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五那日不远,乐秧早早地收拾好了就出门，赵福跟在身边不经意道：“郡主你好像很期待啊？”
乐秧轻快地点点头：“对，我早就听说清漪湖画舫美不胜收。”
清漪湖游湖会引来彧都很多贵族青年小姐,也可以算的上一大盛况,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十一她们也会换了便衣去偷偷玩，她有时会听见十一她们讨论游船时发生的趣事。
她刚出门,郡主府门口也停了马车,她脚步一顿,下意识望向了街角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这几日她睡眠不好,便没有出府,便没有见到孟云起的马车，素晴他们也未在她跟前提他的情况。
多半是放弃了吧,乐秧心里暗想，刚踏上马车,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紧跟着来的是宋翩然的声音：“郡主！”
乐秧一回身,便见到宋翩然骑白马而来，跟她身上玄黑的骑装泾渭分明。
“宋姑娘,你如何来了？”
待到宋翩然近身，乐秧问。
宋翩然虚虚一拱手，眉目含笑：“自从哥哥嫂嫂们离开彧都后,我都一个人去画舫玩的,现在终于有玩伴儿了,按捺不住激动之情，想快点见到郡主,索性就骑马来找郡主，跟郡主一同前去。”
如此质朴真挚的缘由，乐秧心下温热，温声道：“那便一同前去吧。”
进了马车，赵福道：“这宋姑娘性情倒是好。”
乐秧听着外头哒哒的马蹄声，也忍不住笑：“宋姑娘性子是急躁了些。”
马车驶入街道，彧都宵禁设置的晚，加上这些时日清漪湖开始游船了，晚上出门的人们跟摊贩的变多，值守的禁军都多了起来。
车窗旁的车壁被敲了敲，乐秧撩开了窗帘，宋翩然递过来一个惟妙惟俏的兔子糖人，宋翩然手里则是拿着一个小猪。
“郡主，方才多买了一个糖人，分你一个。”
宋翩然往她跟前一递，乐秧伸手接过来，宋翩然一口咬掉了小猪的脑袋，咂摸两下随口道：“嗯，就是这个味道。”
她玄黑骑装融于夜色，束着的发梢在她肩背扫来扫去，随心所欲的样子即使在漆黑的夜里都亮到晃眼。
宋翩然见她盯着她，难为情地抬手擦了擦还黏着糖渣的脸颊，干巴巴道：“郡主别笑话我，我以后在郡主跟前会注意仪态的，”又瞥到她手里的糖人，忙不迭，“其实这个糖人也不是很好吃，郡主可以不用吃的，我下回再也不买他家的了。”
乐秧眼疾手快把糖人往身后一撤：“好不好吃尝尝才能知道。”
她轻咬了一口，仔细品了品，有些甜腻，她却抬头真心感谢宋翩然：“挺好吃的，谢谢宋小姐。”
宋翩然定定地盯着她看，呆愣愣道：“郡主，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比那禾雀花都要好看。”
她这般直白的夸赞，乐秧还没表示怎样呢，倒是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握紧缰绳说她先去看画舫的情况，到时候在清漪湖那里等她，说完便策马而去。
“奴才以前一直在想，如若没有发生那些事，小主子现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宋翩然走后，赵福倏地怅然说道。
“现在终于是见到了。”
乐秧转着手里的糖人，安抚道：“现在的我也不差，还有命呢。”
终于到了他们口中的清漪湖，一下马车，觉得周身空气都湿润了些，但湖边的景色却是最引人瞩目的。
漆黑的夜里，湖岸边上挤满了摊位，有卖混沌糖人糖葫芦的、不少书生卖书画诗文、还有猜谜游戏和杂耍的，行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灯光充斥着湖岸边，好不热闹。
至于湖里，更是已有大小不一的各色画舫，里面丝竹之声余音袅袅，不少画舫夹板上站着人眺望岸边，又随着画舫驶入湖心，那里有个大大的湖心亭，能容纳不少人。
赵福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站在她身后扫视一眼，说道：“奴才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热闹的地方。”
乐秧也跟着附和。
她们原地站立会儿后，宋翩然匆匆忙忙跑过来，脸色却是有些不好。
“怎么了？”乐秧问。
宋翩然轻哼：“方才去查看画舫时，被赵清许她们看到了，今儿十五人多，可以游湖的画舫数量不多，她们没订到画舫，便央着我，想上我们的画舫。”
