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巴陵追到卫京,好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来一茬,他们到底是有多想要姑娘的命?
“城门开了,咱们进城。”沈琅只赝房戳艘谎勰切┤颂幼叩姆较颍把长剑还鞘收起来。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对她回京有这么大的意见。
她刚成为沈琅质保一直保持低调的观察四周的人事物,原主自己住在偌大的院子里,身边只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四个婢女,祖父轻易不得见,祖母身边环绕着大房、二房等等好几房的孙子孙女,眼里压根没有沈琅终夂⒆拥拇嬖凇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让身边的人看出破绽,发现她是个借尸还魂的异类,后来才发现这个叫沈琅值暮⒆泳退阕龀鍪裁闯龈竦氖虑椋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一个天生体弱、非足月而生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到几岁,大限何时会到,都是问题。原主战战兢兢,侥幸活到了十四岁,却叫段日晴给害得一命呜呼。
她占了这个沈琅值纳碜又匦禄罟来,于情于理就该替原主了结这一桩因果,讨个公道回来,之前只给段日晴一个耳光,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偏偏不等她有机会回击,她父亲、大卫朝的沈相一封家书便要她回卫京。
想来也是薄情,说是多年不见小女儿甚是思念,且已经替她觅得一门好姻缘,特派遣护卫来护送她回京待嫁。
既是多年不见的想念,何以结束外放、去卫京任职的时候没想起她这小女儿,如今又来说思念?不过是利益罢了。
但父母之命没有拒绝的余地,再者这巴陵对原主、对她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拜别了祖母,准备踏上不知道是不是龙潭虎穴的卫京。
从沈琅志龆ㄈノ谰,几个丫头便开始收拾行囊,一等护卫们抵达沈家老宅,她便先行启程。
“敢问小娘子,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些人意图不轨的?”
来人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划过,但沈琅种道那人是在问她。
她倏然转身,后背微微的冒出冷汗。
眼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来到她身前,直到出了声她才惊觉,要是来人对她有所企图,她能不能扛得住,还真两说。
这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但是更让她在意的,是她认得这个人。
他有张让人无法不去注意的五官,皮肤白皙,寒光湛湛的眸子黑黝黝的,犹如深潭中幽静的潭水,他的头发黑得像是最名贵的墨玉,以一条中央嵌玉石的抹额束住,英英玉立,一身冰蓝锦衣,腰悬碧玉镂香夏荷香囊,气质清华温润如月,绚烂i丽如日,站在那里贵气不言可喻,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的身子有些僵住,没料到与巴陵的那个男人还会再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相信自己的神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那人眼睛一凝,眸光深幽了几分。“你好。”
一月之前,他为了了结一件需要重复取证的杀人案件去了趟巴陵,取证之后,刑部的同僚约他去海天盛筵喝酒,小酌几杯后突然觉得气血翻涌,情绪失控,这种情况是他近两年才开始发生的,间隔从半年慢慢缩短到一个月,常常在捉拿犯人或情绪过激的时候就犯病,清醒过来的时候通常不知道身边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从同僚脸上惊骇的神情和几个与他亲近的友人描述,发病的他血腥得令人发指,与鬼无异。
他请大夫看过,可就连宫中的太医也看不出来他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之后有人传言他罹患了离魂症,当他出现某个人格时,其他人格的记忆不能互通,记忆是缺失的,各自的人格无从得知对方都做了什么事。
这两年,他慢慢摸索出当自己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的时候,出现的人格是暴戾、血腥异常的。
发现即将发病,他怕自己会失手伤了人,便告罪去楼上要了个房间,哪里知道他刚躺下没多久,一个娇软芳香的身躯就被人推了进来,那身躯跌在他身上,滚烫如岩浆,身子如蛇般的盘住他,双臂挽着他的颈子,献上柔软的香吻。
他原本暴躁到无法抑住的沸腾情绪奇异的被抚平了,让原本应该什么都不记得的他有了朦胧的意识,但另一方面却有头怪兽滋生,控制着他把人压在身下,反覆缠绵了几次。
意识清醒后,他原该跟对方致歉并负责,但实在是女子睡得太沉,状似药力未退,如此一想他便明白对方必也是遭了算计,心下越发自责,但他另有急案正在追查,不得不离开,是以只能留下信物与真名来表明负责任的态度。
这大卫朝就没有几个不认识他名字的,他原以为女子必会找上门,毕竟她也是遭人算计失了清白,不料直到隔月他闲下来都不见人上门,他只好让手下去查了她的资料,这才知道她是沈相养在故乡的女儿,人正在回京的路上。
她一入京城地界他便得到消息,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卫京城门口遭人伏袭,更令人惊艳的是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退敌的本事。
“雍王爷。”沈琅侄ㄏ滦纳窈蠓⑾衷主是知道这个人的。
那人眼睛一凝,眸光深幽了几分。“你认得我?”
