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监凝固在了原地。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浑身轻轻颤抖着，往昔的景象一幕一幕展现在自己眼前。
谈母年纪和自己相仿。
虽然说是保姆，但是两人却相处得犹如姐妹，关系很是融洽。不过婆婆对此却是颇有意见，常常叮嘱自己不要和保姆走得太近，要有主仆区别。
李总监选择听从婆婆的叮嘱，两人关系也就渐渐淡了。等到住院期间，见到同在一个医院的谈母，李总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直到兰兰三岁，谈母才重回祝家当保姆。
李总监也是那时候，才第一次看到和兰兰年纪相仿的谈素素。
谈素素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起初祝慕兰很开心能有玩伴，拉着谈素素满院子奔跑。发现女儿有玩伴的李总监和丈夫都挺开心，甚至还让谈素素跟着祝慕兰一起上课。
渐渐地，大人们就感觉不对了。
谈素素很聪明，举一反三，学以致用，成绩让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就连钢琴跳舞之类的课程也是天赋卓越。
对比起来，祝慕兰的成绩就糟透了。
要不是发现自己是无精症，几乎不可能再有孩子，李总监确定自己和丈夫会再要几个孩子才对。
无精症意味着祝慕兰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会打击到祝慕兰学习的谈素素立马被带走，李总监甚至看到拿着棍子狠狠抽打女儿的谈母，刺耳的尖叫声至今还能回想起来。
“臭丫头，不要脸的东西！”
“你以为跟着大小姐学东西就能变成大小姐？”
“还学钢琴跳舞！你就是个做女佣的料，老老实实给我整理东西！再胡说八道，老娘我就撕了你的嘴！”
李总监站在二楼卧室里，看得清清楚楚。
当时的她觉得谈母有些小题大做，恐怕是担忧家里辞退了她，现在想来……
谈母会不会知道她在那边？
谈母会不会是故意打给她看？
谈母会不会是在朝她炫耀？会不会是在拿谈素素泄愤？李总监眼前一阵黑一阵黑的，双手死死地扣住桌面。她盯着直播间，还想听听鹿大师会说什么。
同样看呆的还有直播间观众。
没人反驳鹿鸣微的话语——事实上这大半年以来，凡是看过鹿鸣微直播间的观众都知道主播的神奇。
鹿大师，从未算错过。
安静片刻以后，有直播间观众弱弱开口：【祝慕兰应该不知道的吧？】
【对，对哦？】
【她也算受害者吧？】
【就是啊，兰兰对妈妈可孝顺了，节目的时候还特意买东西带回去呢。】
【emmmmm受害者？】
【受害者个屁，真不愧是小三的女儿，也当小三呢：）】
李总监目光落在弹幕上：“礼物？”
隔壁的工作人员小声道：“就是上回去《体验人生》时，祝小姐曾购买了当地特色，说是要带回去给父母的……”
工作人员努力回想了下。
紧接着她小小声补充：“好像是自己加工的手链来着吧？我记得准备了两条？”
另外人附和着：“对，对。”
李总监的手指颤了颤：“我丈夫……好像收到过。”
那另外一条呢？
李总监思绪刚刚落下，鹿鸣微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可不无辜，毕竟祝慕兰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是祝太太的女儿，也知道谈素素才是祝太太的女儿。”
话语一出，直播间彻底沸腾。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李总监脑海里爆开，她面上血色尽褪，死死地盯着屏幕。
【我靠我靠我靠？】
【这特么鸠占鹊巢啊？】
【十四岁就知道了？一直装作不知道？】
【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晕啊……这是真的吗？我不信QAQ】
【卧槽，她知道谈素素才是真千金？】
【那不会也是故意抢谢东树的吧？纯粹是不想让谈素素好过？】
鹿鸣微淡淡道：“祝慕兰讨厌谈素素，更不愿对方和自己待在一个学校，因此她特意将自己的衣服饰品等赠送给谈素素，并借由谈母的话语让谈素素不得不随身带着，而后再让人在学校里大肆宣扬谈素素身上用品的价格，引导学生将谈素素往千金大小姐上想。”
【这是捧杀？】
【我都可以想象后面的了……】
【弱弱举手，我是羊城英华学校的学生，和谈素素一届的。和鹿大师说的一样，我们当时还用贴吧吧？闹得沸沸扬扬，谈素素拿的丝巾说是要三四万，不过后来传出来她是小偷……】
