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爹答应我和忠懿侯府的亲事作罢了。”
大哥的手掌心很暖和,虽然她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孩子,但感受到大哥对她的关爱,心里觉得温暖。
“因为老槐树?”沈云骧嘴角抽搐。
他回府的时候,小厮小寿夸张的说,正房外的大槐树让三娘子一掌劈下,碎了个七零八落,他没当真,被小寿拖着去瞧了一眼,那种老槐树的地方真就剩下一个大窟窿,把他装进去都绰绰有余。
小寿还紧张兮兮地说老爷不给往外说的,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主子,就是让主子别惹到这嫡亲妹妹,他这可是护主的行为。
想想,忠懿侯府的女眷出了名的难相与,一个个尖酸刻薄、仗势欺人,他曾替三娘担心了一把,可她这模样,若是嫁去侯府,到时候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他不禁想笑,由衷的。
沈云骧不知道他和沈瑛这对渐行渐远的父子,难得想到一块去了。
第三章 众人的打算(2)
“嗯啊,因为老槐树。”
“没听说你会武。”
“我要是不学点防身术,怎么护得了自己?”她淡淡带过,一个不受重视的孙女要在那样的大家庭活下去,不学点自保的技能,只有被生吞活剥了。
沈云骧若有所思后,道:“是大哥太无能了。”
她摇头,“大哥是记得三娘的,从我记得起,大哥每年生辰都会给我送礼物来,前年是杭州西湖花绸缎和满天烟花,去年是云南大理西洋机械娃娃,会动会嘎嘎说话,可好笑了,更别提把我小院掩没的鲜花,今年,我的生辰还未到,我在盘算大哥会给我备什么生辰礼?说来要是大哥成了能给我当靠山的人,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她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眸闪亮亮,狡黯却不讨人厌。
大哥会无缘无故跑那么多地方就为了给她买生辰礼?她记得礼物里还有个西洋小钟、洋娃娃,这压根就是有鬼!沈云骧肯定暗地里有人脉、有买卖呢!
“你这小滑头,今年的生辰礼要得好贵重啊。”
这不是要他参加会试,夺下会元吗?这丫头叫人说什么好,会不会太过冰雪聪明,居然给他设了套?
她说出的话彷佛风吹过桃树后飘落的桃花,清灵软糯,却让人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
再看她小小年纪脸上却带着股让人仰视的宗妇贵气,这小小三娘,浑身上下都是谜。
他无奈的闭上眼睛,游历在外的乐趣,白天吟诗作画,夜晚仰望浩瀚星空,足迹遍布九州,醉生梦死的日子无比惬意,难道他就要因为小妹的几句话抛弃神仙过的日子?
不划算啊!
摸着良心说,当年知晓凤氏与宫里的凤皇贵妃交好,父亲又是个趋利的,他便放弃了争的念头,放飞自我了,如今因着在外游历、暗做生意,积攒了些人脉,说起来也不是不能争一争,不说争得过太子一派什么的,至少已是他们轻易不敢动的人,这时候要走回科举路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两年他没动力了。
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给他送了个“动力”来。
沈琅值纳音仍幽幽在耳――
“所以大哥要立起来,为了我和大姊,要是没有你,将来我和大姊能倚仗谁?满城尽是簪花郎虽然堪称风流,但是,人除了钱还得有权,既然父亲不可靠,我们只能靠自己。”
沈云骧微微的眯了眼,没想到她敢背后议论父亲,他笑得爽朗至极,尽扫眉宇间的不羁。“你这丫头,什么都敢说,这话大哥就当没听到,以后莫要如此了。”
沈琅烛ナ祝凤氏她可以不要理会,但是沈瑛,她如今还想保持着父慈子孝的局面,毕竟在这个家,能说话的还是他。
“回去歇着吧,你的话我回去会想想的。”他扔下书籍已经太久,久到都忘记该怎么捡回来。
是的,三娘说得没错,他身为长兄,下面有两个嫡亲妹妹,他不想办法出类拔萃,难道要靠三娘来护他吗?那他沈云骧,沈家大郎岂不成了大卫朝的笑话?又怎么对得起娘亲离世时拉着他的手要照顾妹妹们的交代?这些他怎能都忘了?