雍澜这么问是意有所指的,原以为对方会提起那日的事,不料她只是淡淡道――
“蓝衣玉香囊,唯有雍王,除了您,小女子想不出这大卫朝还有第二人。”沈琅侄了下嘴唇哂笑,幸好就原主的记忆,这人在这朝代是鼎鼎有名的,她不认那天的事也无妨。
这雍王,名澜,乃是官家的第六个儿子。
大卫朝管皇帝叫官家,管皇后叫娘娘。
宁皇后年轻的时候无所出,直到三十几岁才生下雍澜,凤淑妃生下皇长子和皇四子,雍澜虽然贵为嫡子,可当时官家在没有嫡子可以继承的压力下,应凤淑妃外家,也就是江南河道总督凤朝阳联合朝臣上书,请封庶长子,也就是凤淑妃生的皇长子为东宫太子。
官家碍于排山倒海的压力,又见庶长子确实优秀,应了。
凤淑妃的位分自然又晋升了一级,成了贵妃,她风头无人能敌,母凭子贵,这些年已晋升为皇贵妃,宫中势力不亚于皇后娘娘。
而雍澜这嫡子生不逢时,不仅没了太子位还得避风头,这些年就只领了大理寺少卿一职,执掌大理寺刑狱案件审理,严格讲起来离权力中心挺远,说是闲散王爷也不为过,只不过毕竟是干这职务的,别看他一副谦谦君子、清冷无害的模样,一把尖刀上不知沾满多少官员权贵的鲜血。
适逢雍澜今年刚及冠,出宫建府,封为雍王。
说来雍王这个封号也挺有意思的,当年东宫太子雍寿封王时,官家赐封为寿王,却让这个小儿子直接以国姓为封号,不少人暗地猜测一番,只官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恩赐,雍澜仍顶着不大不小的职务,是以众人便说这是官家给嫡子的一点补偿,此事便揭过。
“沈娘子还未回答本王的问话,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些人意图不轨的?”他拉回话题。
沈琅痔裘迹他知道自己?
也是,从他留下信物与名字的作法就知道,他迟早会找上门,若是有心,想查知她的底细并不难,所以他这是专程跑来这里堵她了?
“鞋。”
“哦。”见她丝毫没有要做解释的意思,他垂下眼,自顾自思索。
刺客既然扮作僧人、脚夫,脚下踩的却不是罗汉鞋或芒鞋草鞋,农人不穿麻鞋布鞋,而是武人的靴,不是大破绽是什么。
看雍王似有所思,自己主子却沉默着,个儿压低声音问:“姑娘,这雍王爷专程来找咱们啊?”
