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萤其实完全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这里的人没一个她认识的,她及笄那年才从扬州回到京城,在京城没有参加过任何茶会聚会的,自然也没有什么相熟的女眷,只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左看看右瞧瞧,百无聊赖。
而这个时候,那些相熟的世家小姐则聚在一起对沈清萤这个新面孔指指点点。
“这沈家二小姐也没什么特殊的嘛,瞧着也和咱们大家差不多,怎么人家就是看不起咱们呢?”说话的女子是史部尚书府千金李佳瑶,她也是最先向沈清萤伸出橄榄枝的,可是沈清萤没接,这便让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的李佳瑶好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故而记恨上了沈清萤。
“瑶瑶,你别说了,安宁侯府和我们到底是不一样的。”礼部尚书家的千金陈步香拉拉李佳瑶的衣袖,弱弱的劝到。
“你别拉我,人家沈清微也是沈家人,怎么就没她那么高傲。”李佳瑶撤回自己的袖子,顺便还瞪了陈步香一眼,“枝月,我们走。”
孟枝月,大理寺卿独女,年十四,大理寺卿因为就这一个女儿,对她极为宠溺,也养成了她不管不顾的性子,但是却也没有丝毫主见。
孟枝月在跟着李佳瑶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陈步香,她知道陈步香懦弱的性子,看在相处多年的情分上也想帮帮陈步香,但是李佳瑶太强势了,自己也不敢得罪她。
沈清萤远远的看见了孟枝月和李佳瑶抛下陈步香一个人,有些心酸,在梦里,陈步香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曾经听见桃笙给她讲,陈步香被那二人陷害,被藏匿于城外的流寇刺杀,若不是身边的侍卫拼死相护,怕是早就死在了乱刀之下,不过即使活下来了,也落了个卧床终生的下场。
陈步香感受到一束目光在看着她,朝那个方向一看,发现是沈清萤之后,受惊似的抖了抖,看得沈清萤一阵无语,自己也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啊,怎么就看见自己那么害怕呢。
主动走上前去,沈清萤对着陈步香了福,问到:“我看你和前面那几位小姐是一块来的,怎的现在他们先走了呢?”
“我,我......”陈步香看着沈清萤,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和我坐一会儿可好?”沈清萤拉了拉陈步香的袖子,微微撒娇,“我回京城许久,却一次都没出去过,你给我讲讲京城的事情可好?”
“好。”陈步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和沈清萤坐在一起,结结巴巴的讲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步香发现,沈清萤一点架子也没有,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自己说话,还时不时的问自己几个问题,故而慢慢的放下紧张感,说话也顺了起来。
讲了好一会儿,陈步香觉得口中有点干涩,想喝点水,发现一个杯子已经推到自己面前了。
“我是不是讲得很没有意思啊。”有点害羞的问到,向来都没有人爱听自己讲故事,结果今天却讲了这么久,陈步香心里有些紧张,怕沈清萤觉得自己很无趣。
“不会啊,你说的很有意思啊。”沈清萤杵着下巴盯着陈步香,看着这个女孩的脸慢慢的红起来,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那,那清萤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出来和大家一起聚会啊?”陈步香好奇的问,这已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好奇的问题了。
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沈清萤回到:“嗯......因为刚从扬州回来的时候有些水土不服,母亲让我安心在家中养病,不让我出门。”
“啊,这样啊,那你现在好些了吗?”陈步香皱着眉,担忧的问。陈步香是个很善良的人,别人对她一分善她就会还给对方十分。
“放心啦,好多了。”沈清萤眯着眼睛,还是忍不住戳了戳陈步香的脸颊,软软的,特别可爱。
陈步香被沈清萤这么一打岔,也不再问沈清萤了,独自害羞去了,从来没人这么对自己呢。
陈步香跟着自家母亲离开后,沈清萤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状态,目光涣散的把玩着手上的酒杯,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母亲还在和贤妃讲话,便自己偷偷的溜出去了。
四月的京城已经慢慢开始炎热,但是夜晚的微风依旧沁人心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沈清萤杵着下巴用同样的姿势坐在花园内的凉亭里,眼里全是姹紫嫣红的花儿,偶然还有一两只落单的蝴蝶从眼前飞过,此情此景,可比待在室内舒服多了。
“叶某不知小姐在此,打扰了。”正闭着眼睛感受微风的沈清萤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叶酒阑正站在亭外看着自己。
叶酒阑的眼中全是沈清萤看不懂的东西,似怀念,似欣喜,似悲痛,沈清萤看不明白,等她能看明白的时候,对这个男人已经是满心的心疼了。
“公子言重。”沈清萤起身了福,“公子既然看中此地,那小女子不便打扰,先行离去了。”
“小姐留步。”叶酒阑伸手拦了一拦,“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略带踌躇的看了看沈清萤,叶酒阑拱手:“在下叶酒阑,不知可有幸得知小姐芳名。”
听了这话,沈清萤的脸腾的就红了,在大庆,问女子闺名就是有意与该女子结亲,沈清萤不知道叶酒阑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口,明明在前世是没有这一出的。
但是沈清萤忘了,前世她也没有离开宴席。
沈清萤有些迷茫,她的内心是想告诉他的,可是礼教不允许自己就这么私相授受。
“若是不方便,小姐就当叶某没问过吧。”叶酒阑神色有些暗淡,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喜欢自己的,自己还这么问,这不是为难她吗?
