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要看上的是我的嫁妆,这种人就不必嫁了,他是觉得我与他谈得来,能相伴走下去,他是觉得您的女儿好。」
「你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钱就是女子的傍身物,有钱说话大声,没钱你就只能凡事都听别人的,除了之前替你准备的那一百抬嫁妆,你爹在晋平有两处油坊、两家花坊、还有一个六百亩的田庄,这些都给你。另外,之前娘让你练手的那两家铺子,本来就给了你,不算在嫁妆里头,至于娘的部分,十字大街上的铺子留给你未来的弟弟妹妹们,东大街那一整条街的铺子都给你,这些总的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万两银子,应该是足够的了。」
「娘,太多了,爹将来去了任上,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没道理把银子都给了我。」孙拂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
她手里现在虽然没什么银子,但是她有把握,药铺囤的那些阿胶要是能再赚上一笔,几万两绝对跑不掉,所以根本不怕嫁妆不够,而且嫁妆太过打眼,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她将来还会有两个弟弟,娘应该把银子、铺子留给他们才是。
「银钱能做的都是小事,娘赚钱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娘还年轻,钱再赚就有了,一定少不了将来你弟弟妹妹嫁娶生子的银子,就算娘真的精力不济,你难道不会帮衬一二?」
她做人家娘亲的,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平反女儿的声誉,三姑六婆的嘴比刀子还要厉害,女儿被脏水泼得还不够吗?女儿实在是太难了。
「娘,」孙拂蹲下身搂住姚氏的腰,去听姚氏肚子的动静。「您放心,我是大姊,弟弟们有需要我的地方哪可能坐视不管?」这是她上辈子心心念念的弟弟们,哪可能不管不顾。
「不过真的是小子吗?」姚氏至今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怀了双生儿子。
「您现在坐胎稳了,饮食也小心,更不怕东园的人使坏,可以请大夫来瞧瞧您怀的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这样您也能安心,可好?」她娘这胎怀得艰难,顾虑甚多,也幸好东园的重心一直放在送自己进宫这件事上头,就算知道姚氏有孕也不以为意,可她娘还是小心翼翼,甚至连大夫都不敢轻易请来诊脉,只能靠着有经验的嬷嬷们照顾,就怕暴露胎儿性别引得东园出手对付,如今看着胎象稳妥,是应该请大夫来安一安她娘的心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这一诊脉,把着姚氏的手腕就不放了,面色先是深思古怪,然后露出了惊愕的喜色还有几分的犹豫。
姚氏心急催促,「大夫,您倒是说啊,我的身子可有问题?」
大夫点头又是摇头,就连孙拂的心也提起来的时候,他这才放开了姚氏的手腕。「夫人这肚子里……好像是三个男孩。」
「什么?」这惊喜实在太大,不只孙拂,就连姚氏也差点激动得想站起来。「您说……我要添三个儿子?」
大夫重重的点了头,「没错,的确是三个孩儿的脉象。」
琵琶机灵的带着一众丫头齐贺恭喜,就连姚氏身边侍候的青丝和蓝鸢也是狂喜不已,姚氏狠狠的赏了众人一笔,乐得所有的丫头都笑逐颜开。
孙拂本来还担心她娘肚子里的胎儿一下来了两个,生产的时候要遭罪,哪里知道居然是三个孩儿,这不找人精心看顾不行,虽然结果和上一世不一样,但是有三个弟弟,她也算彻底放下心,将来她爹不用担心无人继承衣钵、没有香火延续了。