沈琅制沉擞豪揭谎郏个儿的声音虽然压低不少,方才的话显然他都听到了。
谁知道雍澜也正好看过来,眼神莫测。
“这你就想岔了,咱们与雍王爷素不相识,他老人家找咱们做什么,不过是城门前巧遇此事来问问的。”趁着个儿这一问,沈琅炙闶潜砻髁肆⒊
是,她是失身给他了,但没有一定要他负责。
说实话,她上辈子在男人身上吃的亏多了,这辈子她就想顺着自己来,要是原主没了清白肯定怕得要死,可若是她,没了自主才更可怕,她万元娘……她沈琅植挪恍枰一个男人为了负责任而娶她。
一句素不相识让雍澜颇为惊讶,“你……”这女子是要跟他撇清关系?在失了清白之后还要跟他撇清关系?不要他这个堂堂皇子、王爷负责?
“告辞,我急着要回家,后会有期了。”沈琅炙手抱拳,快刀斩乱麻,直接打断他。
个儿明白主子的意思,掏出银子付给满脸惊吓的茶老板,此时松柏也已经牵马过来。
沈琅衷旧下肀常不再看雍澜,她打马上前,与两人一道飞快的从城门入了京城,留下还在震惊中的雍澜。
第二章 与家人相见(1)
沈相宅子位在状元胡同,距离卫京城城门有段路,朱红的镶铜钉大门,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府,一看便气派非凡。
一个身披大红道袍的男子,乱不正经的歪在气宇轩昂的玉石狮子身上,长发随意披在脑后,只用红绳松松垮垮的系着,耳边簪了一朵金带围芍药花,胸口敞得极开,两颗红茱萸若隐若现,比秦楼楚馆的小倌还要妖艳。
他身边还有个穿金丝软烟罗,腰系广陵合欢细云霓曳地望仙裙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焦急的等待着,镶宝石凤蝶鎏金步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夺人眼光。
她衣着华美,弱柳扶风,娇嫩精致的模样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惜,连第一眼看到的沈琅侄既滩蛔≡尢荆好一个美人。
只可惜,这美人装扮太过金光闪闪,反倒显得有些俗气。
一见沈琅值热耍她就迎了过来。“是三娘吗?我一知道你要回家,日夜盼望,总算把你盼回家了。”
得知妹妹要回来,沈素心的心情十分激动,这妹妹也不是没见过面,祖母每逢整寿,父亲就会带着他们回老宅,可因为来去匆匆,并没多少时间可以叙旧,更别提培养感情了。
姊妹俩感情说不上深刻,但无论如何,她和自己是嫡亲姊妹,府里嫡亲的就他们兄妹仨,母亲叫她与妹妹亲近总没有错。
而她所谓的“母亲”其实是父亲的妾室,凤姨娘。
“既然人回来了,那人就由大娘领着去拜见母亲,为兄和胡公子有约,迟了可是要罚酒一坛的。”疏散慵懒的调调,沈云骧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冲着沈琅忠恍Γ便要离去。
这吊儿郎当、满身胭脂花粉味,魏晋风流作派的男人便是她大哥沈云骧,虽然沈琅种道大哥放浪不羁,却没想过是这模样。
她和大姊十几年来见的面五根指头都数得出来,更遑论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大哥了。
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深看不到底,露齿而笑。“年少正是簪花吃酒的好时候,大哥自便就是。”
“就冲着三娘这句话,为兄必要不醉不归了!”沈云骧大笑而去。
沈素心摇摇头,“爹爹上朝去还未归家,我领你去给母亲请安。”
沈琅置纪肺⒅濉!澳盖坠樘煲丫茫你我哪来的母亲?”
