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同样相貌的帅哥。
孙方池不以为然，“没按照你们的计划行动所以可惜？”
“不，是你只是个三维生物，可惜了。”
孙方池狠狠啧了一声，手掐指诀，默念咒语，硕大的明黄色光圈应声浮现，一道由数十张黄符组成的环状锁链浮在半空，包围住来历不明的两人。
刚刚揭露身份的帅哥盯着光链，非常惊奇，眼中满是探究：“这种力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显是高于三维空间的力量，你怎么会拥有？”
孙方池冷道：“你们不断地把人类拉入类似这里的空间，到底有什么目的？”
两人都不理会孙方池的问话，一人专心致志的盯着光链，而男大学生则蹲下来捂着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完了，我的一世英名，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你想多了，对于你的愚蠢，大家早已有所了解。”
“洛曼！不要再伤害我脆弱的心了……”男大学生抱怨。
被叫做洛曼的男人转头看着孙方池，“嗯？刚才你说了什么？你去过类似的空间？”
孙方池冷冷地盯着他，“那也是你们的手笔？”
男大学生连忙摇手，“不不不，我这可是第一次偷猎，第一次！”
孙方池脸色变得阴沉，男大学生见状，心虚了一下：“真的是第一次，我向你保证。”
“我可没有资格得到你的保证。”
洛曼安抚住自己紧张的同伴，自己跟孙方池对话，“他确实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与你的怨恨无关，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孙方池直视对方，“所以是你？”
洛曼望着操场上所剩无几的泥偶，眼神悠远，“可以说是我，可以说不是我。”
“故弄玄虚。”
洛曼笑笑，“并不是。搭建出这种空间的人是我，然而最终获利的不是我。”
孙方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深沉的愤怒以及浓重的失望，半晌才睁开眼睛，目光已经古井无波，“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洛曼眼中闪过激赏，悠然道：“我猜，你被选参加了灵魂试炼对吗？”
试炼？
孙方池不言语。
洛曼继续道：“其实，灵魂试炼本名叫做灵武养，这个空间是编号7832养殖场。”
“灵武养殖，是我主持开发的程序，用来批量生产低品质灵武。比如说……”洛曼冲着远处疲于逃命的孙伟招手，刹那间，孙伟像断了线的木偶栽倒在地，灵魂茫然地脱离肉体，化成一道流星飞入洛曼手中。
光芒散去，出现在洛曼手中的，正是孙伟的钢笔。
原来，这就是灵武。
第142章 以高看低
洛曼向孙方池介绍,仿佛一个最称职的推销员，“这样生产出来的灵武，最大程度的保存了灵性,使用便利，价格低廉。”
他把钢笔激活,光剑出现，在他的动作下,划出炫目的轨迹。洛曼挥剑，一道虚影迸发，孙伟半透明的轮廓，挥舞着剑冲锋,看碎了一具泥偶之后消散在空气中。
“当然，比起大师们用心打造的灵武来说，还差得远,但优点也很多，成本低,可以批量生产，造型新颖,贴近生活，不失为一种别有创意的日用品。”
……日用品。
孙方池盯着地面上破碎的泥偶，看不出在想什么,一个字也不说。
洛曼把光剑恢复成钢笔的样子，手掌一抛一接,“我的程序是不是很不错？”
孙方池一字一顿地问：“是谁在搞所谓的养殖？”
“是一家名叫平民之光的公司，”洛曼撇撇嘴，“他们可是靠着我的程序大赚了一笔。”
孙方池难以形容的目光落在洛曼手中的钢笔上，“把人的生命当成饲料,有趣吗？”
洛曼耸肩，可不想担责任，“不能怪我，我只是个普通职员，公司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回的事，只是我朋友想要见识见识灵武的产生，我才给他做了个小游戏。”
男大学生双手一起摇，“我就是开开玩笑，老在别的盗版店里发现同样的产品，好奇心使然。”
孙方池冷不丁笑了，抬眸看向两人，双手开始掐动指诀，“有好奇心是好事，我对你们两个也很好奇，就麻烦你们留下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随着他的动作，明黄色的光链突然像藤蔓一样生长出枝叉，成为像鸟笼一样的形态，把两人困在其中。
洛曼与朋友对视一眼，轻笑着道：“不会吧，你觉得这东西能困住我们？”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所以说，可惜啊，你只是个三维生物。”洛曼不无惋惜地摇头，“你理解不了我们的存在，这东西只能困住我们周身的空间，却困不住时间，当然，在三维生物看来，你已经封锁了我们所有的出路，可实际上，靠三维的牢笼困不住更高维度的生物。”
说着，两人突然消失在符纸交织而成的笼子，出现在孙方池身后。
洛曼抬手，“瞧，在你看来，我们消失后又出现在别的地方，可我们只是当着你的面，走到这里的，你却想不明白。”
孙方池双手垂了下去，在身侧握紧成拳，符纸牢笼失去操控者，四处散落。