一次能得三个小子,她爹应该会乐得找不到北了吧?只不过这稳婆、大夫可得现在就备下人选才行,要不然一次生三个小的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养胎期间的诸多事宜,三胞胎非同小可,定得找有经验的婆子专门照顾,还有奶娘之类的都得备下,否则三张嘴哪够吃?她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不过她乐意。
姚氏懵了半天,她还想许是月分大了,几乎时刻都感觉饿得厉害,除了一日三餐,晌午和下午又加上两顿点心,甚至半夜也有饥到睡不着、非得吃点什么的时候,若不是被身边的嬷嬷叮嘱,自己也清楚胎儿过大不好生产,时常走动消食,还不吃成胖子。
这会儿好了,肚子里装的居然是三个孩儿,她欢喜得不得了,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这喜讯告诉夫君,她哪里还坐得住,喜得叫人扶着寻孙邈去了。
孙拂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嫁人这件事对她来说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回开心多了,更何况她身边三个大丫头都在,只是琵琶、绿腰的年纪都到了,估摸着也该替她们寻找合适的婆家,若是带去谢家,还要重新适应,就真的耽搁了。
她把两个丫头都找来,表明两人要是有中意的对象,她会为之撮合,要是没有,她会代替寻觅好对象,起码是铺子掌柜或是府里管事,先决的条件一定是人家的正头娘子。
毕竟说的是自己的亲事,虽然离开小姐很舍不得,可她如今都十八了,琵琶很快回过神来,「但凭小姐作主。」
绿腰却迟疑了。「奴婢不想嫁人,嫁人又不能把姑婆带过去,姑婆年纪大了,离不了奴婢。」
「这不是什么难事,你要是有了好的归宿,姑婆瞧着也欢喜,再不然,连姑婆一起带过去照顾就好了。」
两个丫头都掉了下巴,傻了眼,从来没听过嫁人还带姑婆的。
孙拂却自有盘算,何况当你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所谓的困难从来都不难。「或者你婚后在住家附近买一间宅子,房契让姑婆拿着,到时候看你要就近照看,还是把老人家接过去住,宅子租人,租金用来给姑婆养老,这样一来,你还怕没人要?」何况绿腰在燕子胡同还有个小院呢,这么丰厚的嫁妆,只要把风声放出去,恐怕会抢破头。
绿腰感激得跪下来给孙拂磕了三个头。
孙拂也不可能亏待琵琶,该给的只会更多不会少。
她对琴嬷嬷也有安排,琴嬷嬷年事已高,经常闹不适,她早先服侍了姚氏半辈子,后来又到她这里来,也算尽心尽力,等把琵琶和绿腰的亲事操持了,孙拂也想让琴嬷嬷回乡养老。
料理了这些,孙拂又开始做起了女红。
没过几天,威国公府的庞老夫人和秋氏来了西园,几天前已交换了庚帖,如今该纳吉了。谢家准备了三牲酒礼过来送了聘书,定下三月十六迎亲。
姚氏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要把女儿嫁出门,秋氏则悄悄打量起过来给她行礼的孙家女眷,目光自然是落在孙拂身上。
孙拂给两位老夫人行礼问安后,态度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也不矫揉造作,略低下头,脸上带着淡笑,任秋氏打量。
其实她也认出秋氏了,虽然记忆里就只有那么匆匆一面,两人甚至不曾打过照面,至于换眼睛那段住在谢家的时日,因为谢隐保密得紧,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除了谢青鸾,孙拂还真没见过任何谢家人。
可她知道这位老太太对谢隐极好,如今虽然有了年岁,却因为这些年过得养尊处优,甚至比年轻的时候还要丰润几分。
孙拂诚心诚意的向她行礼问安。
秋氏对孙拂满意极了,这么出挑的容貌,外头名声差了些又何妨,儿子早叮嘱她不用在意外人言,况且入了门只要她乖巧懂事,能侍候夫君就好。
庞老夫人在一旁看着,笑道:「孙家的姑娘各个都好,方才过来请安的哪个不是清秀佳人?大姑娘更是个中翘楚,得了这样的媳妇,往后还有的是福气。」
秋氏笑着点头,只要阿隐喜欢,她都喜欢。