沈素心窒了下,“母亲……凤姨娘对我和大哥并不差,像大哥花销大,姨娘向来有求必应,对我甚至比其他妹妹还要好,她们有的,绝不少我一份,我有的,她们不见得会有,妹妹太久不在府里生活,不知道母亲的好,就算亲生娘亲也就是这样了。”
沈琅挚戳寺脸孺慕之情的沈素心一眼,心下一沉。
这凤姨娘啊,她倒是该好好瞧一瞧。
沈琅志蹲越门,对着备好的两顶软轿视而不见。
她不耐烦坐软轿进屋,娇弱的沈素心却没办法,相府从一进到四进,那得走多少路?她看着软轿,软软的看着沈琅帧
“大姊身子身娇体弱,还是乘轿,我粗糙惯了,用走的就可以了。”
“府中景色美不胜收,不乘轿有些景致还真的欣赏不到,三娘就当陪我嘛。”她这大姊乘坐轿子,却让小妹迈腿走路,这要传出去得多难听。
在卫京,女子最注重的便是名声,要是坏了闺誉,多好的亲事都轮不到自己,她对自己的亲事可是有想法的,绝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坏了自己多年的好名声。
沈琅忠膊挥胨争执,干脆上了软轿,粗壮的婆子扛着两顶软轿径自往里去了。
不由得要说高墙内的相府是由十四个天井组成的院落,青砖黛瓦,作工精细,一进是重重美景,碧树成荫,可以说三步一景,红花绿萼,无一不是珍品,亭台楼阁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简直要晃瞎人眼。二进是待客厅堂,曲折游廊,阶下各式吉祥如意石子砌成甬道,三进是外院,四进是女眷的后院。
软轿摇摇晃晃进了后院,只见一个穿五翟凌霄花纹衫子,裙子用金丝银线绣缠枝海棠飞莺,缀上千万颗米粒珍珠,臂上挂着丈许来长的霞影紫轻绡,气度雍容华贵的女子让丫鬟婆子簇拥着候在那里。
“我儿,我终于将你盼回来了,这路上可平安?”
女子声音娇美,眉不点而翠,唇不点而红,眼如水杏,妩媚风流,尤物般的身材和脸蛋,唯销魂二字可以形容。
这便是如今相府的当家主母凤宜,凤氏。
沈琅窒陆尉臀诺较惴缙嗣妫瞧着沈素心和这凤氏的作派竟有几分神似,眉头再次皱起。
“这位大婶,小女子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半路认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又或者您要去请个郎中看看眼睛?”沈琅植⒚挥懈她好脸色。
“三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说话?”沈素心看凤氏眼眶泛泪的委屈眼神,不满沈琅值睦涞,跳出来替凤氏说话。
沈琅帜妥判宰咏馐汀!懊挥腥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花轿,妻,齐也,妇与夫齐,她一个婢妾,不过是个姨娘,只是个玩意,当得起我喊她一声母亲吗?”
她一说完,凤氏和沈素心的脸色都变了。
沈琅衷绱铀砂氐目谥械弥凤氏在相府的地位不一般,因为谢氏早逝,府中没有掌家主母,又因为沈瑛的宠爱,凤氏长久以来以正妻自居,就连带着庶子女出外交际也是沈府女主人的作派。
可并不是因为这样,她就对凤氏心存成见,只是这姨娘若真是个好的,岂会真让嫡子嫡女喊她“母亲”?可见也是个心思深的,再者对她大哥的花销不减,那便是有心将沈家的嫡长子捧杀成不成器的纨裤,加上她大姊一身的装扮作派,她实在无法对这凤姨娘有什么好感。
沈素心一时语塞。
凤氏露出一抹可怜兮兮又虚假的笑,“妾身一片好心,三娘不领受也就罢了,怎么说妾身也是你的长辈,你跟长辈说话就这态度?回头我倒是要找你爹说道说道。”
原以为回来的是个和沈素心一样好拿捏的丫头,哪里知道竟是根难啃的骨头?
要不是还要用到她,她哪需要对一个丫头片子忍气吞声,看她脸色?
“行,我回来还未见过父亲,我也想找父亲好好说道说道。”沈琅值捻子一片冰凉。
“母……姨娘,三娘刚回家,什么都不清楚,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三娘,你不是要到姊姊的潇湘阁坐坐?我们就别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