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夫人和闵望祝互相看了一眼,俩夫妻受到的惊吓不小,要不是仆妇拉了一把,说不定出大事了。
医官走了,魏玉醒来后,看看周围的闵家人,一言不发。
魏玉带来的姨娘的娘家人被安抚住了,如果出去闹,闵望祝这个大理寺卿颜面何在。
闵望祝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屋里只留下闵夫人,闵望祝站在床前,问;“魏姑娘,这件事就没有其它的解决方法了吗?身体是父母给的,不能当儿戏。”
魏玉眼睛望着帐子顶,声音微弱,“嫁入闵家,或死在闵家,生是闵谦的人,死是闵家的鬼。”
闵望祝摇摇头,“魏姑娘,何必这么执着,我儿子我了解,资质才干都很平常,那么多青年才俊,魏姑娘又为何非吊在他这棵歪脖树上。”
闵夫人嗔怪地看眼丈夫,对丈夫这样说儿子不满。
“我也很平常,如若能嫁给闵公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魏玉毫无血色的唇阖动,声音细小。
闵家把魏玉送回魏家。
添香听说,跑回房告诉魏楚,如此这般,五姑娘去闵家大闹一场,当堂自尽。
说;“平常看五姑娘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竟然敢大闹闵家。”
魏楚道;“是个狠人。”
魏家上下全知道了,魏家人觉得丢人现眼,没人去看魏玉。
三房小跨院,魏玉头上缠着绷带,靠坐在塌上,小鸾端着一碗参汤,说;“姑娘流了不少血,喝点参汤补一补。”
魏玉喝着参汤,问;“我舅父舅母他们回去了,我交代的事你跟他们说了?”
“姑娘的意思我都跟他们说了,话已经放出去了。”小鸾心有余悸,说;“在闵家姑娘太冒险了,姑娘吓唬闵家,也别来真格的呀。”
魏玉的面色苍白,神色冷漠,“我不来真格的,能吓住闵望祝和那个精明的闵夫人吗?婚事不成,我本来没打着活着离开。”+
所以,当闵家拒绝婚事,魏玉抱着一死的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
闵家经过一场乱,闵望祝深感头痛,一场惊吓,闵夫人又气又恨,说;“魏玉以死相逼,老爷这事可怎么办?明明谦儿被她设计,现在反倒是我们没理,我们闵家做事不讲道义,传扬出去,折损老爷和谦儿的名声,这种事情即便是我们占理,男女之事说不清,她带来的那些人,都是刁民,不要命的的泼皮,到处张扬,魏玉这是没死,若真死在我们家,魏家不能坐视不理,两家打起官司,我们有口说不清。”
闵望祝生气,“都是谦儿这个蠢货惹的事,识人不明,惹上这个麻烦,我看那个魏玉是真想死,如果不是仆妇拉了一把,命丧当场,到那时我们闵家可是抖落不掉了。”
没过几日,流言四起,大理寺卿的公子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要人家姑娘了,始乱终弃,姑娘在闵府自尽,传得越来越走样。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闵家请魏家商议。
魏三老爷魏经志过闵家来。
闵望祝开口说;“魏三老爷,儿女的事,我们把老脸都丢尽了,你看能不能劝劝令爱,强扭的瓜不甜,我儿子有错,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要什么补偿,我们都愿意出,我们给令爱一大笔嫁妆,以后她若嫁人也吃不了苦。”
摆明了闵家知道魏家底细的,此话有轻视之意。
魏三老爷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道;“闵大人,小女和令公子做下这样的事,是魏某没有管教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以后怎么嫁人?她和令公子两个人你情我愿,我魏某舍脸求闵大人和夫人就成全了他们吧,不然我魏家不认这个女儿,她是死是活随她。”
魏三老爷走后,闵望祝命人把儿子叫来,闵谦被父亲关起来,不让出门。
闵望祝看着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怒喝;“看看你惹的好事。”
闵谦被关着,听府里人说魏玉寻死的事。
跪下,“父亲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累二老操心了。”
闵望祝问;“魏玉以死相逼,我和你母亲原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问问你的意见?你已经了解她,你还愿意娶她吗?”
闵谦从父母口中了解了魏玉的所作所为,对魏玉很失望,现在对魏玉没了当初的冲动,说;“儿子犯下的错,儿子应该承担后果,不连累父母,儿子愿意娶她。”
闵望祝叹了一声,“你娶了这样的女人,将来有后悔的一日,既然你愿意,我和你母亲也就不拦着了。”
闵谦叩头,“谢父亲母亲。”
尽管对魏玉的感觉已经消失,闵谦却也不愿意有一个女人因自己而死,
闵夫人道;“选一个黄道吉日,抬过来,俗礼都免了。”
魏府三房小跨院,魏玉和小鸾收拾衣物。
小鸾把姑娘几件衣裳装入箱子里,说;“闵家没给彩礼,太欺负姑娘了,府里都看姑娘笑话,姑娘嫁到闵家,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魏玉无所谓,说;“我们能达成心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闵家没有彩礼,我没有嫁妆,她们挑我什么?”