“赵清许？”乐秧只是一瞬就明白，“就是上次在明玉斋你口中的赵妹妹？”
宋翩然颔首，随即说道：“不过郡主不用担心，我既然邀了你，就不会再跟她们一道了，我已经拒绝她们了，只是废了些功夫。”
乐秧却道：“本郡主不介意的，人多热闹些。”
赵清许，工部尚书赵何海家的千金。
到了停着画舫的地方，赵清许她们果然还没走，本见到宋翩然去而复返，是心软想要带上她们，却见宋翩然身后跟着她，都傻愣了。
“翩然，你说的贵客说指郡主啊？”赵清许他们给她见礼后，便问宋翩然。
宋翩然施施然道：“对啊，不过郡主方才已经答应带上你们了。”
“真的吗？”
“真是太感谢郡主了！”
赵清许身后那群小姐妹都炸了锅，顿时就叽叽喳喳起来。
宋翩然果真没骗她，那画舫一看之前她看到湖里的画舫比起来也是算大的，内里也是精巧宽敞，她们一进去，里面已经有侍女在侯着了，还有貌美女子跟前放了一整套煮茶工具。
都是年轻女子，在船上没了束缚，闹得比往常都要疯，乐秧也不免受到感染，还跟着她们玩了几场飞花令，但以浅薄的诗词量很快败下阵来，见她们玩儿的不亦乐乎，就去了甲板。
她们这艘画舫早已进入了湖中，身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画舫，喧闹声不绝于耳，湖中倒影闪烁，头上繁星点点，倒是惬意。
从一艘没有多少人影晃动的画舫里传出清幽琴声，犹如仙乐，乐秧都没忍住陶醉其中。
“碰”
画舫船身一晃，乐秧身子晃了晃，赵福赶忙扶住她，她听的有男人大着舌头调笑的声音。
“小娘子，你一个人坐着多无聊，要不要来哥哥这里看风景，保证看得更全！”
“哈哈哈，沈公子风姿不减当年啊。”
“小娘子，你不上来，我们可就下去了！”
乐秧蹙眉望去，那是一艘更大更奢华的画舫，高了她们画舫两个人身的高度，此时一群明显醉酒男子聚集在甲板上，看样子撞船的事情也是故意的。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画舫里宋翩然跟赵清许她们跑了出来，着急问道。
“呦，居然有这么多小美人儿！我们艳福不浅啊！”
宋翩然几下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正欲开口呵斥，乐秧就拦住了她，她轻而易举听出了其中一位的声音。
她冷声道：“沈岩，伤好了，你爹就放你出门？”
那打头的几位男子中，沈岩倏地脑子一激灵，咧着的嘴角收起，模糊的视线也清晰起来，他扒着栏杆往下看，待看到那女子面容时，大惊失色。
“快走快走！”
旁边有人不理解，嘲笑道：“沈岩你怎么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你爹？”
沈岩大喝：“你看清楚了，那女子可是宝珠郡主！”
这下这群醉酒男人清醒的差不多了，乐秧便见他们纷纷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狂喊船工把画舫弄走，匆匆远离她们的画舫。
“这群人还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敢公然调戏女子。”
有人愤愤不平，旁边的人酸溜溜道：“谁让人家站对了队伍呢，像我们这种只能自认倒霉。”
受过这场惊吓，乐秧好一顿安抚画舫里的小姐们，脑子里却在想方才她在队伍里看见了那个李海的身影。
时间还早，经过安抚，她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宋翩然便主动提起湖心亭正在举办猜谜活动，他们也去凑个热闹，却万万没想到，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两艘画舫停在湖心亭必经之路上，一艘是放在沈岩他们的，另一艘不知是谁的，他们好像起了争执。
“不就是摸了一下屁股嘛，又不是小姑娘，能少块肉吗？”
“你们别太过分了！”
“谁让他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摸了就摸了！”
“他故意把屁股往我手上凑的，我还委屈呢。”
两波人正在争执，争执的内容隔了老远都听的一清二楚，乐秧皱起了眉。
沈岩他们这是短短时间内又去招惹别的小姑娘了？还上手了？
“那不是孟二他们吗？”
画舫离得近了，宋翩然倏地出声，乐秧跟着瞧，果然看到了站在另一波领头的孟二郑灏，两人神情都非常激动，两波人站在上湖心亭必经的阶梯上快要打起来。
