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咋还诅咒人的。”
“你爸不教训你，老子我来教育教育你！”
工人一边叫嚣，一边往少年这里走来。
同座的几名工人急急起身拉住他：“哎哎哎，这还是个孩子呢。”
鹿鸣微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她摁住少年肩膀的同时，回转身朝着几名工人笑了笑：“他昨天看了恐怖片，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人家姑娘都道歉了。”
“曾哥，别和人家姑娘一般见识。”
工人勉勉强强，被工友拉了回去。
他坐回座位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少年稍稍冷静了些：“他们每回都是那样。”
他紧张地看着工人，努力压低声音：“我碰上的那回他们吵架了，然后打架的时候波及到司机，车身一歪撞到护栏上，直直冲了出去，大巴车直直掉进水库中……水库中……”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浑身颤抖不已。
熊先生熟练地抱住少年，肉嘟嘟的爪子拍着男孩的背脊。
鹿鸣微若有所思：“……是吗？”
她抬眸看向还在骂骂咧咧的工人，饶有兴趣的看向熊先生：“他们都没注意到您呢。”
熊先生：“是啊。”
鹿鸣微笑了笑：“看来现在发生的，就是当年曾发生的事情。”
【？？？？？】
【我咋没听懂？】
【鹿大师是什么意思？】
【笨蛋！你们在公交车上看到熊猫回事什么反应？没反应说明对方可能看到的就是普通人，所以才会一直骂骂咧咧的。】
【就像是程序化反应一样。】
【原来如此……】
鹿鸣微观察着每一片区域。
除去少年提及的那群工人，她最注意的还是坐在最前面的那些乘客。
那里也变回原本的模样。
肿胀绵软的地板重新变得干干净净，被丝线裹得结结实实的乘客也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坐在第一排的四名年轻人是相互认识的，他们脸上带着笑，三三两两说着闲话。
鹿鸣微走近了些，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些人像是些大学生：“你们听说了吗？从咱们开始就不包分配工作了。”
“那不是刚刚好吗？”
“我打算去广城闯荡闯荡，你们呢？”
“我想回去当老师。”
“我当然要回家继承家业啦~”
“董哥回去要和橙子姐结婚吧？”
“哇哦，那喝喜酒的时候一定要喊上咱们！”
年轻人的口中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鹿鸣微细细打量着年轻人的神色——他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眉眼间完全没有阴霾的存在。
坐在年轻人身旁的是名妇女。
她岁数应该也不大，或许只比前排的年轻人大上几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身侧歪坐着一个手里捧着童话书的小女孩：“妈妈，妈妈，妈妈！快帮我念念故事书，好不好？”
妇人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小女孩捂住嘴：“我知道——不能吵醒妹妹，那我们悄悄说？”
右边座位上是对年轻男女。
男子看上去有些晕车，靠着窗边昏昏欲睡，而女人则拿着袋子和水，念念叨叨的说着话：“先吃药吧？车程还有两小时呢。”
坐在他们后面的是四个农民。
他们眉心紧锁，低声聊着琐事：“要不明年还是出去打工吧？”
“这钱，还不够孩子读书的呢。”
“隔壁村的老五，去城里打工两年就盖新房子了！”
鹿鸣微环顾一圈，觉得所有人都很平常。
她歪了歪头，困惑一瞬又眨了眨眼：“等等？一个、两个、三个……”
鹿鸣微的数数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的反问：“加上司机，第一批只有十四人？”
熊先生迅速将所有队伍的人数清点一遍。
第一组十四人、第二组十六人、第三组十六人，最后是少年所在的那一组，他们也是十六人。
熊先生轻轻吸了口凉气。
鹿鸣微若有所思，看向最前方的车门：“还有人没上车？”
话音落下，大巴车靠边停下。
司机探身出来：“梅源水库到了，有人要下车没？”
【梅源水库？】
【鹿大师不是在北城吗？北城那有这个水库？】
【没搜到哎……】
【我家附近倒是有个梅源水库，不过出事以后就改名叫幸福水库了。】
【是出了什么事？】
【……听着这名字，感觉就不幸福了：）】
【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啦，我那时候还小呢！就听我爸妈说有辆大巴车落水，死了好多人，里面有几个还是咱们村的大学生。】
直播间观众叽叽喳喳说着话。