【啊这……】
【我也是英华的学生，我没有听说小偷这个事，但好像有人说谈素素妈妈是祝家的女佣。】
【……】
【十四岁才初中生吧？我汗毛竖起来了】
【emmmmm……我想祝慕兰不会邀请同学朋友去自己家玩（比如里面还有谈素素的男友），然后不经意地让谈素素过来帮忙干活什么的？】
【给前面的点赞。】
【哇……我想说祝太太看到……会不会发疯啊？】
看到弹幕的童副总监和工作人员瞬间瞳孔地震，她们偷偷用眼角余光扫向李总监，唯恐李总监会因受不了刺激而出事。
十四岁？十四岁！
李总监闭上双眼，犹记得女儿那段时间的别扭。
突然间不愿意喊自己为妈妈。
突然间和谈母的关系渐渐亲密，却和谈素素的关系越发差了。
学校里传出谈素素自称大小姐的传闻，即便颇为喜欢谈素素的自己也心生不满。不过她还没发话，谈母就狠狠揍了谈素素一顿，还特地来找自己道歉，表示再也不会让谈素素再出现在大小姐跟前。
哈，哈，哈，哈，哈！
昔日越是疼爱女儿，今日李总监便越是愤怒。过去她单纯只是觉得女儿讨人喜欢，从没往其他方向想过，现在想来谈母和祝慕兰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再往深处想想，疑点越发多了。
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谈母不顾及谈素素，全将脏水泼在她身上的操作。
李总监猛地收回思绪，浑身微微颤抖。
她双手紧握成拳，修缮完美的指甲深深刻印入掌心。李总监咬紧牙根，双目充血：“真是……我的，我的好女儿啊。”
童副总监吓得魂飞魄散：“李姐！？”
李总监推开童副总监的手：“我冷静得很——”，她用力呼吸，沉声说道：“帮我问问鹿大师，能不能连线到我。”
工作人员一激灵。
童副总监眼睛圆睁：“李姐，李姐？你不会是要……要是这样的话，咱们祝氏娱乐……”
李总监嘴角上扬，笑容清浅。
只是她的眼底不含一丝笑意，反而如深潭般黑暗沉静。
李总监幽幽道：“对啊，祝氏娱乐。”
她侧首看向童副总监：“你说，素素是他的女儿，祝慕兰也是他的女儿，他会更喜欢哪一个？”
虎毒不食子。
想想祝总平日对大小姐的疼爱，童副总监登时没了声音。对上李总监越发幽深的目光，她打了个寒颤：“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联系鹿大师。”
第141章
◎一巴掌。◎
其实鹿鸣微全程没说多少话。
架不住信息量太大, 网上都已经蹦出好几个热搜了，比如李总监神色诡异，而另一边《月照江山》剧组里也有不少演员在窃窃私语：“看到直播了吗？”
“看到了……”
“你说真的假的啊？”
“鹿大师说的还能有假？”
“那岂不是——”
“那咱们要不要去向谈素素道歉啊……”
“我们几个一起去, 怎么样？”
“道什么歉，又不是咱们说的。”
“她才是祝氏娱乐的大小姐, 你不怕以后出什么事？”其中一个女演员没忍住，小小声嘀咕。
“你们是不是傻？”反驳的女演员环视四周，撇了撇嘴：“她的确是祝总的女儿，可祝慕兰也是祝总的女儿！一个身边养着的，一个从小都没见过几面, 你们说祝总能偏心哪个？”
周遭的演员纷纷沉默。
除去最开始提议道歉的女演员外，其余人纷纷摇了摇头：“再看看吧……”
“反正咱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就是说, 再有事情也不该轮到咱们。”
唯独最开始的女演员咬咬牙, 朝着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谈素素走去：“那个, 那个素素姐？”
谈素素放下手里的剧本, 抬眸看向局促不安的演员同事。她提高警惕的同时，沉声问道：“怎么了？”
“对，对不起。”
“……”谈素素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四周。难道哪里有镜头正在拍摄这边？她站起身来, 冷漠地退开几步。
远处的演员们一阵骚动。
前来道歉的女演员也红了脸：“不是, 我是看到鹿大师的直播……是，是我们之前听信谗言, 对，对不起你, 不, 不好意思。”
谈素素愣了愣：“鹿大师？”
女演员的话戛然而止, 紧张地看着谈素素：“你不知道吗？有人……大概是你的粉丝？在直播间提问, 询问关于你的流言是不是真的……还说，还说……”
女演员起初还有些犹豫，而后转头一想这么大新闻八成已经被人po到微博等地，她不再迟疑，直接开口道：“你才是祝总和祝太太的女儿，祝慕兰是祝总和你妈妈的孩子！”
谈素素呼吸一滞，猛地睁大双眼。
女演员用力点头：“是真的——现在微博上估计也有人在说了吧？”
