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放过周舜华,也是放过自己。
暗中李业表情僵硬,“朕早晚给你个交代。”
魏楚不再说话, 两人间因此事产生隔阂。
后宫嫔妃和朝廷命妇前来拜见魏贵妃, 被景秋挡在门外 ,说;“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礼都免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后宫和朝堂都知道了这位新晋的魏贵妃的来历, 多少人想结交, 可贵妃闭门不出。
李业回京后,朝事繁忙,十天半月回一趟后宫,都是去玉清宫。
添香同景秋说;“皇上给咱们玉清宫增加了侍卫,皇上对娘娘是在乎的,可是娘娘对皇上总是冷冷淡淡的,这样下去,万一惹恼了皇上.....”
景秋叹了一口气,说;“娘娘的心结一时难以打开。”
待时间久了慢慢冲淡。
“后宫孔贵妃和裴贤妃倒了,皇上本意是咱们娘娘掌管后宫事物,娘娘不肯,万事不管,皇上只好命慎贵人代管,乔常在协理,娘娘还跟皇上堵着气。”添香说。
玉清宫的人都盼着皇上和娘娘和好。
两人正说着,看见一群太监捧着盒子进了院子。
添香孩子气的脸露出笑容,“皇上三天两头赏赐,贡品都送到咱们宫里,这是有心哄咱们娘娘。”
景秋看着皇帝的赏赐流水一样送入玉清宫,说:“那里这么容易消气,这可是娘娘头一个孩子。”
魏楚的伤痛只有景秋知道,娘娘在外人面前从不表现出来。
夜深人静,皇宫里传来太监打更声,李业抬起头,王宝提醒道;“皇上,已经二更天了。”
皇上甚是操劳,御书案上堆成山的奏折等皇上批阅。
李业看着上面几本奏折是奏请皇上大婚,举国选秀女充实后宫,对皇上膝下空虚,没有子嗣承袭帝位深感担忧,这些臣子自是忠臣,为江山社稷着想,帝后继无人,不利于江山稳固。
李业望一眼窗外,王宝说;“皇上,下雪了。”
李业起身,道;“回后宫”
皇帝乘坐的撵车进内宫宫门,不用皇上吩咐,太监们一路往玉清宫去了。
王宝撑着伞,两个太监前面提着宫灯,进了玉清宫的院子,地上雪光映照夜晚通亮。
玉清宫除了廊下的一盏宫灯,其余的灯都熄灭了。
李业迈过门槛,倚在门旁的两个值夜的太监正打瞌睡,一下惊醒了,看见皇上唬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魏楚的睡眠浅,李业上床时,魏楚就醒了,装作沉睡,李业的手臂揽住她的纤腰,把她带进怀里,魏楚依然没有动,后背贴着李业的胸膛,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慢慢的,魏楚感觉到背后身体的僵硬,放在她胸前的手掌心灼热,低低地声在她耳旁响起,“阿楚,我知道你没睡,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每次魏楚都是这样无声地拒绝。
李业不愿意强迫她,魏楚对他疏离,他不想两人的关系变得不可收拾。
魏楚刚睡醒嗓音带着慵懒,“皇上还是去别的宫吧。”
这是把他往外推,李业手臂一紧,胸口剧烈跳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暗哑的声,“阿楚”
压抑地透着浓浓的□□的意味,李业已经很克制了。
早晨醒来时,窗外一片洁白,李业早已经走了。
院子里几个小宫女在堆雪人,不知愁的年纪,一如魏楚前世在梁王别院时,天真浪漫,再也回不去了,就像她和李业回不去了,魏楚偶尔想起当初在榆关镇时,李业每次来,她都吓得半死,后来她成了李娘子,这是两人最平静的日子。
没想两人最终走到这个地步。
鹦鹉叽叽喳喳,“阿楚!阿楚,皇上来了!”
冬季鹦鹉的笼子提进屋里,鹦鹉耐寒能力差,怕冷,这鹦鹉就会说这两句话。
魏楚望着金丝笼子里的鹦鹉,同自己一样没有自由。
眨眼到了年关,皇宫热闹起来,太监们架着梯子在廊下挂大红灯笼。
年夜,皇宫家宴,严太后平素吃斋念佛,极少出宫门,常年居住在深宫的太妃太嫔们难得露面,
李业的目光朝魏楚看过来,隔着人魏楚没往李业的方向看,同玉宁公主说话,玉宁公主低语,“贵妃还再生皇上的气,皇兄是一国之君,从大局考虑,皇兄也很难,现在川陕一带平定了,可是北方边关不太平,镇边大将手握重兵,一方的土皇帝,对朝廷阳奉阴违,朝堂之事本来我们后宫女眷不该议论,我为嫂嫂误解皇兄着急。”
李业称帝后面临朝中臣子们不一心,举国各地各自为政,一盘散沙,藩镇将领拥兵自重,各方势力角逐帝位失败,残余部仍然与朝廷抗衡,战乱令百姓流离失所,李业施行仁政,减免税负让百姓休生养息。
魏楚低声说:“公主生在皇宫,魏楚长在民间,魏楚要的不过是普通人的生活,皇宫不适合我。”
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夫妻也能相互利用。
玉宁公主冰雪聪明,一笑,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认真地看着魏楚,“皇兄对你真的很好。”
这已经是李业最大限度能给予她的,别人求之不得,她却不稀罕,魏楚自嘲地说;“是我不知好歹。”
玉宁公主有些怅然,“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在皇家夫妻反目,父子猜忌,兄弟相残,都是为了皇权。
听见成瑜太妃说;“皇上大婚的日子钦天监选好了吗?”