大巴车上没有人下车，司机打开了前门。鹿鸣微静静地注视着镜头，很快看到一对中年夫妇走了上来：“这车是到曹家镇的吗？”
“不到不到，是往幸福镇上走的。”
“不对吧？我看着就是到曹家镇的。”中年夫妇不愿下车，念念叨叨说着话：“你是不是不想载客啊？我问过村里人就是在这里等你们这辆车的！你”
“……”鹿鸣微若有所思。她突然侧首低语：“既然如此，要是剩下一个人永远没上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事故了？”
熊先生：“？？？”
直播间观众：“？？？”
第108章
◎神仙汇聚。◎
【鹿大师思路清奇】
【我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哈哈哈哈哈紧张的气氛瞬间没了】
【没错, 没有十六个人，是不是就没办法出事了？】
【直接不让这两人上车就行？】
【水库上车的啊……你们说这对夫妻会不会是水鬼？】
【嗬！这样一说有道理啊。】
【不能让这两名乘客上车！】
唯一关注直播间的小刘若有所思。
没等熊先生发表意见，他先举起手来：“鹿大师, 我来试试！”
小刘一溜小跑到最前方。
他双手扶着椅背，乍一看像是刚刚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样。小刘扯着嗓子, 故作不满地叱道：“司机都说不能到曹家村了，你们两个还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下车，别浪费咱们时间！”
没人发现小刘的出现突兀或异常。
甚至坐在前排的农民也跟着帮腔：“小兄弟说得对，就是就是。”
被阻拦的中年夫妇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你什么人啊你？你是司机吗？凭什么不让咱们上车？”
小刘不耐烦得很：“我不是司机，可我是乘客啊！你们浪费我的时间知道不？看看我的摄像机！”
小刘拍了拍自家的活计, 又指了指走上前来的鹿鸣微：“我们是市里电视台的记者，准备到幸福镇给新毕业的学生们做一期采访活动的, 要是迟到了你能负责吗？”
看着十足派头的摄像机, 再看看模样靓丽的鹿鸣微, 原本还死赖着不走的夫妇两个登时不吱声了。
小刘挥着手：“快下去——”
话音刚落, 黑漆漆的车门外传来隆隆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在地面上。
暴雨瞬间降临。
瓢泼大雨冲刷着地面，不少雨滴更是直直飘进车里。坐在车窗边的乘客惊呼一声，七手八脚地开始拉上车窗：“我的天哪, 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外头一下子黑漆漆的。”
“真是的,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哎，这个车站挡雨的都没有。”
“老公, 你带雨伞了吗？”站在门口的女人小声道。
“没，没呢。”
“哎呀……这下可怎么办。”
“……”小刘瞬间升起罪恶感。顶着这样的天气赶人, 他甚至有种觉得自己变成十罪不赦之恶人的感觉。
可是……不能让他们上车啊！
正当小刘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 司机抢在他的前头。他先是安抚中年夫妇：“没事没事。”, 紧接着又抬声看向身后乘客：“乡亲们, 咱们都是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大雨了也不能赶人走吧？这路上黑灯瞎火的，要是出事怎么办？”
“说得对……”
“先载过去看看？”
“等乌云过去的话，就会好了吧？”
“你们要是不嫌弃麻烦的话，我可以等会将你们放在村子入口处。”司机看向夫妻两个，“从那边走进去只要三五分钟就行——虽然还要淋点雨，但总比在这里等着要好。”
那对小夫妻眼前一亮：“好好好。”
说完话，他们绕开堵在门口的小刘，急急走到突然出现的空位上落座。
小刘：“……等等。”
夫妻满脸无辜：“这位大哥，你不是急着要去村里吗？”
大学生点点头：“就是就是。”
前面帮腔的农民也催促着：“小哥，快点坐好吧！司机，赶紧出发出发！”
小刘：“……”
一时间，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刘】
【让你故作聪明，这下完蛋了！】
【这雨是故意下的吧？】
【时间也太巧合了，让人有点莫名其妙。】
【emmmm……可以这么想，要是这场雨在恐怖片里，不就是标标准准催进度的提示么？】
【这个世界不让改变？】
【也许……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刘太废了：）】
小刘：QAQ
听着外面隆隆雷声，看着涌入车厢内的雨水，小刘也只能僵着身体应了声好，垂头丧气地看向鹿鸣微。
鹿鸣微拍拍小刘的肩膀：“没事。”
