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鹊一听,也觉得二十块钱有点贵,那土房子是真的不值。
可是想想二十块钱买的是自己的潇洒、自由,不需要和别人凑在一块儿整天搅和着过日子,这二十块钱就花的忒值了!
她自己一个人住,那不就是灶火里想烧多少柴火就烧多少柴火?她不就也能和村里人一样,把屋子里烧得暖暖和和?
把屋子门关上,她想在屋子里吃什么不行?没必要再挤在知青点吃糠咽菜了啊!
住在知青点里,实在是限制了她的生活水平。
许枝鹊站起身来,拍一拍屁-股上的灰,同孟炊说,“孟炊姐,你就别烦恼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谢小梅不想让人占她的便宜,我觉得她没错,她自个儿出二十块钱搬走,又没让你出钱,你替她心疼钱干啥?我去问问谢小梅,这二十块钱是交给哪儿,我也去找一间教师宿舍住。”
孟炊:“???枝鹊,你也要搬走?”
许枝鹊摊手,“那肯定的啊,我自己花钱买粮食,凭什么分给别人吃?”
她把自己捡回来的柴火放在墙根下,距离大伙儿一起放柴火的柴火垛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同孟炊说,“孟炊姐,你帮我看一下这些柴火,我到时候搬去教室宿舍住的时候会带走。”
孟炊:“……”
知青点里的女知青大概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家庭条件好的,像谢小梅这样,早就想一个人住了,只是不知道村里那些空置的小学教室宿舍能住,只能被环境限制着继续待在知青点里;
还有一类是家庭一般的,像林苗红这种,遇到该出钱的事情就想着逃避,甭管是遇到大便宜还是小便宜,都想占一下的。
许枝鹊自问自己不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去找了谢小梅,得知谢小梅是在村支书那里办理的手续之后,十分欢快地去找村支书了。
她欢快地走了,知青点却是炸开了锅。
许枝鹊平时做事不会委屈自己,她在吃穿上都算是大方的,只是没谢小梅那么爱显摆,属于知青点一众女知青心目中最有钱的三个人之一。
谢小梅要搬走,很多人还感觉没啥,毕竟谢小梅的脾气有些骄横,很多时候说话也难听,因为自己多出了些粮食或者自己出的粮食是新粮品质比其他人出的粮食更好,她平时就有些颐指气使,待人接物都傲慢。
可许枝鹊要搬走,好多女知青都感觉心头受到了暴击,因为许枝鹊待人接物一直都挺和善的,该出钱的地方从来不犹豫,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分享给大家,平时许枝鹊还总是主动给知青点捡柴火回来,比所有人都勤快。
最有可能多买点粮食或者买好粮食回来接济补贴大家伙的两个女知青都要搬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心里涌出了阵阵寒气。
不想出钱买粮的知青那么多,愿意出钱的知青数目也是固定的,现在愿意出钱买粮的知青都要搬走,那剩下的知青可不就得出血?十个人养两个吃白饭的,均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压力还不算太大,可愿意出钱出粮的人少了……这还不赶紧跟着搬走?
“枝鹊!等等我,我也想去教师宿舍那边住!”
“你俩别跑那么快啊,等我穿一下鞋,我这棉鞋太难穿了,我穿上鞋咱一块儿去!”
“加我一个,我也觉得知青点这房子走风漏气的,我也想换个住处了!”
孟炊看着好几个女知青你追我赶的出门,知青点里的贫富差距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走的都算是有钱的,没走的都是没钱或者舍不得出钱的。
而她夹在走和没走之间,就是个左右为难的冤大头。
跟着也去住教师宿舍吧……她舍不得那二十块钱。
不跟着去住教师宿舍吧……她一个人买粮得供这些不舍得出钱买粮的人吃。
甭管选哪个,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
关键时刻,孟炊灵机一动,她看着炕上哭得泪都快干了的林苗红以及那几个满脸凄凄惨惨戚戚的女知青,说,“既然这样,咱屋子里住的人也不多了,我们就分开做饭吧,谁也不为难谁,各做各的,各吃各的。咱屋子里住的人少了,分开做饭也完全来得及。”
她的这个建议彻底击溃了林苗红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林苗红哇得一下就哭出了声。
因为哭了太久的缘故,林苗红的眼泪早就哭干了,这会儿她只剩下干嚎,就像是村里那破旧的风箱被扯起来的时候一样,在夜色逐渐降临的傍晚,显得格外瘆人。
远隔千里之外,苏萍萍的哭声和林苗红的哭声一样凄厉,简直就是在遥相呼应。
苏萍萍怎么都想不到鸟洄滩上这么多的海蛇,先是刘伶俐被海蛇咬了,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她和马红梅赶紧找了块礁石把刘伶俐放上去,苏萍萍跑去喊人求救。
谁能想到那礁石下面也有海蛇,看着只有筷子粗细的一条,稳准狠地咬在了马红梅的脚脖子上。
马红梅‘哎呀’了一声,然后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苏萍萍这会儿恨不得从鸟洄滩上那些海鸟身上拽一双翅膀下来插到自己身上赶紧飞走,逃离这遍地都是海蛇的绝命之地,可她不敢动,她怕自己一步踩错就踩在了海蛇身上,也被海蛇给咬上一口。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让苏萍萍几度濒临晕厥,可她不敢晕厥过去,她怕自己晕过去之后成了海蛇的美餐。
第40章 祸害遗千年
◎刘伶俐应该也保住了。◎
刘督行也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往鸟洄滩上去。
“嫂子,你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鸟洄滩那么危险,当地的渔民都不敢去,遍地全是海蛇, 我们营区拉练也都绕着鸟洄滩走, 怎么就有人去鸟洄滩上捡海货去了?嫌自己命长吗?”