“闵家不办婚礼,姑娘坐轿子自己送上门,以后姑娘在闵家有什么地位。”
“她们不想接受,被迫接受我,心里能舒坦吗?闵夫人这是想打压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后怎么做,闵夫人是闵公子的继母,不是亲娘,到闵家后,我只要和闵谦一条心,她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公子一直不见姑娘,对姑娘不像从前。”
“你以为男人现在对你好,就能一辈子都对你好,那就没有小妾通房了,不管怎样,我都是闵谦的正妻,闵府的少夫人。”
“奴婢就是替姑娘委屈,姑娘的婚事没有人理会,娘家人这样对待姑娘,婆家人也这样对待姑娘。”
“委屈,这世上委屈的人多了,只怕闵夫人比我更憋屈。”
魏玉拿着一枚铜镜照,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太深,头发遮不住,成亲时疤痕掉不了,不过也好,闵谦看着她额头上的疤痕,提醒他自己为他连命差点丢了。
丫鬟扶着梅侍郎夫人周氏跨进魏府大门,周氏说;“我们先去大房看看。”
大房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本来想过了年在回老家,大房和二房闹僵,这几日二房和三房也张罗搬家,府邸空了,年各过个的,大老爷魏经世决定年前离开京城。
梅侍郎夫人周氏见了,喟然长叹,说;“家宅不和睦,早晚生乱。”
见了大夫人徐氏,问;“东西都收拾好了?那日动身?”
徐氏道;“后日动身,老爷说早点上路,赶在年前到家。”
周氏握着徐氏的手,“这回你走得远,我们姊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徐氏抹着眼泪,“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京城了。”
周氏问;“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徐氏说;“我走了,瑾儿你多关照。”
“你放心,瑾儿我看着长大的。”
周氏从大房出来,去二房,一路看魏府要搬家,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说;“魏家说散就散了。”
二房黄长裙指挥着人搬抬东西,周氏唇角边一丝冷笑,说;“魏家二房没有主母,黄姨娘说了算,这回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夫人认识魏家二房夫人吗?”丫鬟问。
“认识,魏家二夫人可是个美人,冰雪聪明,黄姨娘若是生下子女,早扶正了。”
魏楚站在台阶上,她的箱笼小厮已经装上马车,看见周氏从墙门走进院子,忙迎上前,“周伯母来了。”
周氏说;“我从大房过来。”
“我们正搬家,屋里乱。”
让进堂屋,周氏坐下,说;“我来是你托我的事有眉目了。”
魏楚笑道;“伯母快和我说说是哪一家的姑娘。”
周氏说;“国子监祭酒曲方的妹妹,曲方这个妹妹出嫁一年,夫君就死了,自小定的亲,没成亲时未婚夫病倒了,曲家讲信义,还是把姑娘嫁过去,夫君死后,哥哥把她接回娘家,长相没的说,言情书网,我左挑右选,最后选中曲姑娘。”
魏楚很高兴,“这件事要是成了,了了我的心愿,谢周伯母。”
周氏问;“魏二老爷和曲姑娘见个面?”
“伯母安排吧。”
魏二老爷和曲姑娘见了一面后,亲事就定了下来。
魏府新宅,黄长裙呆呆地坐着,主院明间里新置办的家具,黄长裙精打细算,一切打理得妥帖,二房却要来了新女主人。
丫鬟慧雯擦拭家什,说;“不知道新夫人是什么性情,姨娘辛苦了这么多年,给人做嫁衣裳。”
“这些话新主母来了,别在说了。”
黄长裙苦涩地说。
“奴婢知道。”
黄长裙心想,如果知道这样的结局,自己又何苦找了回来,她跟了魏经贤这么多年,所有的指望都落空了。
年轻时凭着容貌才干,挑一个好男人嫁了,现在自己也是正妻,不用看谁脸色过日子。
现在后悔也晚了,老爷的婚事是四姑娘一手操办,四姑娘到底心里还是恨自己的。
第60章
◎你想了?我不想◎
丫鬟扶着魏玉走出魏府大门, 门前停着一乘小轿,今日魏玉出嫁,没有十里红妆, 没有锣鼓喧天, 没有宾客盈门, 没有新郎迎娶,冷冷清清。
闵家没来人迎,魏家也无人送, 身边只有丫鬟小鸾。
寒风中, 穿着一袭□□凤喜袍的魏玉站在门首, 孤零零地。
从今以后, 她的人生将是新的开始, 这个开始也许落寞, 终有一日辉煌。
她没有任何留恋,坚定地迈上轿子。
魏经贤和曲姑娘的婚事, 开始纳采问名。
官媒到曲家请问曲姑娘的生辰八字,占卜合婚。
曲姑娘的生辰八字拿回来, 魏家人一看, 曲姑娘闺名叫曲令裙。
魏琦说;“曲姑娘叫曲令裙,其中有一个字和黄姨娘的名字重了。”
屋里的人都看向黄姨娘,新主母和姨娘的闺名重了一个字, 按理说奴婢和主子的名讳有重复的, 奴婢便要改了名字。
黄姨娘说;“新夫人与我的闺名重了一个字,我便改了一个字。”
为了彰显大度, 黄姨娘面带笑容, 把生下来父母起的名字改了, 新夫人还没进门, 压了她一头,这就是名分。
黄长裙回到自己的房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魏家遭难时,她在京城一个商户人家当女仆,三年间,干粗活双手变得粗糙,养了这半年,年轻时经常给魏二老爷研墨,这双手纤细嫩白,现在手上的口子没了,不复当初。
新夫人出身高,年纪小,她已经人老珠黄,以后在魏府悄无声息地走完余生。
这种无望的悲哀,黄长裙深刻体会到,新夫人嫁过来,掌家权移交,府里人谁还在乎她一个普通的姨娘。
这些年付出,怎能甘心?