再结合刚才争执的内容，不知为何，乐秧脑海中冒出个不好的猜测，果然，下一瞬，她看见了企图上前拉架泫然欲泣的孟云起，和一旁反咬一口的李海。
两波人推推搡搡间，果真打起来了，她看孟云起被挤兑地摇摇晃晃非常难受，等画舫到了湖心亭，她下了画舫走过去。
突然出现的女子，引起两边注意，都因着各自的原因停止了动手，孟云起却是被挤兑地没站稳，纵使身边动静停了，孟云起还是一个趔趄，往阶梯下扑来。
赵福本欲把她拉开，乐秧却下意识接住，药香扑了满鼻，有飞虫在湖面停顿后飞走，湖面泛起阵阵清漪。
“没事儿吧？”乐秧低头见孟云起终于落下的泪，以为他是磕到哪儿了。
孟云起摇摇头，哑着声音道：“郡，郡主，我没事儿。”
“哥！”孟二面色一变，一个箭步上来想要扶起他哥。
“都让开都让开，禁军来了！”
湖岸两边都是有禁军在巡逻，方才沈岩他们故意撞小姐们的船，就被正义之士状告到了禁军，禁军就乘船带人来了。
结果碰见当众斗殴。
听见整齐划一的脚踏声在身后响起，那些人自动给让开，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呦，这么热闹呢？”
郡主怀里抱着孟大公子，退了郡主婚的孟二公子凑在跟前，身后又站着跟郡主纠缠不清的薛指挥。
众人站着一边，眼神却灼热的几乎黏在几人身上。
第29章
乐秧没抬头,还是低头去看孟云起。
孟云起的状态有些许不好，在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下，紧紧地抿着唇,特别是在薛放来后,孟云起就轻轻推据着她。
“郡主快放开我吧，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乐秧放开了孟云起，孟二上前扶起他,又转头看了看她低声道谢,乐秧摆摆手。
“小主子,你吓死奴才了！”赵福上前把她扶至一边，抱怨道,“孟公子也不知小心些,的亏小主子身手好，若是冲撞了小主子,让奴才可怎么活！”
孟云起跟孟二站在不远处，赵福的话他们一个不落地听完了,孟云起面色更加苍白，身形一个不稳,孟二并未说话，只是朝她投来个歉疚的眼神。
知道赵福这话特意说给孟云起他们听的,乐秧也只能无奈唤了声：“阿福。”
赵福应了声，撇撇嘴没说话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薛放阔步进来,狠厉的眼神扫视过去,在沈岩身上停滞片刻,沈岩就身子一抖。
谁料薛放笑盈盈地点他：“哟，沈公子,咱俩可是老相识了，怎么见面也不打个招呼？”
沈岩往人群身后躲的动作一顿，那些人把他给让出来，他讪笑道：“哪儿能啊，薛指挥夤夜办公，我哪儿能上来打扰不是？”
薛放却不放过他，只点了他回答问题：“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沈岩那群人面色一滞，四下环顾呐呐不言，倒是站在对面的郑灏冷笑着开口：“这群人目无法纪，居然，居然调戏男子，实在令人不耻。”
薛放来了兴趣：“哦？谁被调戏了，又是谁调戏的，怎么调戏的？说来听听。”
他嘴角挂着笑，看着有些奚落的态度，沈岩一时也拿不准薛放的态度。
他余光中又瞥到站在一旁的宝珠郡主，心下顿时了然。
他们这些新贵子弟进入彧都也是被繁华迷了眼，行事嚣张了些，却也会打听打听哪家是惹不得的，其中不免听到些八卦，其中就有宝珠郡主跟御史二公子孟云程的恩怨。
后来薛指挥跟宝珠郡主的事世人皆知，方才薛指挥来时，孟家兄弟正于宝珠郡主站在一起。
沈岩自觉揣摩到了薛放的心思，只不过他还不是不敢颠倒是非，只谄媚道：“是那孟家大公子，上阶梯时不小心碰到了我兄弟，这就是误会一场。”
“你胡说，那小子分明就是看上了孟公子的相貌！”
“那李海进入彧都短短几月，就不止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了，你还敢说他不是故意的！”
孟二身后的那群人义愤填膺，乐秧却是看向了站在孟二身边摇摇欲坠的孟云起。
他看上去的样子并不好，往日如露珠的眸子灰败失去了润泽，唇角咬的没有血色。
或许这群人是真的想替他打抱不平，可却没想到孟云起在如何柔弱，他也是个在三纲五常里长大的男子，他也有自尊有傲骨，现如今他被人当众议论他是如何被同为男子的人给摸了屁股。
这种滋味怕是不好受。
“男子被调戏本指挥还是第一次见到，孟公子，他们说的属实吗？”薛指挥静静地听完他们的陈述，转身问孟云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