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夏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3 23:04:53

  因为怀孕而稍显臃肿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忧郁,蹒跚的步子却走得步步坚决。
  刘利军被揍得叫苦不迭,又过了一会儿,向峻宇拍了下向思睿的肩。
  辅警向思睿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别打了!别打了!都散了!你们也别看热闹了,回去吧!”
  看热闹的人群踩着稀碎的夕阳各自回家,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热烈地讨伐着那对“狗男女”。
  “九叔说的话也不是完全可信,有疑点。”
  向文楷走在向峻宇身边,洞若观火地说:“他们俩一看就是纯粹的肉欲需求,绝对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落月河边搂搂抱抱,一见面肯定是争分夺秒地直入主题。”
  向峻宇心虚地挠了下眉心,“神神道道。”
  “刘利军虽然罪有应得,但是你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让他替你背锅。”
  向峻宇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王秀荷,低声说:“他给我背锅?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在落月河边搂搂抱抱。”
  “谈恋爱不能搂搂抱抱?”
  向文楷认证了自己的推断,照着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脚,“果然是你!”
  “你套我话。”向峻宇后知后觉地还了他一脚。
  听到身后的动静,王秀荷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疑惑,“你们两兄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闹啊?”
  两个已过而立的男人迅速切换到成熟稳重的那一面。
  “兵不厌诈。”向文楷拍了拍风衣上的脚印,揶揄道:“亏你还是当过兵的人。”
  张翠凤笑呵呵地回头看了看他们,“两兄弟到一起了就是那样,没得那么多规矩要守。你看山上那程家兄弟,一把年纪了不照样打来打去?前些天哥哥死了,我们去山上吃席,哭得最伤心的还是打了一辈子架的弟弟。”
  王秀荷撇了撇嘴,觉得这话听着很晦气,“青天白日的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哥哥弟弟死不死的?”
  向文楷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死了你会给我嚎丧吗?”
  向峻宇随口一答,“想知道?去死吧。”
  王秀荷长叹一口气,又回头望着他们,“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有责任的公家人了,讲话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没轻没重?”
  向处长和向书记冷漠地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时又都不自觉地笑了笑。
  正蹲在院子里给减减喂零食的向安,见方嘉嘉拎着画具慢悠悠地走回来了,“嘉嘉姐,村部的画画课上完了?你看减减是不是胖了?”
  “嗯,你再喂下去它就是减肥的减了。”方嘉嘉怏怏地看了他一眼,“姐姐回市里了?”
  “早回去了。”
  方嘉嘉走进院子,放下手里的画具,蹲下来摸了摸减减,看了看它的指甲。
  向安观察着她的神色,看不出她是喜是忧,脑子里头脑风暴了一会儿。
  “嘉嘉姐,我也不喜欢文楷哥,我跟你是一头的。”
  向安没有觉察到身后的马路上正在向院子走近的几个人,只想说些让方嘉嘉开心的话。
  “文楷哥他怎么还不走?状元有什么了不起的?处长就不用上班吗?我看到他就烦躁,一天到晚垮起个臭脸,四只眼睛都长到脑壳顶上去了。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看到就晦气!”
  “向安!”张翠凤故意等儿子说完了话才开口,瞥了一眼身边的向文楷,冲上去对着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嘴巴是不是吃了减减的狗屎?”
  向安右手捂着后脑勺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到向文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倏地拔地而起,顾不上那只匆忙中落下的拖鞋,一个箭步冲上了楼。
  方嘉嘉扭头朝身后看,看见向文楷那张看不出阴晴的脸,本来不想笑的。看到他身边的向峻宇抿嘴憋笑的表情,顿时扭过头,怕自己笑得太大声。
  向安这些话让王秀荷听得很不痛快,不耐烦地推了一下张翠凤,“我哪天要把你和向安的嘴巴都拿针缝起来!”
  “嘉嘉,我们回去吃饭。”王秀荷对女儿说话的语气软了很多。
  方嘉嘉默不作声地给减减系好狗绳,拎起画具往状元小卖铺走,把狗牵回到新挪的狗窝边。
  方建兵和两个工友去县里买修整房子的材料,还没回。饭桌上唠唠叨叨的依然是王秀荷。
  “峻宇,你爸爸去你那个养殖基地做账还没回来?”
  “还没回。舅舅他们这阵子比较忙,他说留在那儿帮忙打打下手。”
  “贵伯和翠盎乖谀阄堇镒∽诺模俊
  “嗯。”
  “他们两老最近忙些什么啊?”