孙拂退下回了院子,琴嬷嬷喜孜孜的把手上给琵琶和绿腰说亲的名单让孙拂看过,名单上是京城粮油行掌柜的三儿子,另一个是青山永靖郑庄头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府中管事的独子。
孙拂把名单给了琵琶和绿腰,让她们自己去选,还安排了时间,让两个丫头能偷偷见上这三人一面。
在看过男方三人之后,琵琶选了粮油行掌柜的三儿子,绿腰则是问过郑庄头的儿子可愿意她带着姑婆嫁过去,那庄头的儿子从小在庄子长大,老实本分又吃苦耐劳,对于绿腰的要求满口允诺,他亦被绿腰的孝心感动,说家里也有一个老太太,要是姑婆去了两老还能作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此一来,家中便有了两宝。
绿腰听完喜不自胜,点头答应了。
第十五章 华贵嫁衣遭破坏(1)
距离孙拂的亲事越来越近,两个丫头的亲事则选在之前操办,风风光光的出嫁,每人三十六抬的嫁妆,绿腰先出门子,然后是琵琶,两个丫头又哭又笑,心里复杂得一塌糊涂,对未来又充满期望。
谁家丫头出嫁主子还给三十六抬嫁妆的?这般热闹的出嫁场景,让京城人引为一时的谈资。
接连看着两个丫头出嫁,等到送走绿腰后,孙拂情绪有些黯然的向三生说道:「以后去了谢家,也给你找个好人家。」
三生没半点羞赧。「奴婢说过一生不嫁侍候小姐,将来还要侍候小少爷和小小姐,忙得很,哪来的时间嫁人?」
孙拂噗哧一笑,这时才想到谢隐已经有一儿一女,她嫁过去没有生子的压力,这也算一桩好事吧?
她心里的陪嫁人选早打算好了,把秋水算上,还有三生,至于陪房就由爹娘决定了。
谢家再复杂,也比不上皇宫后院的人心鬼魅。
元宵灯节过去没几日,谢家的彩礼就送过来了,一百二十抬的彩礼,将孙家后院铺得满满当当,打开之后府里上下都来看热闹,琳琅满目的珍品,令众人的眼珠子都要跌出眼眶。
姚氏手里拿着礼单集结成的小册子,一万两银子的礼金、六担共六百斤的礼饼、拳头大的东珠、南珠各一箱,纯金头面、珍珠头面、羊脂玉头面、珠宝首饰各一箱,绫罗绸缎、宫锦宫绸各一百疋,后面还有精美的玉器摆设和古董字画,山珍海味……各种东西足足有五十担之多。
其中最特别的是用海鲛锦做的,十二色彩线绣的龙凤并蒂莲红嫁衣,金龙威武,彩凤腾空,红裙红裤颜色纯正,这些都是花了大心思的,处处绣满了吉祥如意的纹饰。
至于凤冠霞帔就更不用说了,花丝、镶嵌、雾雕、点翠,缤纷的珍珠好几百颗,连绣鞋的鞋面也用金线绣着成对的龙凤,看了直教人咋舌。
这样的排场、这样精致的嫁衣,除了皇室中人,可说是景辰朝独一无二的了,明明谢隐可以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可他做了,无论如何,这些彩礼能让孙拂出嫁时得到旁人满满的羡慕。
她上辈子入宫为妃,从没穿过这么华丽的嫁衣,而她的少女时期也在入宫后同时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迫成长,经历漫长的痛苦。
然而这些遗憾,谢隐在不知不觉间都帮她填补了,难道这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饶是自以为在孙拂的嫁妆上给了不少的姚氏,看着手上集结成册的厚厚礼单手都在发抖,这哪是娶续弦的排场?正妻再风光也不过如此了。
她连忙把孙邈找来,人家彩礼给得这么多、这么重,可见人家有多重视这门亲事,阿拂的嫁妆恐怕还要再加。
只不过消息到了孙拂那里,她却坚决反对,她以为爹娘给的嫁妆已经够多了,不管谢家的门第有多高、给的彩礼有多少,她的嫁妆都不能把家搬空,往后爹娘可还有三个弟弟要养育栽培,两个庶妹要成亲呢。
这么大的动静,东园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就隔着几道墙,孙老夫人气恼不已,骂个几句也就罢了,李氏、黄氏可听够了人家的闲话――
「哎呀,你说我怎么就没有像孙大姑娘那样有能耐的女儿?明明就住这附近,我家那丫头就连孙大姑娘的一半都不如!」