她轻声道：“本来也就是想尝试尝试。”
司机按下关门键。
就在前面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双手紧紧扶住车门，一个粗哑的男声在外面响起：“师傅开开门。”
鹿鸣微的眼睛骤然睁大：“还有人？”
加上刚刚上来的那对夫妻，第一批乘客已有十六人。
那这第十七人是哪里来的？
没等鹿鸣微得出答案，司机点击打开车门。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很快合上。
打着伞的中年男人走上汽车：“呼，谢了啊司机大哥。”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钢镚丢进投票盒。
等司机踩下油门，大巴车缓缓向前驶去的时候，中年男人也摇摇晃晃地穿过前排。
随着他的动作，雨伞也左右摇晃。
散落的雨滴落在少男少女的身上，女孩拍了拍被沾上水滴的裙摆，没好气地抱怨着：“湿漉漉的……搞什么啊？”
“大哥，你先收好雨伞。”
“大哥？大哥？”
“这人好奇怪啊……喊了都不说话。”
“真是的，到底在想什么？”
大学生窃窃私语，警惕地看着男人。
中年男人脚步一停，一双粗糙的大手猛地抱起翻看童话书的小女孩。
车厢内所有乘客同时一愣。
坐在后排的农民腾地站起身，操起身侧的铲子喝道：“喂喂喂，你抢人家孩子做什么？”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紧绷。
观察着后面情况的司机刚想踩刹车，却听到小女孩惊喜的欢呼声：“爸爸！”
车厢内的乘客：“？？？”
司机都忍不住往后面看上两眼，心不在焉地往前行。
“司机大哥，车子压线了。”
“……！”司机吓了一跳，连连把起方向盘，而后才松了口气。他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鹿鸣微：“小姑娘啊，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鹿鸣微笑了笑：“就刚刚。”
她好奇地看向窗外——明明刚才车窗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现在却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
大巴车飞驰在一条崭新的道路上。
从大巴车的左侧能看到西落的太阳，天边的光线慢慢变得柔和，耀眼的太阳渐渐变成橘色，余晖染红了漫天的白云。
远处山峦起伏，湖面波光粼粼。
美丽的景象只存在于左侧，右侧却是乌云滚滚，雷电大作，让整座大巴车都被笼罩在细密的雨水中。
壮丽又奇特。
从小刘的操作中，鹿鸣微已然发现不让乘客上车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鹿鸣微伸出手，平静地揪起司机。
司机：“？？？”
他惊恐地尖叫着：“等等？你打算做什么？”
鹿鸣微偏了偏头：“开车？”
司机被拉出驾驶座，她平静地坐了上去：“果然，只要车子成功抵达终点站的话……上来多少人都无所谓的吧？”
司机：“？？？”
乘客：“？？？”
最后上车的中年男女尖叫起来。
他们猛地站起身来，脸庞瞬间扭曲：“你想要害死我们吗？”
农民也晃晃悠悠站起来。
四人的表情扭曲又狰狞：“不可以，快下来！你怎么能和司机抢方向盘！”
大学生没有说话，双手却是渐渐紧绷。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猛地站起身。
不过他们的行动刚刚开始就被熊先生拦住。
熊先生乐呵呵地拎住四名大学生：“好孩子，坐好哦。”
大学生惊呼一声：“你们是同伙？”
农民们冲上前来，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铲，又狠又重地拍向熊先生：“咦——？”
农民们猛地跌坐在位置上。
鹿萌萌胖乎乎的小手拎住他们，一脚一个将他们送回位置上：“搞定~！”
鹿鸣微平静地开着车。
大巴车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驶，远远已能看到一座村镇。在此之前大巴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鹿鸣微没有停下，而是往前又开了一阵。
中年夫妇哭喊着：“我们要下——？”
几乎同时，另一条路上冲下来一辆失去控制的小轿车。它横冲直撞，最后撞在树上，险些直接翻滚下去。
要是大巴车停在路口处，不但中年夫妇或是会被撞个正着，大巴车也可能会一起遭殃。
乘客们瞬间安静下来。
刚刚还吵着要下车的中年夫妇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渐渐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