这一夜,沈云骧没有倒头就睡,一坐便是小半夜,然后叫小厮打来温水洗去了脸上的残妆。
沈琅置挥腥洗驳南肮撸纵使午后才小歇过,躺在床上仍旧瞬间入睡,个儿听见姑娘均匀的鼻息,确定她已经睡着,这才拢上房门搬起小凳守起夜来。
万籁寂静的石斛院,沈琅钟底徘崛岬慕醣唬凉快的屋里,得到的是一宿好眠。
她不知道的是正院这边,凤氏自从得知沈琅趾椭臆埠罡的婚事不做数之后,砸了自己最爱的一套颜色卵白如堆脂的汝窑茶碗,两个轻轻打着扇子的丫鬟被瓷片划伤了脚板,连哼也不敢哼。
陪房的林大家的好眼色,叫进来外头的丫鬟,让她们清扫地面,然后重新替凤氏泡了她最喜欢的西湖龙井,轻巧的递上,这才弯腰低语。
“夫人何必为这点小事动怒?”
凤氏抚着胸口。“如何让我不生气,让我体谅那孩子不曾归家,言语无状,我体谅了,可转头他就让我拒了忠懿侯府的亲事,要是我不答应,便让我在三娘和四娘之间选一个嫁过去,二娘和四娘可是他的亲骨血,他怎么就忍心?”
林大家的轻抚着凤氏的背。
凤氏还不解气。“我一迟疑,他就不管不顾的斥责我,我嫁到他沈家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
林大家的哄劝道:“夫人别恼,老爷会有这想法也不过是觉得这些年委屈了三娘子,想弥补的心是可以理解的。”
世家庶子女是很有用的,只需要脑袋顶着这府那家的姓就足够,尤其闺女从来都是不嫌多的政治筹码。
只可惜沈府夫人独大,别说其他姨娘,连通房都不许老爷有一个,所以,哪来的庶子女可以替用?
说到底,当初夫人不应下忠懿侯府这门亲事不就得了。
只是林大家的身为凤氏的陪房,这些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只能和稀泥了。
凤氏是标准的那种别人家的女儿是草,自己女儿是宝的心态。
“二娘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我怎么能让她去忠懿侯府那破烂地,四娘可是我的心头肉,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林大家的不敢接这话。“夫人看开些,老爷最听您的,您打扮打扮,把老爷哄好了,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怎么,你的意思还要我回过头去哄他?你让我这脸往哪搁?”凤氏可不想低这个头。
“夫人,您想想,不过是个姑娘,也十四岁了,不用两年,年纪大了,没办法挑三拣四,打发她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到时候这相府还不是夫人您说了算。”
这话凤氏听得进去,只是当初她拍胸脯答应这门亲,这下要反悔,怕是要撕破脸了。
不过撕破就撕破,寻个由头就是了,相府还缺这样往来的人家吗?高枝多得是,也不过就是个破落侯府。
凤氏怒气渐消。
“夫人,那爷那里?”林大家的见凤氏的脸色缓了缓,赶紧再加把火。
夫妻十几年,凤氏还不清楚这男人的德性?“这事,我心里自有分寸,让厨房炖一盅百合燕窝莲子汤,我亲自送去。”
林大家的颔首。“老奴这就去。”