「听说那孙大夫人可大方了,直接叫自家布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掌柜到家里来,想要什么就挑什么,还有那要带过去的家具,据说是现买人家本来预定,却因为这种硬木价格一下涨太多,以致于买不下手的小叶紫檀,娘家这等财大气粗、大把银子撒在水里半点不心疼,孙大姑娘实在好命噢。」
不甘心至极的还有孙默娘,男方送彩礼这天,孙默娘拉着李氏的手,后头缀着黄氏和孙乐娘,也没知会孙老夫人一声就上了西园的门。
孙Z是男人,自动去了前院,李氏等人因为自认是「自家人」又是女眷,便往二门去了。
姚氏一见她们进门,本来热络招呼客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大嫂,你实在太见外了,家里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招呼一声,一家人怎好这般生分?」
李氏腆着脸,虽然说不得不对妯娌低头,但心里还是看不起姚氏,又见她大腹便便,一脸黄脸婆的模样,只觉得幸好出门之前把这一季新做的衣裳穿上去,头上也是七八根的金钗,怎么想都比她容光焕发,却不知自己看来和刺娼没什么两样。
「我府里的嬷嬷仆役还够使,哪里敢劳动两位呢?」姚氏不咸不淡。
「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好意上门来帮忙,大嫂就不用客气了。」马不知脸长说的就是李氏这种人。
谁跟你客气?一听到一家人这三个字就让姚氏想到在老宅做牛做马的日子,不只挣的钱要用来养这些没把她当人看的老夫人、二三房,他们还鄙视她的出身,更差点教坏她的女儿,把她带上歪路子。
碍于今日是好日,姚氏也不好真把人撞回去,只是嘱咐人看着,莫让她们动了手脚不自知。向来看不起他们一家的人自动上门,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孙默娘和孙乐娘直奔放彩礼的院子,那一箱箱、一担又一担的聘礼全都大大的敞开着,首饰衣裳、古玩书画、珍珠白银金饰……满满的一箱箱,一点水分都没掺,这些不只炫花了她的眼,要不是一旁看顾的下人阻止,她们几乎每样东西都情不自禁的想去摸一摸、碰一碰。
孙默娘看红了眼睛,脸色越发难看,这些昂贵又华丽的东西要是给她的就好了。
一旁的孙乐娘则是惊讶到惊叹连连,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孙默娘看到了那套华丽的刺绣嫁衣、凤冠霞帔、精致的绣鞋时,更是走不动路了,这么漂亮的嫁衣她从来没见过,但是一想到要穿上这套衣服的人是孙拂,心里的忌妒远远超过了理智。
不过是给人当个继室,怎么就好像要顶破天了!这国师大人到底被孙拂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倾家荡产送了这么多的聘礼来?
下一瞬,孙默娘已经拔下头上的金钗,着魔的冲上前,在下人来不及阻止的状况下抓起那海鲛锦做的崭新嫁衣,在孙乐娘的尖叫声中,嘶啦的划了下去……
婚嫁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而一袭美丽独特的嫁衣更是其中最受重视的部分。如今孙拂那件独一无二的嫁衣毁了,更重要的这还是男方送过来作为彩礼的,国师是什么人物,把他要送给未来妻子的嫁衣弄坏,这已经不是赔不赔得起的问题,是会被当作挑衅的,只要他在圣上面前说个「神谕」,孙家就会一败涂地玩完了啊!
孙Z看着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孙默娘、一脸懵了的李氏,眼神冰冷得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扯后腿不中用的东西,自己想作死还拖着二房给她垫背,不知所谓的赔钱货!
「妾身一个错眼她就不见了,哪里知道这死丫头去干了这等糊涂事?」李氏一看到孙默娘凄凄切切的样子额际直跳,看着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