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三句不离计划,卢芝敷衍地碰了碰拳头,打了个哈欠:“所以是什么计划?”
乐英伸出食指,“嘘”了声,伸手握住卢芝的手臂,把她拉到墙根处,小声地说:“等一会。”
鬼鬼祟祟的,也神神叨叨的,卢芝顿时想回去抽昨天多问一嘴的自己,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吧,轮到她来陪小孩子过家家了。
既然来了,卢芝只能认命,陪着乐英在墙角等着,过了会,从巷角处走出来一道身影。
穿了身最简单的休闲衣,肩宽腿长,侧脸从阳光晃过,显出利落流畅的轮廓。
虽然刚刚就有所怀疑,可眼见后,卢芝还是匪夷所思地说:“你这是要跟踪他。”
“才不是跟踪。”乐英连忙摆了摆手,很小声地纠正,“芝芝,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是保护取证。”
“……”卢芝寻思这饭也是不可以乱吃的。
时昨刚走出一段路,乐英就朝着卢芝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半猫着腰出去,一溜烟就跟在了时昨后面。
卢芝看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时昨沿着街道穿行,步履不疾不徐。
而乐英像个谍报人员,走走躲躲,那街边立着的每棵树,都是她掩藏的据点。
走路,猫腰,快步走几步,缩在树后看一眼,确认无误,再跟上去,跟演情景剧一样……真的好不想承认她认识这个人。
走了会,时昨停留在路边。
乐英连忙退回来几步,见状缩到了树后面,扒着树身,特别像那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卢芝本在后面慢慢踱步,走过去,用手肘戳了戳乐英的胳膊:“你怎么知道他早上在这?”
乐英很得意地说:“那是因为我昨晚就问好啦。”
卢芝说:“你怎么问的?”
乐英说:“就是跟小昨发消息,问他明天要做什么,他说书店门口的风铃坏了个,想早上来看看。”
卢芝沉默了一瞬。
谁家正经人大早上起来看风铃啊,这也能信。
乐英又说:“芝芝,你放心,我问的很隐蔽,绝对没有暴露我们今天的计划。”
刚刚卢芝还是在怀疑,现在她已经很能确定了,这个傻丫头还以为自己是猎人,其实是人家黄雀在后。
卢芝还没有开口,就看到乐英目光渐渐定住了。
一看,是时昨弯下腰,看着路边的灌木丛。
卢芝还没看明白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就听到乐英来了句:“你看他看到路边的小白花,都能笑得这么好看,他真的一直对生活保持热爱,真的是很善良,很纯真的一个人。”
卢芝闻言,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你说谁?”
乐英依旧是一脸认真的神情:“小昨啊。”
卢芝:“……”
她真的特别想问一句,这厚到离谱的滤镜到底是从哪来的。
善良,纯真,这两个词,这四个字,到底哪里能跟这个黑芝麻馅汤圆扯上关系。
内心一万个弹幕狂奔,可卢芝还是强行按捺了下来。
卢芝扫视般看着眼前的人。
这哪里对小野花笑,分明是余光瞥到了她们,唇角才翘了起来。
只有乐英这个傻丫头,才会傻乎乎的,光往套里钻。
还在想着,时昨就起身,朝着前面继续走过去,拐了几道弯,乐英拉着卢芝跟着继续走。
走着走着,乐英嘀咕了声:“这不是去杂货铺的路啊。”
卢芝依旧是慢腾腾跟在后面,闻言看过去,时昨悠悠进了一家小花屋。
乐英拉着卢芝又绕到了最近的树后面。
过了会,时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束小雏菊。
站在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拿出了手机,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
“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声提示音骤然响了起来。
乐英被这近距离的一阵响声,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还不忘向卢芝解释说:“完了,我忘了关声音。”
这一阵提示音,在清晨太过明显,时昨果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阳光下,他弯了弯弧度漂亮的眼睛,指了指手机。
朝着眼前的女孩无声比了个口型:“看看。”
神神秘秘的,卢芝也了点生出好奇:“说什么?”