淡薄的日光撒在苏醒过来的人间,沈府里的管事嬷嬷和各色丫鬟还未开始忙碌,沈琅忠牙状虿欢的在寅时末便起,洗漱完毕穿上劲装,在自己的小院打了一套拳和使了一套剑法。
拳风霍霍,命光森森,她确信,只有不断的锻链才能变成更优秀的自己,上辈子就是因她不够强大,死得窝囊,这回,她就算护不住自己,也不能再拖累别人。
等她练完收了势,已是大汗淋漓。
这身子还是有些不足,原主身子本来就弱,虽然学了些皮毛的拳脚功夫,还是不足以自保,这不是被人下了药后禁不住就一命呜呼了,她纵使不辍的锻链,在运气上就是显得有些后继无力。
亏她还以为凭藉自己上辈子的修为加上原主的,两两加成,武功方面能更进一步,如今非但未能更进一步,在内力上还显得后继无力。
只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讲求循序渐进,要是过于急躁,亟力求进,容易走火入魔反而不好。
现在唯一希望的只能是勤奋不辍的练习,早些回到以前的层次再求寸进了。
她径自进了浴间,再出来已经神清气爽,接过个儿递过来的巾子擦拭头发,对于一些小事,她喜欢自己动手。
个儿虽然不是专司贴身侍候,但是她护着沈琅值氖奔浔绕渌婢女还要多,所以她对她们家姑娘的穿着喜好也是知道的。
她替沈琅终伊艘患窄袖的淡紫色交领衫子,领子、袖子绣着缠枝木兰花,系上一条深紫的罗裙,仅仅裙摆点缀着木兰花样,没有太多装饰。
沈琅侄孕骞ぞ致的衣裳并没有特别喜好,沉重不说,穿在身上还硌人,但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要外出见人什么的,她也会穿得精致些,在家的话,通常一袭棉麻衣裳打发了。
黑瀑般的乌黑长发分成好几绺编成麻花辫,盘在头顶上,以一柄点翠红宝石蕊花簪固定,再配上绿松石挂件,剩余的头发松松放在后背,最后淡淡抹上一点沈琅肿约旱饭牡碾僦,她本来就长得出众,这一来,画龙点睛,更显得俊眉修目,生动明媚。
世家的饭食平日是在各自的院子用的,各院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对这点,沈琅只顾懵意,要是天天都得和那些人一起用饭,她的胃会先下垂穿孔了。
摆在八仙桌上的是早饭三菜一主食和甜点。
一小碟是绿荷包子,用荷叶煮汁揉面而成,里头的馅则是荷花剁碎掺进内馅,清香的荷叶汁都渗进皮里,闻着就叫人食欲大振。咸豆腐脑加了芹菜、黄花菜、木耳、香话、花生碎,最后加上胡辣汤,麻辣鲜香都俱全了,透明晶壁的水晶较,肉馅包的是鹤鸭馆,和一盘糖醋萝卜丝,爽脆甜口的红白萝卜,非常开胃,最后一碗杏仁饮,这便是沈琅值脑缟拧
沈琅秩酶龆一起用,她在巴陵老家的那会儿,只要是没有旁人在,也是这么着。
一个人孤零零的用膳那是有多可怜?几个人一起吃饭热闹多了。
“你的厨艺进步了不少。”家里厨艺好的千儿还在半道上,个儿的饭菜虽然不若千儿出众,也不难吃就是。
自觉被夸奖的个儿嘿嘿笑,“奴婢云看千儿姊姊烧菜,多少也看出些皮毛来。”
府里的主母没有派厨娘来,吃食嘛,顶顶重要,她也觉得姑娘不相信上房派来的厨娘,所以就先顶上了。
“这绿荷包子用的是去年的荷叶和荷花吧?”沈琅殖⒘艘豢诼毯砂子,入口就发现新鲜荷叶和陈年荷叶的差别,这时节,当季又合口味的应该是桃花包。
“奴婢本来想做桃花包的,可我们刚回府里,奴婢还来不及去采摘晾晒,姑娘先将就吃着可好?”
