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i的眼睫不自在的颤了下,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十分陈旧的钱袋,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宝卧桥。「给你买地,这些要是不够再找我要。」
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就这样轻飘飘落到宝卧桥的手里。
她正要拒绝,就听陆i说:「我是男人,该养家活口的。」钱放他这里,暂时还用不到。
宝卧桥被他突如其来的信任砸得有些头晕。
「买地的事可以交代瞿伯去办,不用你去抛头露面。」给钱还有但书的。
拿人钱财要听话,宝卧桥把买地的事情交代给瞿伯,瞿伯眼睛一亮,「买地是好事。」
瞿伯也是有本事的,不到两日就向宝卧桥回禀。
这年头地贱,其他县城一亩水田三两银子,上好的黑田地四两一亩,九生县的地价因为靠近京城也跟着水涨船高,水田一亩要六两,旱田要五两银子。
他也顺道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这些日子春雨一直不来,有些田地多的地主怕今年秋天颗粒无收,便寻思着想把田地卖掉一些,用来应急周转,因此在价钱上还能多让个一两分。听到瞿伯的汇报,宝卧桥的心思浮动了起来。
黑田地当然最好,但是与其要那东一块西一块的黑田,还不如要一大片连起来的旱田,毕竟人手不足,哪来那么多精力打理。
旱田可以种地瓜小麦花生马铃薯这些杂粮,一半用来种药草。
她原先打算把药草种在家里的院子,虽然照顾方便,院子就这么大,还要留下脚的地方,于是她改变主意种在外头,又怕人见了那些珍贵药草起坏心思,打算搭个暖棚,这样谁也无法一眼看透里面种了什么。
她当机立断,一口气买了三十亩的旱田。
等一应手续和文书都办妥,又过去好几天了。
这片旱地好在哪?好在离家近,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旁流过,改日挖了渠道用来灌溉,再好不过了。
往后只要在灌溉的水里添上点灵泉,再精心养护,还怕粮食和药草长不好。
买完了地,她的荷包剩下十两银子不到,幸好官府登记等等的手续费由卖家出,要不然她的荷包还要再瘦一圈。
让她比较头疼的是,这些花费只能算前期投资,还没算后续挖渠道、灌溉和育苗需要的成本,她得出结论,人两脚,钱四脚,拍马都追不上花钱的速度。
上辈子不太为银钱闹心的她,却在这里碰到了困境。
一听说买了田地,最兴奋的莫过于江彪和丁鹏。
别看江彪他们一个个彪形大汉,来到宝卧桥面前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夫人,俺们听说家里买了田,能去看看不?」
这两天他们在这里吃饱喝足,还没事干,劈柴、烧火、扫地,这些算什么事?虽然跟着瞿伯上山打猎,收获只能说平平。
什么叫平平?
按理说这座山属于皇陵范围,到处都有官兵守卫,老百姓没那胆子上山打猎,只偶尔有些樵夫上山砍柴,山上的猎物多的不得了。
江彪以为随便做个陷阱都能逮着野兔、狐狸啊什么的回来打牙祭,给肚子添点油水,哪里知道两个大男人在山腰守了一整天,只抓到两只山鸡和一兜野鸟蛋。
运气还真是够背的。
垂头丧气的回了小院,听瞿伯口沫横飞的说家里买了田,顿时有了计较。
两人还未从军前,家里都是在泥地里刨食的,也算是侍弄田地的好手,虽然离家多年,可种地这本事学会了就不会忘,再说,他们也怕成了将军的累赘,闲着总不是个事儿。
他们会这么积极,除了宝卧桥的用心款待,也都发现不知是这块地养人还是怎么了,连水都好喝,在这里不过待了几天,就发现身上那些陈年旧伤不再隐隐作痛,每天的精气神更是好的不得了。
这是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行啊,我不太懂田地里的事,还要请两位大哥指点,还有啊,你们叫我小桥就好了,我称呼你们丁大哥、江大哥可好?」
「不不,我们哪能禁得起夫人这么称呼。」她可是将军的夫人,虽然现在将军算解甲归田了,可让他们叫名字,还没那个胆造次。
只是,夫人不懂田地里的事还买地?这是钱多了没处花,还是纯粹客套话?
在这两个老实忠厚人的一贯思维里,地嘛,肯定是要自己打理的,那可是自家的出息,攸关着家中一年的口粮,他们完全没想到宝卧桥想的竟是请专人来打理,实在太过败家!
两人也就腹诽了一声,这时陆i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原本的拐杖已经让他丢进灶膛烧了,现在的他行动与常人无异。「田地都买了,我也去瞧瞧。」
瞿伯、江彪和丁鹏身上产生的那奇效,都是灵泉的功劳,宝卧桥每天在他们的饮水里都加上一些。
「你可以吗?」她以为陆i对田地的侍弄不会有兴趣,堂堂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战绩如此辉煌,要他顶着大太阳在田里干活,可能吗?