看着准备离去的叶酒阑,沈清萤有些着急,连忙说道:“小女子姓沈,闺字,闺字清萤。”
完全没想到能得到回应的叶酒阑忽的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清萤,语气有些激动的说到:“叶某知道了,沈小姐。那,那叶某先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清萤一直心思飘飘,直到在转角的时候,听到微弱的谈话声,她立马躲到柱子后面,漏出一个头,发现正在交谈的人中,有一个是七皇子。
看到七皇子的一瞬间,沈清萤心中突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内心生出,像是在害怕,憎恨还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没让那边的人发现自己,沈清萤悄悄的回到了宴席,直到开宴前,沈清萤都在想一个问题,若是自己决心要报复七皇子,那叶酒阑,自己该不该将他拖下水?
“萤儿?萤儿?”沈母摇了摇沈清萤,打断了沈清萤的思维。
“啊?”沈清萤回神,看见母亲就在旁边,有些愣神,“是宴会要开始了吗?”
“你在想什么呢?皇后娘娘就要来了,快打起精神来。”沈母捏了捏沈清萤的脸颊,有些奇怪女儿怎么发起呆来了,这可不是她平时的样子啊,但是沈母也来不及细问了,因为宴会,开始了。
第3章 宠妻第三式
沈清萤以为这场宴会和前世一样,没什么波澜,但是实际上却是不一样的,所有事都在她回应叶酒阑的那一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父亲,儿子刚刚看见了沈伯父家的女儿了。”叶酒阑思考良久,还是对自己的父亲说了。
“嗯?看见她干什么了?”叶父疑惑的回了一句。
叶父这句话把叶酒阑要说的话堵在了肚子里,他就知道,能和父亲好好说话的,只有母亲。算了,还是等会儿和母亲说吧。
“不对啊,你也没见过你沈伯父的女儿,怎么知道是她?”还好,这次叶父的思维勉强正常了一回。
“是儿子问到的。”叶酒阑被自家父亲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有些闷闷的回到。
“可以啊儿子,看上你沈伯父家的女儿了,那你可得加把劲了。”叶父眼前一亮,他和沈父算是挚交,两人较劲了一辈子,自己的儿子能娶到沈家的女儿,总感觉是自己赢了一把,“你等着,父亲会帮你的。”
沈家闺女,你是做定我老叶家的媳妇了。
宴会结束之后,沈清萤跟着父母往外走的时候是和叶酒阑一家一起的,叶酒阑时不时的看向沈清萤,却又总是欲言又止。
沈清萤看得可笑,便退后一步,走在叶酒阑身边,也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并排走着。
叶酒阑一直想和沈清萤搭话,却每每看到沈清萤的侧脸就退缩了,他有些懊恼却实实在在的不知说什么。前方的叶父看见这一幕,悄悄示意沈父回头,两个为老不尊的男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桁亲王,安宁候请留步。”一个声音打破了一行人微妙的气氛,众人回头一看,是七皇子欧阳耀。
欧阳耀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走上来,擦了擦自己的虚汗,两方相互行礼之后,欧阳耀将手上的盒子递给桁亲王。
“父皇说要我一定要把这个盒子亲手交给桁亲王,我这也算是幸不辱命了。”笑呵呵的递过东西然后告别一行人,转身离开了。
目送欧阳耀走远之后沈清萤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叶酒阑亲眼目睹了沈清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七皇子,心情低落,再看沈清萤越发冷漠的侧脸,忍不住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清萤,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告诉自己了?她是不是还对七皇子抱有别样的感情?