“也没什么不行的,真的等三伏天时,我再让千儿给咱们做绿荷包子煮荔枝膏吃。”她是个好商量的主,又有四个拿得出手的丫头,身旁的琐事都替她打理周到,其实她觉得自己还满幸福的。
这天用完膳,个儿得了沈琅址愿溃一早就出去打探了一圈,原来那凤氏的背后靠山竟是宫里头的凤皇贵妃,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凤氏是庶出,凤皇贵妃是正室所出,后者如今风头无两,连宁皇后都要避她一头,凤氏却当了沈瑛的妾室,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啊。
听到这里,沈琅中闹杏械住
照理来说,嫡庶姊妹之间交好的情况少见,尤其凤姨娘还是庶出,为何凤皇贵妃肯拉下颜面给凤姨娘当靠山,又思及沈瑛虽宠爱凤氏及其子女,却多年不提要抬凤氏当继室――看来她这父亲当真是小事糊涂、大事不含糊。
凤皇贵妃看得很清楚,她看中的是凤氏身后的沈瑛,若太子能得当朝丞相的支持,也就站稳了半边江山,而沈瑛也看得很清楚,太子状况如今还不算太稳,他就这么维持着有关联却又不算正经亲家的关系是最不惹官家嫌的了,什么时候抬凤姨娘就看太子什么时候坐上大位,当真是老狐狸一只。
沈琅趾龅匦α耍这一局里,真正眼瞎的可是凤姨娘啊。
她以为是因为她很有手段才能走到今日,殊不知她压根不算是下棋的,果真那些宠爱都是假的,爱情啊,从来都不是男人人生选项里最重要的,只要在自觉最恰当的时机,又利益相结合,就没有什么不行的。
也罢,她就是探探这凤姨娘的底,倘若对方不出什么么蛾子,她也不打算做什么,反正也是别人的棋子,但若是惹到她手上,她也不是不能当下棋的!
第四章 诊出意外之喜(1)
“姑娘。”收拾碗盘出去的个儿又折了回来。“奴婢在门口碰见大娘子身边的如霜,她说大娘子请您过去花厅,凤嫣小娘子来了,指名要见您。”
凤嫣是谁?凤皇贵妃亲兄弟凤斌的女儿,因为有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姑母,身分贵重得很,气焰也颇为跋扈,所到之处没有人不买帐的。
这凤斌除了有个好姊妹做靠山,自己也挺争气的,他曾当过两淮盐运使,又待过苏州织造,如今是江南河道总督,底气十足,凤家人的气势如日中天。
只因为有个入宫得宠的姑母,凤嫣就被捧上了天,沈琅稚媳沧蛹多了公主贵人,她并没有把凤嫣放在眼里,不过今生却不能轻易的撕破脸。
她倒想看看这凤嫣是来做什么?她前脚给凤氏下了脸子,后脚这位就来了,要是其中没有猫腻,沈琅只拐娌恍拧
她整理了衣衫,看见没有出错的地方,满意的点头,便朝着花厅去了。
沈家的花厅盖在湖中心的玫瑰花水榭中,沿着栈桥蜿蜒可到,水榭三面是玫瑰花藤盘绕的天然棚顶,粉白相间,十分美丽,一面环水,可以看见湖面拱桥和悠游的鱼群,湖面上满室荷叶,客人来在这里看景煮茶,都是意趣。
凤嫣穿了一件绣满凤阳花的白色雪袍,半臂用金线织就,环佩叮当,眼眉描了浓浓的螺子黛,她和沈仙面对面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态很是亲密,至于坐在一旁的沈绾和沈素心除了摆弄茶筅等各色茶具,便是替两人斟茶,完全插不上话题。
对于沈绾她还会好声好气的回答,沈素心却整个被晾在一边,就当空气似的,让她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神情尴尬得不得了。
她一见到沈琅掷矗露出欣喜的笑脸,“二娘,在这边。”
沈琅植畹闫绝,她这姊姊明明有副好长相,偏要把自己往妖艳里收拾,瞧瞧沈仙和沈绾,同样是打扮恰如其分,三人随便一比较,俗艳和清新,前者就落了下乘。
凤嫣抬眼转了过来,下巴抬得高高的,睥睨着沈琅帧!耙膊还区区一般,你就是沈三娘?”
“你是凤娘子。”沈琅至成瞎易诺锰宓男Γ腰杆挺直,也不见礼。
她是沈相的女儿,凤嫣的父亲是江南河道总督,虽说是封疆大吏,可她爹是一品大员,要谈规矩,凤嫣还得向她见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