许枝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鲅鱼堡海滩我都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来。”
王连萍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不能来鸟洄滩, 她一脸迷糊地问刘督行, “鸟洄滩怎么了?为啥不能来?”
“因为鸟洄滩上都是海蛇啊!不然你们当龙山岛上的渔民都是傻的?人家祖祖辈辈都在龙山岛上,早就把龙山岛的东南西北都给摸透了, 会不知道鲅鱼堡海滩涨水的时候海货多?会不知道鸟洄滩上的海货多?你们猜为什么渔民不来鲅鱼堡海滩和鸟洄滩?”
刘督行一看许枝云和王连萍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人根本猜不到。
他解释说,“一来是因为鲅鱼堡海滩离营区太近, 渔民们不想惹事儿上身, 万一被当成刺探军事机密的,那肯定少不了一番调查。”
“再者, 鲅鱼堡海滩的地质条件特殊,海滩上的离岸流很多,只要稍微沾到一点海水, 都可能被离岸流给裹着进了大海,水性再好也上不来。”
“以前军营没驻扎在这边的时候,因为鲅鱼堡海滩年年都死人,当地的老百姓都说鲅鱼堡海滩有海妖和水鬼, 看到活人就会拖下去。”
“军营来这边后, 找研究海洋和研究地质的专家看过,说鲅鱼堡海滩的离岸流很多, 就和漩涡一样, 别说人被离岸流卷到了, 就算是鱼被离岸流卷到,估计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才破解了海妖和水鬼那一堆的封建迷信言论。”
王连萍若有所思,她虽然听不懂离岸流是什么意思,可她相信科学,她问刘督行,“小刘,专家既然都知道这是离岸流了,怎么不解决一下?”
“这没办法解决啊,专家只是搞研究的,又不是海里的龙王,还能随意改变海洋的水流?这问题只能解释,没法儿解决。”刘督行说。
“咱家属区的人几乎不会洑水,所以没禁止来鲅鱼堡海滩这边,而且往年也都没什么人来,还是王连萍嫂子最先发现这边海货多的。其实我们都知道,只要不从鲅鱼堡海滩下水,那就没什么事儿。”
“可鸟洄滩不一样,鸟洄滩的地质条件特殊,生长了很多的海蛇,有动物专家来研究过,鸟洄滩上的海蛇有七八十种,而且几乎都是毒蛇。”
“那些毒蛇平时就聚集在鸟洄滩的礁石群里,晴天的时候还会出来晒晒太阳,主要食物就是从海里冲上来的海鲜,偶尔会捕食一些海鸟,也有一种海鸟特别爱吃海蛇,每年春夏季都会飞来鸟洄滩上搭窝筑巢,鸟洄滩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你说这几个嫂子也真是,去哪儿不好呢?非要去鸟洄滩。”
车开到鸟洄滩上。
许枝云和王连萍赶紧下车。
轮到褚玉茹的时候,王连萍发现她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拽了一把,“到鸟洄滩了,你怎么还不下车,吓傻了?”
褚玉茹的脸色相当难看,表情里满满都是抗拒,她抽抽搭搭地说,“鸟洄滩、滩上有海蛇、咬人一口就要人命的海蛇……”
王连萍都要被褚玉茹的反应给气笑了,“你们家属区四害不是情比金坚的四朵金花吗?怎么这才看到个海蛇,就让你抛下你那三个姐妹了?合着你们四害的感情这么经不起考验啊!”