谈素素没有点开微博。
她打开某鱼app，直接从关注的账号内进入鹿大师的直播间。
女演员注意到谈素素的账号。
她轻轻咦了一声：“粉丝等级18？你是鹿大师的粉丝？”
谈素素平静地应了一声。
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对于母亲又是向往又是恐惧。起初她将母亲的责骂殴打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可随着长大谈素素渐渐明白错的人……似乎不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她曾经想在直播间抽奖试试看，能不能请鹿大师看看他们母女的关系……可随着鹿鸣微的名声越来越大，在线人数越来越多，谈素素也失去了抽奖的勇气。
天知道，到时候网上会传出什么。
谈素素看着屏幕上神情恬淡的鹿鸣微，平静面庞下是波涛汹涌的情绪。
鹿鸣微收到了李总监的消息。
她想了想，抬眸看向眼前的小情侣：“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沉浸吃瓜的两个人回过神：“没，没有。”
男子清了清嗓子：“那个，鹿大师，我和小茹是正缘吗？”
没等鹿鸣微回答，短发女子嗤笑一声。
她点击关闭连线，回荡在直播间内的是最后一声斥责：“谁是你的正缘，分手！”
【……】
【起码是达成目标？分手了？】
【笑死】
【我吃瓜吃得好撑，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我懂我懂。】
【我也是，脑袋里一片空白】
【鹿大师再见，我先回去躺着思考会。】
难得，观众们都没挽留鹿鸣微。
先是派鹏新闻大震动，而后抓到了个五十万，紧接着又是九尾狐男的恋爱史，让人羡慕嫉妒恨，最后还蹦出个超级大瓜——狸猫换太子！
所有观众都是躺平姿态。
鹿鸣微挑了挑眉梢：“啊？我还没打算下线呢。”
直播间观众：“！！！”
所有人瞬间支棱起来：【鹿大师怎么突然改性了？】
【大家把公屏打在害怕上！】
【是不是要像上次那样去处理游魂委托？】
【嘶……我喜欢看！】
【我也喜欢看！！！】
【前面的，上回你不是还说害怕吗？】
【不用怕啊，我又没做亏心事，普通游魂也不会害咱们】
鹿鸣微摆摆手：“不是。”
她点击连线一个账号：“有位女士希望我们能帮她做个证明。”
直播间观众：“？？？”
几乎鹿鸣微发起连线的同时，对方选择接通。
出现在镜头前的是李总监。
直播间观众没认出她的身份，不过谈素素却是一眼认出了她。
谈素素的心重重跳了几下。
这是祝慕兰……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谈素素对她还有不少印象，比起对自己做错一些事动不动就打骂自己的妈妈，祝母情绪平稳又宽和，对祝慕兰一贯是鼓励教育，连责备的重话都很少听到。
偶尔看到妈妈在殴打自己，也会上前劝阻——只是通常过后，回到母女两居住的房间，她往往会遭到更暴力的殴打和处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谈素素直直地看着镜头那端的女人，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李总监定了定神：“鹿大师，您好。”
她抬眸看着镜头，仿佛是在对鹿鸣微说话，又仿佛是在对镜头那端所有的观众说话：“我就是谈素素的母亲……”
话说出口，李总监便哽咽了。
直播间观众：“！！！？？？”
【卧槽！】
【本人出场？？？】
【真的是祝太太……真有人这么大胆和李总监说了啊……】
【现在不说，后面也会知道。】
【微博去看看吧……现在已经快疯了。】
【不过祝慕兰还没有回应？】
【对对对，谢东树好像在拍摄综艺，也没有回应。】
李总监稳定心神，沉声说道：“祝慕兰在公司……大约是和我老公在一起。”
愤怒的火焰将她的心田焚烧成焦土。
她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我请鹿大师连线，就是为了让大家帮我见证……”
直播间：“！！！”
【这是打算手撕渣男？】
【祝父知道真相吗？】
【不知道也是渣男，祝慕兰和谈素素就相差几天，等于当时就在偷吃啊】
【想想就扎心】
【真的，太恶心人了】
【要是知道的话也太疯狂了吧？】
【我倒是觉得知道的概率不一定高，毕竟谈母还为了让女儿能继承家业，直接让祝父不能生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