太后太妃们提到皇帝大婚,殿上所有人停止交谈,一时间安静下来。
严太后说;“皇上回京后一直忙朝事,一刻也分不得身,大婚之事就拖延下来,哀家几次催促皇上。”
太后太妃太嫔们瞅着李业,李业笑说;“让母后母妃们操心了,等儿臣忙过这阵子大婚提上日程。”
李业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又扫过来,魏楚只做不见。
京城从正月初八开始张灯,到正月十五最热闹,皇帝率领一众嫔妃站在皇城上俯视御街,嫔妃中独缺魏楚。
去年正月十五魏楚站在李业身旁,两人关系还很亲密,现在身边没有那个人,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一派热闹繁华景象,可玉宁公主看皇上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
第96章
◎回榆关镇◎
“娘娘, 辽阳来信了。”添香手里举着一封信晃了晃。
“邵夫人的信总是很准时到。”一年两封信,年底的信的内容报账,魏楚同邵夫人在辽阳合开的两家酒楼的生意很好。
邵夫人生了二女儿, 小妾苏云芳生了儿子, 母凭子贵, 邵文龙有了后,苏云芳母子在太守府的地位提高。
放下信,魏楚沉思, 景秋问;“邵夫人信里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说些家常话, 可我品着那里不对, 邵夫人原来的信都很乐观, 这封信里隐隐担忧着什么?”
魏楚琢磨着道。
“是不是邵太守对小妾母子好, 邵夫人心里不自在。”景秋想女人过得不开心,无非就是夫君对她的态度好坏。
“从前她是这样, 可她早已想开了,尤其又生了二女儿后, 她把精力都放在两个女儿身后, 已经不在意男人对她的好坏。”
“那是还有别的原因,也许家里出了什么事。”景秋猜测道。
魏楚把信收起来,道;“或许是吧, 不方便对外人说。”
当晚魏楚梦到了榆关镇, 小黑、韩举、孟玉娴、秋雁、三娘、林生等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
半夜醒了,下雨了, 夏季多雨的季节, 雨水打在窗下芭蕉叶上发出的啪嗒声, 夜深人静听得分外真切, 邵夫人的信,勾起魏楚回忆起往事,那几年在榆关镇的日子是最惬意的,自由自在。
辽阳太守府
灯火彻夜亮着,大厅里辽东的武将和太守府的幕僚齐聚。
其中一个莽撞武将大声地说;“将军早就该反了,如今皇上对手握重兵的藩镇猜忌,将军宜早下决断,末将等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愿意豁出性命拥立将军自立为王。”
众武将纷纷应和。
这番话说到邵文龙心里,他不是不想早反了,皇帝亲征四川时京城空虚是他谋反最佳时机,遗憾地是羽翼未丰,趁着这两年李业顾不上北部,邵文龙招兵买马扩大军队。
“将军,当断则断,反了。”议事厅上异口同声反朝廷。
邵文龙看着幕僚董项伯,“先生的意思呢?”
“在下也同意各位将军的建议,先下手为强,辽东两重镇的兵权易主,皇上削夺将军的兵权,断将军两翼膀臂,我们现在兵精粮足,早晚有这一日,不如趁现在皇帝根基未稳反了。”
董项伯的话,激起邵文龙雄心壮志。
邵文龙大手一拍桌子,“就依众将,我邵文龙反了。”
辽阳太守邵文龙反了,边关急报,快马加急报到京城。
北地是皇帝大本营,起家之地,北疆重镇,拒敌鲜卑的门户,至关重要。
皇上龙书案上压下的奏折,都是参邵文龙有反心,邵文龙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朝廷现在腾出手收拾邵文龙。
李业召文武群臣商议。
玉清宫
春喜同魏楚说:“北疆叛乱,皇上要御驾亲征。”
朝廷大军休整了一年,今年雨水丰沛,上秋粮食丰收,兵强马壮,是李业彻底解决北疆问题的时候了。
魏楚喃喃道 ;“北地百姓安居乐业,现在要遭受战火的摧残。”
夜静更深,窗外一片蝉鸣,这一年李业来玉清宫都是魏楚睡下后,今晚过来,意外魏楚没睡,正等着他。
李业上床后,两人并排躺着,魏楚问;“皇上要亲征北疆?”