  “市里的电视台要做个抗战老兵的纪录片,贵爷爷也想带翠婆婆去市里的景区转一转。前两天来了人把他们接走了,估计要过些天才回来。”
  “贵伯也要上电视了啊?啧啧,村里这几年真是出了些名人啊。”王秀荷一声长叹,“他们老两口一辈子太苦了,孩子走得早,无依无靠的,把大福和大贵当自己孩子养的。”
  王秀荷又吃了两口饭,感叹道:“你还真别说,大福这个狗子真的是通人性,有些孩子养着还不如养个大福。”
  方嘉嘉握着筷子,下意识地朝向文楷看了一眼。
  向文楷迎上妹妹的目光,忍俊不禁,“嘉嘉,你骂人不张嘴?”
  “没有啊。”方嘉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哥。
  “妈在那儿说大福,你看我干什么?”
  方嘉嘉不咸不淡地说:“我看你挺通人性的。”
  向峻宇直接笑出了声,瞄了一眼毒舌的向文楷,心想总算轮到他吃瘪了。
  王秀荷似乎没有发现对话里的笑点,纳闷地说:“你哥哥是个人,当然通人性啊。”
第83章 .关系很简单,故事很复杂
  王秀荷正吃着饭,陆臻发来视频通话邀请,她眉飞眼笑地接听。
  “陆臻,吃晚饭了没?”王秀荷兴奋地举着手机走进店铺里,给她展示装点一新的店面,“看,这是嘉嘉给我装修的,等进的货到了就要重新开张了。”
  陆臻盯着屏幕意外地感叹,“这些柜子做工很好啊,看起来很特别。墙上的画也是她画的吗?”
  “对啊,嘉嘉是学画画的,这些都是她弄的。”
  外面婆媳在小卖铺里热络地交谈,王秀荷一离桌,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
  向峻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向文楷,“难怪大福和减减对你一见如故。”
  若无其事在吃饭的方嘉嘉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被点了笑穴,噗嗤笑出了声。
  向峻宇迅速被她的笑声传染。被他们俩轮流骂“狗”的向文楷放下筷子,无计可奈地望着他们,无话可说地笑。
  王秀荷举着手机走回厨房门口,镜头对准了那三个笑得各有千秋的人。
  看到屏幕里笑逐颜开的向文楷,陆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文楷,你和陆臻说两句。”王秀荷把手机递给儿子。
  陆臻眼见着向文楷听到王秀荷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然后迅速崩落。
  向文楷拿起手机,切换镜头,也切换回了她熟悉的那张脸,平静而淡漠。
  “谦煦呢?”
  “我妈推着他去下面散步了。”
  “他这两天闹腾吗?”
  陆臻摇了摇头,“他很乖。”
  向文楷似乎是找不到什么别的话说,“你注意休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天。”
  陆臻犹豫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暗示,“我还没去过你家。”
  “我们家房子烧了,你和孩子现在回来也不太方便。”
  方嘉嘉和向峻宇默默对视了一眼。
  王秀荷从儿子手里抽走手机,“陆臻,等家里房子修整好了,你和谦煦都回来看看。我到时候给你们把那间房收拾得亮亮堂堂。”
  方嘉嘉正准备离桌,王秀荷忽然凑到她身边,把她也框进了屏幕画面里。
  “嘉嘉,来,跟嫂子打个招呼。”
  从未打过照面的小姑子出现在屏幕里,陆臻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方嘉嘉更是十个脚趾头都尴尬得快痉挛了,她看了看屏幕里那个留着一刀切齐肩发的女人,局促不安地垂下了眼。
  “嗨,嘉嘉,你好。”
  “你好。”
  想到陆臻之前对方嘉嘉的那番微词,向文楷看了一眼王秀荷,“妈,你是不是该去跳广场舞了?”
  “妈!”陆臻听到向文楷在刻意插话,急切地说:“下个月谦煦满百天,我们一家人吃个饭吧。你看是我带我爸妈和谦煦回去,还是你们过来?”
