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素晴对视一眼,素晴替她问了出来:“杜修撰这是何意?”
如今事情都闹得这般难看了,杜修撰居然还记得劳什子婚期。
见两人都是副震惊的模样,杜若又将与薛放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乐秧听后沉默了。
“当然,微臣也不雨逼迫郡主,毕竟那日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郡主要是不愿,也可取消婚约。”杜若急忙补充道。
按道理这份婚约在戚容与跟前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也就完全没有履行的必要。
看着杜若清亮的双眸,乐秧问他:“你可知继续这个婚约的后果?”
没有丝毫犹豫,杜若答道:“我知。”
乐秧颔首:“那就如约进行。”
她想着自己的算计,并没有看到杜若突然红透的耳廓,只看到杜若状似无意地理了下官帽。
之后的几日,许是看出她不想会客,薛放他们都不来了,但依旧让人让人送了很多的补药过来,云起还特意又给她配了安神香,用来帮助她的睡眠。
杜若也来两趟,都是询问她婚礼的细节,只有戚容与自从那日回去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戚容与的安静,对她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她也知道戚容与为何这样安静,因为她体内的同心结发作到了时间。
可能是因为精神被刺激过,这一次的蛊虫发作比以往更加强烈,直接痛得她在床榻上打滚。
素晴在外间侯着,听见她逐渐压抑不住地痛吟声,想要不顾阻拦地冲进卧房,却发现卧房门已经被她从里边锁住。
“郡主,郡主!”
冷汗浸便全身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从骨头里钻出来的痛,已经让她没有力气咬着牙,她没有制止素晴去找云起。
戚容与这是故意在给她教训,想要她主动回到禁宫,回到他身边去求他。
以前的她会非常识时务地顺着戚容与的意思走,绝对不会为难她自己一点,但现在的她偏不如戚容与的意。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那必然要牺牲些其他东西。
她已经忘了这是薛放还是戚容与教过她的道理,亦或者两人都说过。
第118章
痛,真的很痛,乐秧只觉得自己动一下,骨头就卡嚓卡嚓的响,每响一次,她的面容就扭曲一分,最后竟是眼皮都没有力气掀开,也看不清了云起等人焦急的呼声。
原来之前承受的疼痛没有现在的万分之一。
这就是戚容与那捏她的最大把握,有了着蚀骨的疼痛,天下谁人能不够乖乖听话?
乐秧整个人仿佛被浸入极致的寒冰中,她抖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五脏肺腑都快被烧干,她难受的张嘴呼吸,嘴里却突然被人塞进了一块干净的锦帕,她下意识想要吐出去,又被人阻止了。
“郡主,咬住,小心咬伤。”
混沌的世界里突然穿插进了别人的声音,乐秧模模糊糊间都辨认出了那是杜若的声音,她想着,杜若怎么又来了。
还没有等她想出来结果,她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了意识的她当然不知道此刻她的床榻前围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她露出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血点,模样恐怖,将周围的人吓得够呛。
“怎么办?”
孟云程心急如焚地问:“哥,郡主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
孟云起把脉的手都在颤抖,眼看着郡主晕了过去,他如何不急。
“郡主的脉象一塌糊涂,明明前段时间还一片平和,”孟云起收回了手,自责地说道,“我没有检查出来不对,我没用,救不了郡主。”
众人面色更加低沉,他们都知道孟云起的医术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医官,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他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可是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郡主受罪,又实在做不到。
侯在一边的薛放转身就走,杜若起身极快地走到了他身边,薛放斜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杜若目不转睛地跟着走:“同你一道。”
薛放冷笑一声,也不管身侧的人,径直入了宫。
她才从禁宫里出来,身上就有了这怪病,戚容与是一定知道些什么,按照戚容与的阴险程度,多半就有他的参与,想到这里,薛放手里的刀握紧了几分。
他们刚到甘露殿,就见殿门被人猛地推开,惊慌失措的刘保宁才里边跑了出来,一边喊着传医官,一边高呼:“快去就郡主请来!”