「走慢一点就行。」陆i以为她问的是他的脚,说完随即意会过来她问的是田里的事,虽说他不懂种粮,不懂难道不能学吗?农人也不是天生就会种地的。
三月天,天气彻底暖了起来。
山脚下满眼的绿,各种野花,小河河面波光粼粼,然而却到处可见为了水在吵架的农民,要不就是对着田地叹气的老人,叨念的无非就是老天不下雨,但也有一些近着水源的,仗着自家田地离水源近,不信邪的佝偻着腰在播种。
宝卧桥买下的三十亩地正正方方一大块,靠着边坡,地都还没翻过,江彪和丁鹏一看见就下田搓了一把泥在手上,然后点了头,这旱田的土质还算可以。
田壤上有一个戴斗笠的汉子,十分黝黑,身上都是补丁,打着赤脚,一脸不舍的发着呆,一见宝卧桥他们靠近,低了头便要离开。
瞿伯见过这个人,他低声向宝卧桥说道:「原先这些旱田都是由这个陈姓佃农侍候着的,为人看着还算诚恳,这会儿田地易了主,这陈姓佃农的生活极有可能大受影响。」
佃农即使在盛世也只能勉强醐口饭吃,在荒年就是死路一条。
宝卧桥沉思了一下。「咱们这地还要翻土、播种,将来还要拔草、搭暖棚,需要人侍弄,更需要熟手,您去问问看那位大哥可还愿意租咱们家的地,田租以前的地主给多少,我们再多分他一成。」
瞿伯赶紧去拦住了那汉子。
一表明来意,陈姓佃农就告诉他,以前的田租是三七分,地主七分,他三分,瞿伯把宝卧桥的意思转达给他听。
「六、六四、四分?」他连这么几个简单的字都结巴了。
家里穷得没法开锅,就靠他佃的几亩田,收来的粮食缴给地主后剩下来的只够家里醐口,年年都必须勒紧裤腰带,过得苦哈哈。
这些天,听说地主把地卖了,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就像天塌下来,再也没有生计来源,他受不了家里凄风苦雨的气氛,也舍不得这些耕种多年的田地,走着走着,下意识便来到了这里,哪里知道会碰到新的地主,还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来到陆i面前准备跪下,陆i可不受这个礼,「雇用你的不是我,是拙荆。」
拙荆。陈平好一下才意会过来这个词的意思,转向宝卧桥,眼看又要下跪,宝卧桥先声夺人,忙不迭的挥手,「我不喜欢跪来跪去的,大哥有话起来说。」
陈平仓皇的起身,脸色真挚。「请夫人随小的回家一趟,小的让家里的人一起叩谢夫人。」
「这倒不必,往后还要请大哥把农地照顾好,这样就很好了。」叩谢?不过是雇佣关系,互利互惠,值得吗?
陈平见她真没那个意思,再想到自己那破烂的屋子,只哈着腰称是。
「下半晌我让瞿伯到你家去把契约给签了,咱们先一年一签,要是地照顾得好改为三年一签,要是产量一直都维持着,就改五年一签,大哥觉得这样可以吗?」宝卧桥问。
陈平手里的斗笠都快叫他扭破了,也就是说这地他要不好好侍弄,主子就要换人,那可不成,如今拿四成的租子,别看只多了一成,这三十亩田,多一成就能多出好几袋粮食,对他们这种缺粮的农户来说,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两样。
这么好的活儿他要去哪里找?
陈平频频的点头,恭恭敬敬的告诉宝卧桥,他一定会把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不会让她失望。说完很自然的站到了江彪和丁鹏的后面。
「那明儿个就开始翻地吧,翻好地才能争取赶快把种子种下去。」翻地、播种,药田还要盖暖棚,活可多着呢。
江彪挖了挖耳朵,这听着不对啊,呐呐的插了嘴,「夫人……买种子要先育苗,等苗出了才能播种。」
「咱家的种子不用育苗,直接种地里就可以了。」她可是对空间里那些植物非常有信心的。
「那怎么行,不育苗……」
直接用种子不育苗,几个懂庄稼的男人听都没听过,江彪几乎可以确定将军夫人是个大外行,只是田不是他的,不然过个几天种子没出苗,他再和丁鹏商量私下掏钱买些苗吧。
却见宝卧桥嘻嘻一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诸位大哥请见谅,我呢,话说得太快了,这三十亩田,我打算一半用来种小麦,一半种药草,所以小麦种自然是必须买的。」
吃过饭,她让瞿伯跑一趟陈家,把契约给签了,还要他把江彪、丁鹏逮回来的野山鸡,给陈家送去一只。
瞿伯点点头,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夫人越来越满意,撇开这么短的时间让颓丧的爷打起精神,更是细心照料他的伤势,让他迅速复原,现在更是买了田地。
眼看这个家越来越有奔头,甚至连陈平一家的生计都考虑到了,这样爱屋及乌的心态并不容易,以前对她那些偏见,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渐渐的改观了不少。
第六章 空间秘密被发现(1)
宝卧桥打发走了瞿伯,一边给陆i做衣服,一边把空间的药草拿出来晾晒。
皇甫去疾经过看了一会儿,眼带讶色,翻了翻药草,什么都没说就走掉了。
宝卧桥手里忙着裁布给陆i做衣服,心里却挂念着田地。空间里没有小麦,她要不要试试把普通的种子丢进空间的地里,看有什么变化,或许真的能把育苗这件事省下来也说不定?