  王秀荷小心翼翼地朝儿子瞄了一眼,生怕她眼里高不可攀的亲家会看到自己家的寒酸。
  “谦煦百天是大事!我们过去吧,孩子太小了,你们过来也不方便。”
  方嘉嘉见自己的脸从王秀荷的手机里移出,逃也似地离开了饭桌。向峻宇回头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询问她今晚的安排。
  向文楷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垂眼望着桌上那盆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排骨汤,他自然知道王秀荷在介意和担忧什么。
  迎娶陆厅长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觉得向文楷这个小镇做题家攀上了高枝,甚至他亲妈也这么觉得。
  陆臻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在她和向文楷的关系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下位者。
  她曾和自己的发小玩笑说,“向文楷和我结婚,全靠我强取豪夺。”
  一个连喜怒哀乐的真实情绪都不愿意在她面前释放的男人,根本就没想攀她的高枝。
  如果不是她任性地以死相挟,向文楷应该是早已和他们单位领导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结婚了。
  那个女人是省委子弟学校的数学老师,是向文楷直属领导他女儿的班主任。
  向文楷当时似乎是急于摆脱陆臻的穷追不舍,和那个同样出身农村的女老师才见了两面就开始谈婚论嫁。
  陆厅长的独生女,有的是胡闹的底气。
  她当时听说了这事,直接从工作地自驾两个多小时走高速杀回潭沙,闯进了向文楷的办公室,以要挟的口吻让他和那个女老师分手。
  他不同意,她就从包里拿出了那个装满了 B 族维生素片的安眠药瓶。
  向文楷当时极力克制着眉眼间的不耐烦,“别胡闹。”
  “我会让我爸来邀请你参加我的葬礼。”
  办公室门口人来人往,时时有人侧目。
  向文楷关上办公室的门,两个人冰火两重天地唇枪舌剑。到最后,向文楷似乎是觉得和她之间的争执毫无意义,止戈妥协。
  “陆臻,你想清楚,我这个人爱无能。”
  “我不在乎,既然你爱无能,那你和谁结婚都一样,凭什么不能是我?”
  向文楷的表情里堆满了冷漠的厌倦,“你会后悔的。”
  她神色骄纵地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如果你敢和那个女人结婚,你会后悔的。”
  陆臻记得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回家的流浪狗。
  婚后,她发现他不只是爱无能,还性厌恶。
  她曾以为肌肤上的亲密可以让他们变得更亲近,她主动,他就情绪冷淡地配合。
  别人眼里的床笫之欢在他眼里犹如酷刑,能避则避。
  刚结婚那会儿的她似乎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他越冷淡,反而越能挑起她的热情。
  虽然关了灯,她依然能感觉到他每次都像是强忍着不适在履行丈夫的义务。
  结婚那天晚上,他在事后独自走进了浴室,花洒淅淅沥沥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她还特意为此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导致性厌恶的原因很多。创伤性的性生活经历,夫妻感情不睦,或是对性有道德批判,认为性很肮脏等等,不一而足。
  陆臻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曾经反复地言语试探,向文楷每次听她有意无意地论及此事都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他甚至可以说出鼓励她另寻他欢的话,“我和那张结婚证都不会对你做什么道德约束,你不必执着于在我身上寻求生理快感。”
  “向文楷,你是不是有病?”
  “对,我有病。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最初就是被他清冷淡漠的性子吸引,以为自己迟早会成为那个让他特别对待的例外。
  结果他就像一块凿不开也捂不化的冰。反而是她自己,在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因为他的冷漠,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歇斯底里。
  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却又不甘心也不愿意和他走到离婚那一步。
  陪伴,尊重,包容,结婚证和工资卡……除了爱,他好像什么都能给她。
  后来,她又以为有了孩子,两个人之间有了血肉连接,可以让他们更亲密一些。
  他也会和那些新手爸爸一样学习怎么照顾孩子,为孩子添东置西,换尿不湿,抱哄孩子睡觉。
  她看他在做这些的事的时候,却看不出来他有多爱这个儿子,他似乎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照顾向谦煦完全不像是受父爱驱动,而是出于抚养的责任和义务。
  孩子取名时他建议随母姓,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别人会因此觉得他是陆厅长的赘婿。
  只有一个独生女的岳父岳母甚至因此高看他一眼,对这个女婿愈加视如己出,宽和地建议他们二胎再随母姓。
  陆臻没有告诉父母的是,向文楷对她说出的那个理由。
  “我想让孩子跟你姓没什么光明磊落或者曲意逢迎的心思,只是因为我不喜欢我自己的姓。”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
  平日里见他和王秀荷的沟通往往也只是寥寥几句,和单位同事的关系也不亲不疏。
  她听他的大学校友说,他在大学的课余时间里,不是忙着赚钱就是忙着看书备考。
  大二之前的学费是靠助学贷款,生活费靠勤工俭学。既没有什么前女友,也没有什么过从甚密的老同学。
  刚考入体制内就开着奥迪出入单位,最初别人都以为他是什么官二代或富二代,不敢轻看他。
  后来他自己在同事酒局上开诚布公,坦白自己只是农村出身的普通家庭,买车买房的钱都是他自己在大学里挣的。
  同事转而又觉得他这人有两把刷子,纷纷向他取致富经。一听他说是靠卖专利,大家又都噤了声。
  陆厅长在嫁女儿之前早就已经侧面了解过向文楷的背调资料,母亲,继父,同母异父的妹妹。他家里的几口人是什么学历背景,从事什么工作,一清二楚。
  背调资料能够呈现他们家的关系结构,却道不出那关系背后的复杂故事。
  陆臻几乎要在反复的自我说服里释怀了,她无理取闹也好,小题大做也罢,他总是一副大事小事都不是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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