魏楚进宫前,做了最后这件事,报复了黄长裙。
长久以来,黄长裙心底滋生出恨意,这恨意她一直拼命压着,一冒头,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魏经贤薄情寡义,死了的魏二夫人心如蛇蝎,四姑娘魏楚不动声色间令她日暮穷途。
年前,信国公父子被放了出来,信国公次子曹周判了徒刑,府邸被封,信国公夫人邢氏住在尼姑庵里,信国公一声长叹,自己被逆子所累,出家做了和尚。
曹行走到魏府门前,魏府大门敞开,门前有几辆马车,装载箱笼。
大老爷魏经世和徐氏已经上了马车,魏敏依依不舍地看着偌大空旷的魏府,随父母去乡下,这辈子要在乡下当个村姑,她打心里极不情愿,又无处可去。
刚要上马车,看见曹行走了过来,抬起的腿又放下。
冷淡地问;“你出来了?”
“出来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曹行已经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在魏敏面前矮了一截。
“回老家。”
魏敏看曹行衣衫褴褛,心里很是厌烦。
曹行沉默片刻,说;“你能留下来吗?”
荣华富贵烟消云散,他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曾经荒唐整日斗鸡走狗,醉心于女色的公子哥,一个无用之人,想着和魏敏毕竟是夫妻一场,落魄时做个伴。
魏敏神情冷漠,“你那些小妾呢?不是都对你一片痴心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休了我,我没为你生下一儿半女,这时候倒想起我,我留下跟你去乞讨?”
魏敏说着上了马车,没在看曹行一眼。
曹行站在马车下,看着几辆马车驶离。
他薄情寡义,魏敏自私绝情,他们其实是一对。
魏家新府邸,二房主院新修缮,魏楚张罗父亲婚事的一应事宜,黄长裙自觉地退了一箭之地,魏经贤和曲令裙的婚期定在春季。
眨眼到了元旦。
三年没在京城过年,魏家缺了大房的人,二房三房的人都齐全。
魏瑾和左鹤怀过魏府过年,魏瑾上无公婆,日子过得自在。
魏瑾的继女左娴秀也带了来。
魏楚看左娴秀不似从前对魏瑾抵触,提防。
拉了魏瑾到自己房中,姊妹俩说悄悄话。
魏楚问;“我看娴秀有点变了,和你好像亲了。”
魏瑾说;“我刚进左府时,她规规矩矩地礼数一点不差,就是和我隔了心,后来我留意发现是她的女先生从中作梗,她的那个女先生给她灌输后母恶毒,她先入为主,对我生了戒心。”
桌上的盘子里放着刚洗的水果,新鲜挂着水珠,魏瑾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我派人调查这个女先生,这个女先生曾经在几个大户人家教过女学生,挑拨离间女学生和家人的关系,有一个庶女让她教导得对嫡母生恨,后面被那家主母赶了出来,这样心术不正之人教坏学生,我岂能留下,我把她打发走了。”
魏楚问;“她教了娴秀几年?”
“三年,娴秀启蒙就是她教导。”
“三年,师生情谊很深,先生走了,娴秀能接受吗?”
魏瑾边吃苹果边说;“女先生被我赶走后,娴秀反应激烈,不吃不喝,私下里跪在她父亲的面前,请求让她女先生回来,鹤怀相信我,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没有支持娴秀,后来我亲自教导她,慢慢地她接受了我,觉得继母不像女先生说的那样。”
魏楚替魏瑾高兴,说;“二姐,家庭和睦,和姐夫对你无条件的信任分不开。”
“你姐夫把教导娴秀放手交给我管,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娴秀看她父亲没有站在她一边,纵容她,也就不闹了。”
“我说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里说悄悄话。”
魏琦探头。
魏瑾说;“我们现在不亲热亲热,四妹进宫了,几年见不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