乐英连忙解锁手机,看清消息的那刻,唇角漾开了烂漫的笑容。
“小昨说,他买了束小雏菊,想趁在清晨逃走前,送给我。”
尾音不自觉带着甜甜的笑意。
卢芝:“……”
所以搞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这一出。
她是真的服气了,特别服了。
这黑芝麻馅汤圆……是真特么会玩。
第25章 「第二十五个夏日」
清晨薄薄光雾下, 女孩脸颊微红,隐隐可见一层细细绒毛,手里捧着一束洁白小雏菊, 黄蕊白瓣, 映衬出一双笑眼烂漫。
乐英睁着一双清透眼睛, 微仰头, 看着满眼笑意的男孩, 抿不住唇角漫开的笑容。
卢芝站在一旁, 一方面觉得眼前这两人站在一起, 还挺养眼,另一方面,卢芝特别想问一句, 还记得自己今天的计划吗?
可乐英显然忘了这回事,还朝着时昨笑了笑:“小昨, 谢谢你送我的花。”
卢芝本打算趁机开溜,这时乐英却转头, 没心没肺地说:“芝芝,现在要去杂货铺看风铃, 我们一起去吧。”
时昨也朝她看了过来,一脸纯良的笑容。
大清晨的,卢芝本来就困,自然不愿当电灯泡, 自讨没趣,挥了挥手:“我就不去了,回家睡个回笼觉。”
本来就是乐英一大早叫卢芝出来, 现在看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看出她真的很困了, 连忙说:“芝芝,那你快回去睡吧。”
“走了。”卢芝随意摆了下手,就转身离开了。
街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乐英把左手把小雏菊抱在怀里,拉着时昨的手臂,就快步朝着杂货铺的方向走去。
一阵风刮过,随着脚步声踏进店内,风铃声清脆作响。
小时候,乐英就喜欢在街上随处逛,漂亮的小物件,往往是她的首选目标。
各式各样的漂亮风铃,自然也在她的寻宝之旅中。
站在一排斑斓色彩的风铃前,乐英指着摆在最顶部的那个风铃,问:“小昨,你觉得这个白色的怎么样?”
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做成捕梦网样式的风铃,白色拖尾羽毛长长坠下,垂下的银色细链上坠着雾蓝色渐变的小珠子,以及牵牛花形状的小铃铛。
拿起细杆,顶部嵌着一个超迷你的小风扇,只有三厘米直径的小漩涡,这是这家杂货铺的老物件了,十几年了,用来方便给客人听风铃声响。
轻轻的风吹过,声音像是小雨淅沥落下。
“还不错,爷爷不是说,盼望着下雨吗。”时昨接过乐英手里的细杆,从侧边吹了吹,悦耳风铃声传到耳畔,“晚上它来捕梦,飘来雨声淅淅沥沥,晚上爷爷做的梦里,就都是好听的雨声了。”
乐英听到这样的说辞,眼前仿若沉入了那个宁静却淅沥雨夜,很满意地说:“那就它吧。”
买完后,乐英迫不及待就想抱着风铃,带去给爷爷看,今天书店休假,乐英自然逞了下老板威风,给两个兼职小伙子放了整整一天的假期。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两天店里忙,乐英也是想让时昨好好休息一天的。
于是开口:“小昨,我去店里给爷爷送风铃,你先回去休息吧。”
时昨弯了弯眼睛,点头。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尽头,时昨才收回目光。
转身,没有回乐家,而是转去另一边的街道。
距离蛋挞店不到几步,甜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一如记忆里的香味,时昨不自觉就想起以前跟乐英买了蛋挞分食的往事,在树荫台阶上,并肩坐成一排的两个小孩,仿佛历历在目。
乐英前两天一直在馋这家的蛋挞,书店这两天忙,她忘心又大,念叨了一两句,自己就不记得了。
如果眼前出现一盒蛋挞,乐英的眼睛顿时就会变得亮亮的,她总是喜欢各种小惊喜,想到这,时昨心情变得愉悦。
走到店前,却撞到一道身影。
时昨往左迈了步。
那人也往右迈了步。
往右迈,那人又往走左迈。
时昨被堵住了路。
“借过。”时昨目不斜视,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口吻如常,面对这类明晃晃的挑衅,显得不为所动。
阳光下,路渊笑得一脸痞气,也不移身,突然来了句:“我昨晚在书上看到一句话。”