这晚,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就钻进空间,在药田旁的地上挖出几个小洞,把下午买的小麦种子埋进去,又浇了灵泉水。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地,在小青苗刚冒出头的瞬间,刷刷刷的多出了一亩田地,土地一增加,空间顿时大了不少,而且也多了一亩红薯。
红薯她喜欢,用麻油煎了,糖都不用撒,好吃还能让人有饱足感,可是好东西!
原来这空间的法则是,只要种下新的作物,它就会给出一种新的作物吗?
宝卧桥被这发现惊了一下,下回她要是找到包谷种子种下,空间又会给她什么?
她寻找新作物的心炙热了起来。
而她种下去的那些小麦,不过几息时间就成熟了四五茬,也和药草一样割了又长,她用意念把小麦处理了,一个晚上就攒够要播种的数量。
她又用意念取了不少冬虫夏草的菌丝体,也不打算多种,先用几亩地试试,直到做完计划的一切,她才满意的收了手,从空间溜出来。
她点起灯,画起暖棚的图,她用的是从县城买来的石黛笔,这笔够硬,是姑娘用来画眉的,她觉得用来画图写字比毛笔方便多了。
画完图,觉得满意了,这才擦了擦身子,上床睡觉,头一沾枕就睡过去了。
宝卧桥是被公鸡打鸣给叫醒的,她向来没什么起床气,该起就起。收拾好自己,先去厨房看了看,发现厨房的水缸满了,柴劈成细细的木条,院子里还堆着不少柴垛,可见这个家有人起得比她还要早。
她想把昨天的剩菜热热,打开碗柜才发现自从家里多了三张嘴以后,碗橱里面再也没有剩过饭菜。以前饭菜做得少,没剩余正常,现在人多,饭菜都是一盆一盆的,这样还没剩余,人家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这个家除了她都是臭男人,吃食只能多不能少。
她淘米准备做大米粥配咸鸭蛋,在做些瓜干肉馅儿的包子,胡辣汤里有肉有菜,既暖胃又不至于吃得太撑,再擀些黄山烧饼,应该够大家吃了。
发面、剁馅儿、煮水熬粥,在大铁锅边上贴黄山烧饼,宝卧桥几下就捏好一个包子,看着皮薄馅多,很快就都上了屉笼,用大火蒸上。
忙了好一会儿,宝卧桥觉得又饿又渴,想也没想就从空间里拿了一颗大番茄,用沾了面粉的手拿着往嘴里送,番茄是好东西,养颜美容还不怕胖。
厨房里充满着各种食物喷香的味道,陆i走近就闻到了,他在门口看着宝卧桥做饭的样子,半晌就看到她手中突然出现一颗硕大的西红柿,厨房里没有西红柿,不可能是她买的,那是他眼花吗?不可能!
他快步来到宝卧桥面前,看着被她咬了一口、汁水淋漓的西红柿。「你哪来的这个?」
「你眼花……」宝卧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糟了个糕,汁都淌到手里了。这人长了火眼金睛是吧,说也奇怪,她在陆i面前好像经常吃瘪。
「我一箭能射穿老鹰的眼珠子,我眼不花。」
「那个,你要我说什么?」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怪她太粗心,还有这个人走路居然没有声音,他……不会看见她从空间里拿东西了吧?
证据确凿,毋庸置疑――陆i是看见了。
她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说实话,有些事实在没法说啊!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秘密不可,你不交底不要紧,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你给我喝的那个水掺了什么?你那些拿去卖钱的药材又是从哪里来的?我问过瞿伯,他说从未帮你采过药材,而且他也不懂这些,你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孤身进山采这么多药材。
「你我感情虽然不睦,我却非木石,旁的我也不多问,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有办法凭空变出这么大个西红柿?」他语句清晰,铿锵有力,不,应该叫咄咄逼人。
宝卧桥心里急得不行,要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这位陆大人能文能武,受挫后能凭借一己之力靠科举青云直上,甚至不用花十年寒窗苦读,能是笨蛋吗?可是空间那种逆天的作弊金手指,她要怎么让一个古人接受理解?
她嗫嚅了半天,打算豁出去了,他要是觉得她胡说八道,一气之下把她休了,那正好,虽然炮灰元配以被休的方式退场,有损他将来的官声,但未尝不是她离开的一个时机。
她抬首,对上一双寒潭般深邃的黑眸。「先说好,我这事还真是有些玄乎。」
「我听着,你说无妨。」
「你记得我们还未来到巴山之前,我寻过短见?」
他脸色沉了些,神色有些莫名。他听瞿伯说过,她把府里闹得几乎翻过去,府中的每个人见到她都脑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