洛曼望着一地狼藉，双手一拍，道：“你这个人真有趣。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的偷猎就算了，待会儿就放你们回去。噢，对了，如果你觉得公司对待你们太过残忍，可以想办法找到程序的漏洞，也许可以到达新世界。”
两个人身影逐渐透明，交谈声越飘越远。
“还说我嘴上没把门儿的，你这就差把内|裤颜色告诉人家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辞职了……”
孙方池茫然望天，良久，才开口道：“西西，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为了被割韭菜，被薅羊毛？为了像强者献媚，向弱者施压？还是苦苦挣扎之后，成为更强者的盘中餐？
步西灵感到窒息，小方与那两人之间的寥寥数语，令她回忆起了每隔一段时间被人带去林言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上仅有的温暖缓慢流逝的场景。
无法反抗也无法挣脱的绝望。
大概，小方此刻也体会到了那种绝望，步西灵想，至少应该说些安慰的话，可思来想去，她无从说起。
“……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我要活下去，会教会我好好生活，你问我，我问谁？”步西灵迷惘地道。
孙方池蓦然惊醒，回身揽住步西灵，“对不起，西西。”
步西灵犹豫着抬手攥住孙方池的衣角，小声说道：“别丢下我。”
“不会，我们以后都一起。”孙方池用心保证。
钟朔终于撞碎了最后一具泥偶，膝盖一软，半跪在地，呼吸声粗重失序，饶是如此，他仍关心着其他人，抬头环视一周，发现幸存者寥寥。
孙方池步西灵两人走近，钟朔仰脸哀求：“孙先生……”
孙方池只是道：“辛苦了。”
等他们回到现实中的影院，电影已经播放完毕，剧场里的灯亮起来，电影主创人员排队上台向观众打招呼时，才有人发现身边的人已然没了气息。
尖叫声此起彼伏，影院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救护车以及报警，剧场中乱作一团。
台下的孙方池与台上的钟朔遥遥对望，钟朔无声落泪。
这次的时间被称为国产恐怖片的黑色首映礼，当天观众猝死了二十多人，震惊了全国，钟朔的电影理所当然的被禁，成为了传说。
生还的观众不知怎么的，对电影当中的记忆模糊不清，根本无法为警方提供可靠的证言，留有记忆的孙方池步西灵以及钟朔，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经此一役，钟朔备受打击，选择沉寂一段时间。
孙方池找到凌霄，用魂珠换了一套安静位置的别墅，与步西灵过起了平静的生活，说来也怪，自从孙方池重伤通关之后，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孙方池没有再被拉入游戏。
这能算作好事，孙方池也不焦急，乐于窝在家里休养生息，顺便调戏女朋友。
平静的日子，止于老顾出现。
老顾登门的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孙方池躺在露天泳池边上晒太阳，挑开墨镜瞄了一眼，又躺了回去。
“稀客登门，蓬荜生辉。”孙方池懒洋洋地道。
顾鹤轩站在身前，挡住阳光，在孙方池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方池疑惑：“你上我家来，问我想干什么？”
顾鹤轩居高临下俯视他，“少装傻充愣！林家的玉符是你给的？消息也是你故意泄漏给其它家族的？”
孙方池挑了挑眉，“这件事啊，是我，怎么了？”
顾鹤轩忍住怒气，“你想看天下大乱？”
“话不能这么说。”孙方池从躺椅上起身，摘掉墨镜，“玄界而已，算什么天下？老顾，世界那么大，你得去看看，别把玄界当一切。”
顾鹤轩窝火，“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方池转身想房子里走，招呼客人道：“你第一次来我新家，进来喝杯茶，有话慢慢说。”
顾鹤轩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孙方池端上一杯水，碧绿的茶叶在玻璃杯中上下浮沉，杯中热气蒸腾，茶香四溢，“尝尝，碧螺春，我闻着味道香，入不入你的口我可不管。”
顾鹤轩哪有心情喝茶，玄界都乱成一锅粥了，罪魁祸首还心思研究碧螺春，强逼出两分耐心，顾鹤轩道：“孙方池，小步与林家，两不相干不好吗？你何必如此激进？”
孙方池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下闻味道，白色的雾升起，他的表情看不清晰，“债主可以说两不相干，欠债的能说吗？”
顾鹤轩顿了一顿，“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说出来商量，驱虎吞狼，胆子不小，就不怕被反噬！”
孙方池翘翘脚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唉……”顾鹤轩长叹一声，“你太过偏激，反受其害。”
孙方池放下茶杯，玻璃与桌子相碰发出一声脆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等你听过之后，咱们再聊林家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