手里举着的纸质书,被晃了又晃,封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路渊欠嗖嗖地问:“书上有句话,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时昨这才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脸“你看我像是想知道的样子么”。
路渊看他这副冷淡的模样,反而更来劲了,语调得意地说:“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
时昨:“……”
路渊看着时昨。
浅褐色眼瞳在阳光下,被染成通透的琥珀色,被这双眼睛这样定定看着,莫名带着一种威慑感。
满满充斥着“你也配”的意味。
昨晚睡前,路渊在书上看到这句话,睡梦里越想越乐,一大早醒来,完全憋不住脸上猖狂的笑容,越想越精神,神清气爽,晃荡到外面,没想到一错眼,就看到了从侧方走来的时昨。
本来只是想膈应一下时昨,结果发现他也只是表面上装作这么平静,其实心里在意得要命。
就愈加洋洋得意起来。
就算时昨跟乐英关系更好,平日里更亲近,可很明显,乐英从来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暧昧对象过,而且就算时昨天天围在身边,还不是被当成朋友。
跟他共在一个起点,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时昨看着路渊唇角那点浑笑,像波涛一样漾开,漫到整张小麦色的脸上,变成了一脸憨笑。
这模样要多蠢有多蠢,时昨终于耐心告罄:“说够了么。”
路渊显然没说够,这才说出大早上出来晃荡的真实目的,声量不自觉都高了几度,很有气势地喊了句:“是真男人,就和我一战!”
时昨:“……”
而另一旁的灌木丛旁,微风拂过,清脆绿叶轻轻晃了晃。
两个乌黑的小脑袋悄悄从侧边探了出来。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乐英压低声音,朝着那边往外多探了点脑袋,又不敢太大动静,只能看到身量差不多的男生,就那样直直站在阳光底下。
“我也没怎么听清。”
卢芝也探了探脑袋,往外头打量着。
本来卢芝就不困,只是不想凑热闹,在街边逛了会,转头碰到去书店路上的乐英,提了嘴想去买蛋挞,乐英眼睛一亮,馋猫瘾犯了,说先买完再去给爷爷送风铃。
然后意外看到站在一起的时昨和路渊。
被拉在灌木丛后面躲了起来。
卢芝虽然对小孩子过家家没兴趣,可她对八卦感兴趣啊,而且还是情敌相遇,那气氛那场面,电光火石,格外火热,又凑近耳朵听了听:“好像刚刚说什么真男人,什么大战。”
乐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在怀疑中,听到卢芝也这么说,这才确认下来:“他们这是要打架?”
“不行,我不能……”
卢芝见乐英要冲出去,连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气声劝道:“你先等一下。”
确保乐英重新蹲好,卢芝这才苦口婆心地说:“傻姑娘,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还可能用打架这么低级的方式呢?”
乐英轻轻眨了下左眼,不确定地问:“是吗?”
卢芝语气确认:“是的。”
“不信你再看看。”
乐英将信将疑,继续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做好了随时冲出去,分开两个人的准备。
可是两人只是相对着站着,不说话,倒是挺平和的,完全没有任何干架的迹象。
两人仍在街边对峙。
时昨没说话,眼里却写满了“你今年几岁可曾读过书”。
路渊瞅见了他眼里的嗤意,可他毕竟有备而来,按耐住内心的狂笑,改用激将法:“时昨,你该不是怕了我吧?”
没有听到时昨第一时间回应,路渊自认为占尽上风,能让这人吃瘪,他可太畅快了。
“时昨,我也知道吧,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胆大,毕竟让一个兔子胆来弄真男人大战,是太难为人了。”路渊意有所指地嘲讽,“你不答应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我不该强求你的。”
这路渊明显又在抽风,要是往常,对于这种蹩脚的激将法,时昨压根不会理,可今天,路渊说的那句话,他不是很满意。
陪这个蠢货,玩上一次,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