然而,任由王连萍怎么说,褚玉茹的脑袋摇的比收破烂的师傅手里的拨浪鼓还要快,她就是不肯下车。
许枝云拽了一下王连萍,“嫂子,她不想下车就由着她吧,咱也当心点,别救人不成,再把咱给咬了。”
她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从山河大学里悄悄买了一根中医领域专门用来针-刺放血的空心针,买的还是仿发簪的类型,空心针不用的时候能直接收进发簪里。
她还趁着没人注意就把那根中指长短的发簪插在了自己的头发里,看着一点都不显眼。
刘督行手里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边走边提醒许枝云和王连萍,“嫂子,跟着我的脚步走,小心脚下有海蛇窜出来。”
王连萍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跟在刘督行身后,许枝云走在最后面,她为了备应急之需,已经从山河大学里买了几粒专门治疗蛇毒中毒的口服解毒胶囊。
等得心生绝望的苏萍萍总算等到了褚玉茹喊来的救兵。
她看到手电筒的光之后,就像是看到了生还的希望,连忙朝这边摆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刘督行和王连萍、许茹芸赶紧往苏萍萍那边赶。
见到晕过去脸色青黑的刘伶俐与马红梅的样子时,别说王连萍和许枝云了,就是刘督行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孙排长的媳妇儿,人还活着么?”刘督行不敢上手,她是问的苏萍萍。
苏萍萍摸了一下刘伶俐的额头,说,“还有体温,应该还活着。咱们得赶快把她们俩给送去卫生队,红梅也被蛇咬了,我一直不敢动,就怕这礁石下面突然窜出条海蛇来。”
许枝云已经开始观察马红梅和刘伶俐身上的五运六气,通过二人身上的病气来判断蛇毒已经侵入了哪个脏腑,以及判断病程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马红梅身上的病气不算重,还没从脚脖子侵袭到腿弯处,也好解决。
许枝云从头上拔下新买的发簪来,拧开螺纹盖子,拔出里面的空心针,同王连萍说,“嫂子,你帮我搭把手,把马红梅的裤腿挽起来。”
王连萍低声问许枝云,“你有把握吗?要是没把握的话……咱还是送去卫生队吧,万一治出个好歹来,还不如不治,会影响你的。”
许枝云沉声说,“马红梅身上的问题不算大,扎一针放点血,蛇毒就不碍事了,应该不是剧毒蛇,而且她中的蛇毒的剂量也不算大。可刘伶俐身上中的毒……很严重。我先给马红梅解决了问题再说,一针下去,她就快醒了。”
“好,我信你!”
王连萍撸起了马红梅的裤腿,那处发紫发黑的蛇牙印看着十分明显,已经有了肿胀和破溃,伤口还泛着淤黑与脓血。
而且马红梅的腿上也因为中了蛇毒而出现了树枝状的淤青,枝枝叉叉看着十分吓人。
许枝云根据五运六气的提示,找到蛇毒侵袭人体的最前端,一针扎了上去。
当下就有黑色的血珠从空心针里涌了出来。
许枝云松开捏着空心针的手,按在了马红梅的小腿上,沿着蛇毒蔓延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推动,用外力来辅助血液流动来将马红梅腿上掺杂了蛇毒的血液都挤出来。
挤出来的污血流了一瘫,直到空心针里渗出来的血珠不再是紫黑色,而是变成了殷红色,许枝云这才拔出了空心针。
她同王连萍说,“嫂子,马红梅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不过她也得送去卫生队再输液观察几天,体内的蛇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就算有些没清理干净的余毒,也要不了她的命,只会让她发烧几天,吃些专门清蛇毒的药,把烧退下去,人就好了。”
王连萍赶忙点头,“那刘伶俐呢?我看她脸上怎么出斑块了,体温也在降,她是不是……救不下来了?”
许枝云借着检查刘伶俐五官和口腔的空当,不着痕迹地把往刘伶俐嘴里丢了一粒口服解毒胶囊进去。
这种胶囊外壳遇水即化,刘伶俐只要把口服解毒胶囊含在嘴里,用不了五秒钟,她口腔内就看不到胶囊的影子了,药物也会在短时间内就渗透进入血液中,使血药浓度达到巅峰,以最快的速度清除她体内的蛇毒。
许枝云心里清楚刘伶俐的命多半能保住,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口服解毒胶囊的威力,她也得做做样子。
而且,用空心针放血疗法把刘伶俐体内的蛇毒排出大半,有利于缩短口服解毒胶囊的起效过程,也有利于减缓刘伶俐的蛇毒反应。
许枝云把空心针插回发簪里,拧紧螺帽。
王连萍脸色垮了下来,满脸都是落寞,嘴唇发白,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刘伶俐,是,是没救了吗?”
“不是,这空心针刚在马红梅身上用过,这个发簪里有医用酒精,我得给空心针消消毒,不然怕马红梅和刘伶俐交叉感染。”
王连萍脸上的落寞与阴霾扫去大半,“那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救?”
“应该能救下来,她都撑了这么久了,说明蛇毒不是太烈,放血疗法就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不过放血过后,她应该会虚弱一阵子。”
苏萍萍乞求道:“虚不虚不重要了,能救活就行。我们之前听说过,因为海蛇少见,海蛇的蛇毒血清也很少见,所以被海蛇咬了之后很少有人能活下去的……你救救伶俐吧,她就是嘴讨人嫌,心肠不算坏的。”
许枝云晃了晃发簪,又把空心针娶了出来,一针-刺在了刘伶俐的腿弯,挤出十几滴毒血之后,又换到了另外一个腿弯处,然后针扎的位置逐渐向上。
要是有懂行的人看到,就会明白,许枝云正在给刘伶俐的八虚处放血。
八虚是指人体内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影响着血脉的起承转合,如果八虚淤堵不畅,人的身体就会出现大问题。
而蛇毒侵袭人体,最容易盘踞的地方就在八虚,许枝云通过五运六气看到的刘伶俐身上病气最浓郁的地方,正是八虚。
给八虚处逐个放血,刘伶俐身上的病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稀薄。
许枝云看着刘伶俐脸上渐渐变淡的瘀斑,心里绷着的弦略微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