侯在外边的宫人顿时散开,薛放拦住了那几位急匆匆离开的宫人。
人还昏迷着呢,被送到禁宫还不一定会怎样呢,再说了,她好不容易出了这禁宫,万万没有让他们送回去的道理了。
“薛指挥烦请让路,奴才们有急事出去。”宫人急得头上冒汗。
薛放拧着眉问道:“陛下怎么了?”
宫人也不知该说不说,互相看了两眼,却被疾步而来的刘保宁制止。
刘保宁挥手让他们下去,面对陛下最有竞争力的对手,就算是薛放,他也是要硬气起来。
“薛指挥,陛下可未曾传召你,不知前来甘露殿有何事?”
薛放只问:“我问你,郡主身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奴才不知。”刘保宁回答的一板一眼,看不出丝毫破绽。
既然这样,那就完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薛放越过刘保宁径直往殿门口走。
“拦住他!”
随着刘保宁的一声令下,甘露殿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通通现身,薛放将杜若护在身后,伸手拔刀的动作被身后的杜若制止住。
“不必这样,”杜若将怀里的奏折拿出来面向刘保宁,“刘公公,微臣有要事要启禀陛下,烦请通报。”
身侧薛放凶神恶煞的衬托下,显得杜若更加风光月霁,正人君子,很有让人信服的本事。而杜若确实在国家机密的翰林院任职
国家大事万万不可被耽误,就算是刘保宁也不能私自做主。
刘保宁挥退侍卫,急忙把杜若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陛下现下不方便宣召,杜修撰确保这可是要事?”
杜若颔首:“确实要事,劳烦公公。”
薛放眼睁睁地看着刘保宁在跟杜若那个书呆子密谋会儿后,就进了甘露殿通报。
方才听到杜若说是要事,那他为何不知道。
没等他细想,刘保宁就从里边出来让他们进去。
跨过门槛时,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庄重严肃的甘露殿,此刻杂乱无章到不忍直视,外边千金难求的瓷器已经碎裂成片,事关朝堂变化的奏折也散乱在地上。
与杜若对视一眼,俩人脚步不停,直到看到坐在御座上的戚容与,薛放内心的内心却产生了巨大的波澜,意识都忘记了他来的目的。
他被戚容与唬住了。
他甚至都不想承认御座上披头散发,面容惨白颓唐的人是那个恣肆到不可一世的戚容与,他好像瞬间消瘦到身上的龙袍都支撑不住,挂在身上看着空空荡荡。
“你……”
猝不及防的,戚容与说话了,却不是跟他说的,薛放看向身侧的杜若。
“参见陛下。”杜若上前行礼。
戚容与的声音嘶哑难的与躺在郡主府的人有的一拼:“何事?”
杜若将奏折递了上前,同时说道:“另外微臣还有事情要禀报,郡主无故发病,想要请问陛下可知道原因?”
那双手颤着手接过了奏折,只是翻开看了两眼,就扔到了地上:“这就是你说的要事?科考安排?”
“国无小事,对微臣来说,每一件都要事。”杜若说得大义凛然,并没有被戚容与阴恻恻的态度给吓到。
戚容与又笑了,笑得咳嗽连连,笑得外间的宫人跪了一地。
“戚容与,你疯了?”薛放回过神来,“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已经昏迷了,再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从披散的发丝间,戚容与瞥了眼充满怒容的薛放,他缓慢的,一字一句地问道:“她宁愿痛到昏迷,也不来见我?”
只是问出这个问题,戚容与就觉得浑身地痛都弥漫到了脑袋,痛的他视线模糊。
他知道秧秧不喜欢他拘着她,但秧秧太不听话,总想着逃跑,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想着只要秧秧永远待在他身边,就能及时吃到解药,那些钻心刺骨的疼痛秧秧不会感受到一分。
所以在秧秧烧了未央宫后,他有恃无恐地将人送回郡主府,想要秧秧在郡主府里养伤,她会开心一点。
后来回到未央宫后,他缓过来,他又恨秧秧想要远离的决心,更恨秧秧不喜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所以他在禁宫里等着,可随着同心结发作的日子的临近,戚容与的内心又开始恐慌起来。
秧秧还没有来找他,甚至都没有联系过他。
今日他刚朝下,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回到甘露殿后,他一边忍受着那股窒息的疼痛,一边等着秧秧的到来。
他等到发狂,等到刘保宁拿着解药跪着求他吃,他都没有等到秧秧的到来。
秧秧的身体不如他,感受到的疼痛只会比他更加的猛烈,可他疼道发狂,秧秧却还是没有来找他求解药。
戚容与颤抖着手就手里的解药拿出来:“想要彻底解掉同心结,就让秧秧来见我。”
薛放快步上前拿了解药转身就走,却在半道停住,又猛地转身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给她吃了同心结?!”