“你要一起去吗?”李业猜透了魏楚的小心思。
魏楚侧过身,“我跟着军队到榆关镇,留在榆关镇等皇上。”
床头宫灯跳动的烛火映着魏楚漆黑发亮的眼眸,这是自两人生分后,魏楚暗淡的明眸第一次流露出期盼,李业焉能拒绝,道;“好”
半月后,朝廷北征的大军开拔,魏楚从马车里朝外看,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军容整肃,迎着风旌旗猎猎,李业为梁王时就治军严谨,看着马上李业的背影如玉山一样挺拔,雪白的战袍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大军日夜兼程,到了北地境内,在榆关镇外军队休整,李业派邓朴送魏楚去镇内。
马车经过镇上魏楚从车里看着熟悉的两旁店铺,短短几年恍如隔世。
马车在一条胡同里一户人家门前停住,胡同里的一群孩子围着马车,其中有个孩子嚷,“虎子,是去你家的。”
景秋挑起帘子,魏楚看见车下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魏楚下车后,笑着问;“你就是虎子?”
男孩子点了点头,魏楚摸了下他的头,“都长这么高了。”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扯了下虎子的衣角,怯怯地小声问;“哥,这是谁呀?”
魏楚蹲下身,为女孩理了理散了的头发,和颜悦色地问:“你是豆豆?”
韩举的小女儿小名叫豆豆。
小女孩点点头,天真地看着魏楚,“你怎么知道我叫豆豆?”
这时,院子里走出一个妇人人,在门里喊;“虎子,豆豆,吃饭了!”
年轻妇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魏楚喊了声,“嫂子!”
孟玉娴一下愣住了,随即激动地喊了声,“妹妹!”
快步上前,走到近前脚步却停住了,仿佛突然想起来,敛了情绪,要蹲身行下礼,魏楚一把扶住,“嫂子,一家人不用客套。”
孟玉娴要改口尊称贵妃娘娘,见有几个街坊邻居过来,米铺朱掌柜的婆娘大惊小怪地嚷着,“哎呀,这不是李娘子吗?”
魏楚笑说;“朱大娘可好?”
“好,好!”几个婆娘上下打量魏楚,“几年不见,李娘子越发好看了,还是京城,伯爵府富贵养人。”
榆关镇的街坊都知道魏楚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知道魏楚现在的身份。
魏楚朝孟玉娴递了个眼色,孟玉娴会意,对大家说:“今日俺妹子回来,婶子大娘屋里坐。”
镇上的人淳朴热情,簇拥着魏楚进了家门,魏楚看堂屋里收拾得干净,嫂子孟玉娴是个会持家之人。
大翠嫂从灶间跑出来,大嗓门嚷着,“娘子回来了。”
“大翠嫂可好?”魏楚笑着唤。
大翠嫂看见魏楚激动得手在围裙上擦抹着,“我好,娘子走了几年,年年都念叨着娘子什么时候回来。”
魏楚笑着说;“我想吃大翠嫂做的饭。”
“娘子爱吃,我今日就做给娘子吃。”大翠嫂高兴地喊王铜锁去买菜。
这厢孟玉娴着人去衙门告诉韩举。
韩举大步流星地进门时,就见堂屋一屋子人,地上站满了一条街的邻居,孩子在里外屋地跑着,好不热闹。
魏楚站起来,笑着喊了声,“哥”
韩举瞬间的愣怔,声音发颤地喊了声,“妹子!”
“韩团练回来了。”街坊邻居都打着招呼,对韩举很是尊重。
韩举现在是州府团练。
“李娘子!”
院子传来三娘的大嗓门,进门看见魏楚径直奔过来,拉着魏楚的手,“妹子,你可回来了,想死三嫂了。”
魏楚笑着说:“三嫂,我也想你们。”
三娘看魏楚服饰华丽,光彩照人,拉着她不放,“几年不见妹子出落得更标致了。”
踌躇着问;“妹子改嫁了?”
民间百姓淳朴善良,家长里短,孟玉娴忙接过话,说;“我那妹夫没死,当年经商去了外地,谣传说死了,后来和俺妹子在京城团聚了。”
“李掌柜没死,真是福大命大,夫妻团圆。”
众人见魏楚穿戴光鲜,都寻思着李娘子八成是改嫁了,虽说嫁过两个男人,就这般姿色,不愁没人要,都好信被三娘问了。
好歹是圆过去了,韩举倒松了一口气,谁敢咒皇帝死,皇帝明明活得好好的。
“娘子,娘子!”
一连声地喊声自外面传来,随着喊声,秋雁和韩翠玉,万金几个人出现在门口。
“真是娘子回来了。”
秋雁哽咽着说,跪地叩头。
魏楚忙把秋雁扶起来,说;“见面该高兴,哭什么呀?”
秋雁已经嫁人了,生了孩子。
差不多整条街的街坊都来了,屋里院子里都是人,韩举对大家说;“俺妹子回来了,今晚大家过来吃酒。”
告诉孟玉娴准备酒席。
婆娘们在厨下帮忙,在堂屋和院子里摆了十几桌席面,大人孩子热热闹闹。
韩举夫妻和三娘陪着魏楚在东间屋炕上吃酒,秋雁、玉翠等招待客人,一时间小院里飘出欢声笑语。
魏楚这几年从未有过的畅快,吃了几盅酒,韩举问;“妹子这次回来能多住些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