沈清萤知道叶酒阑在看自己,也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可是她现在满心都是怎么报复七皇子那个渣滓。
坐上回府的马车,沈清萤长吐一口气,吓死她了,自己就不该回那么一句,可现在后悔也晚了,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酒阑了。
回到府里,告别父母哥哥,沈清萤带着桃笙回了自己的清风阁。
“小姐现在就要梳洗睡觉了吗?”桃笙问。
“没有,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练练字。”沈清萤一直有晚上练字的习惯,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沈清萤写了一页之后,怎么看都不对,翻出最近写的字一看,可不是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年,身体虽然年轻了,可这字到底是不一样了。看来以后还要换一种字体练习了。
点上火折子,把这页纸彻底烧成灰烬,沈清萤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花,沈清萤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那时候,她已经变成一捧黄土,装在瓷白的瓶子里,被叶酒阑安稳的放在他的床畔。每天晚上,叶酒阑都会喝一杯小酒,写一篇自己的名字,然后烧成灰烬,那时候的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可是沈清萤就是知道,叶酒阑的内心在哭泣。
无数次想抱住叶酒阑,可是自己的双手只能无力的穿过他的身体,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对了,在想,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在他伤心的时候抱住他,安慰他,我在,你不要怕。
想着想着,沈清萤面色露出一抹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笑。
而此时,叶酒阑也没有睡,他在想,是不是沈清萤真的不喜欢自己?自己和七皇子相比,除了自己没有皇子身份之外,哪里比不上七皇子了?为什么两辈子了依旧不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呢?
“清萤。”低声喊着这个自己一直放在心底,始终不敢开口的名字,叶酒阑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强有力的跳动,“我想为自己努力一次,你会怪我吗?”
四月的白天有些燥热,众人都想待在家中,躺在树荫下,扇着蒲扇,最好再有些冰镇过的水果,简直美哉。但是能过上这种生活的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庶民,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劳作,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只为换取一家人一天的口粮。
沈清萤的性子本是闲不住不得,可是这两天的变故让她感到十分疲劳,所以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哪也没去。直到半个月过去了,沈清萤直觉得浑身不舒坦,才带着桃笙偷偷地往外跑。
“小姐,这样被老爷夫人知道会骂我的。”桃笙看着挽起袖子,撩起裙子的沈清萤,简直都要哭了。
“哎呀桃笙,你不要害怕,这不还有我吗?”沈清萤看了看眼前的高墙,再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大树,半威胁的对桃笙说,“你要不敢去我就自己走了啊。”
看了看已经开始爬树的沈清萤,再回头看了看四周,桃笙跺跺脚,还是跟上去了。
“小姐,我们出来干什么啊?”桃笙拉着沈清萤的衣袖,眼睛都不敢乱看。
“哎呀,这不是快到哥哥的冠礼了吗?我出来买礼物的。”沈清萤睁大眼睛,漆黑的眼珠咕噜咕噜的转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逛街呢!
“可是,我们不是......”准备了礼物吗?最后几个字被沈清萤用眼睛瞪回去了,“找不到地方吗?”
望着眼前的百宝斋,桃笙崇拜的看着沈清萤:“小姐你好厉害,你竟然能找到。”
废话,上辈子可不能白活啊,自己好歹在这京城生活了二十年。
带着桃笙走进去,立刻就有小二迎上来。
“这位小姐,是准备买东西吗?有什么心仪的东西吗?我们百宝斋啊,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没有的。”小二弓腰跟在沈清萤身后,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能给我看看你们这里玉佩的花样吗?”沈清萤围着柜台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心仪的玉佩,便转身问到。
“能能能当然能,我们这边的玉佩花样是全京城最多的,小姐可算是找对地方了。”小二一听要买玉佩,立马眉开眼笑,这可是店里提成最多的生意了,成了一笔可以一个月不用发愁“小姐跟我来,上这边来,我们慢慢看。”
小二将沈清萤二人带到旁边的小雅间,也把花样图纸拿出来给沈清萤选择,可是把整本图纸翻了两遍沈清萤也没看到满意的。
“你们这边能定做吧?”沈清萤知道百宝斋是全京城玉佩做的最好的地方,给哥哥的东西当然不能将就。
“这......小姐,实不相瞒,我们确实可以做,只是......”小二欲言又止。
“有什么直接说吧。”沈清萤也有些不耐烦了,毕竟看了一下午的图纸,图纸上花样繁琐,不仔细看极有可能错过自己心仪的花式。
“是这样的,小店可以接受图纸定做,但是要有熟人的介绍信才可以。”小二点头哈腰的说到,看见沈清萤的表情有些惶恐,这京城里贵人遍地,自己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就算了,就怕自己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沈清萤无语了一阵,前世自己作为七皇子妃,倒是可以直接定做,没想到一朝回到现在,却是没了这个资格。
“走吧桃笙。”沈清萤也没了法子,自己倒是可以回去问问父亲能不能做,只是看父亲平时也不是来这个地方的人。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在闺中的自己简直百般不同。
边走边想,沈清萤就没注意路,结果就是出门的时候直接撞上人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桃笙在沈清萤后面一些,直到沈清萤被撞到后退两步她才看见。
“沈小姐无碍吧?怪在下鲁莽了,冲撞了小姐,在下给小姐赔不是。”撞到沈清萤的人,很巧,是叶酒阑。
沈清萤站稳,抬头看了一眼叶酒阑,复匆匆低头,回到:“叶公子言重,也是小女子没看路,小女子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