就连清风朗月的杜若面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二人都是知道同心结的名头。
一但男女服下同心结,不想死,那必定要从一头青丝纠缠到满头白发,很多夫妻用来以示恩爱,可后面感情破裂,又因为同心结的缘故,生生成为一对怨偶,因为世人没有解毒的办法。
但戚容与却不跟他们纠缠,唤了刘保宁进来,将强硬地将人赶走。
想着已经昏迷,薛放他们也耽误不得,只得迅速回了郡主府,将解药喂给她之后,就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乐秧从疼痛中挣扎出来时,已经足足过了五日。
她听见外边有声响,便支起了身体,同心结的发作让她精疲力尽,只够她走到窗户边。
窗户一推开,她看到了庭院里全须全尾的模样,也看到了挽着衣袖,蹲在地上拿着把铲子刨土的杜若。
“你在做什么?”
杜若刨土的动作一顿,随后将放在身侧的盆栽捧了起来,笑的很好看:“微臣想要物归原主。”
他挖的地方,是栽种桃花树的地方。那株桃花树由于受损严重,终究还是没有活下来,那里的土壤就空了出来,也没有新的植被栽种进去。
杜若只着了一件简单的蓝布衣衫,看着书生意气,挽起衣袖的手臂上还沾染了好些泥土,不似之前的谪仙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他将手里盆栽放到她跟前的床沿上,乐秧低头才看见盆栽里光秃秃的枝干上有新发出的嫩芽,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这节桃花枝是那日微臣捡的,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桃花枝品行坚韧,自己活了下来。”
沾染着泥土的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小小绿意,杜若眉目温情:“郡主您看,这里也马上会发出新芽。”
仿若一阵春风,她疲惫而干涸的内心有了新的期许。
乐秧低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焕发出生命的桃花枝,那些新发出的嫩芽,她越来越可爱,她伸出手指想要轻轻拨弄那嫩芽,却被怕破坏缓缓收回手指,她抬起头真诚道:“杜若,谢谢你。”
杜若笑道:“郡主叫微臣含章就好。”
含章是他的字,两人的关系远远没有到达这个地步,但乐秧还是含笑唤了一声:“含章。”
她的苏醒惊动了所有人,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孟家兄弟与薛放都到了郡主府。
云起一见她就要扑上来,却被孟云程拦住,孟云程担忧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郡主身体还未痊愈,哥哥别伤到她。”
云起也及时收回了脚步,薛放可等不及:“戚容与说,你要是想要彻底解同心结,就去找他,你要去吗?”
“你们去找他要解药了?”乐秧问。
薛放又沉默下来。
他们在之前相伴了多年,最是了解彼此的想法,薛放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但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主动去寻了戚容与,薛放有些心虚,但还是强硬地回答:“我不去,你就得死在郡主府。”
乐秧也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关心则乱的道理她懂,而且要不是那解药,就像薛放说的,她可不敢保证她能活下来。
她让薛放详细说了那那天的场景,薛放一字不落地说了。
戚容与那模样,竟是同她一起没有吃解药,生生地挨着,果然不能把戚容与当正常人来看。
还有,戚容与要彻底给她解掉同心结。
这是要放过她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乐秧心脏狂跳,若是同心结真的解掉了,那她就再也不会受到戚容与的束缚,但她又不敢赌。
她想了想道:“再过两日便是我与含章的大婚,等过了大婚后我再去找他。”
一如果戚容与没有任何动静,那说要替她解毒的话还能让让人信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