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到学校对面的奶茶店,许静帆搅拌着奶茶,眼神有些放空。
“我感谢你当年帮我隐瞒了自杀的事,如果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澄清网上的事,抱歉,我做不到。”
“为什么?大众有权利知道真相。”黎见星不解道,“你只需要说出事实就行了,其他的交给他……”
她指着身旁的陆景淮,又心虚地收了回来,“交给我。”
“没有人在乎真相,我要是主动站出来帮你澄清,到时候你的粉丝再把不满发泄到我身上,我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想再被打破平静的生活了,算我求你了,行吗?”许静帆双手合十,带着恳求的神态:“你身世显赫,就算不做大明星,也能回去做你的富家千金,你放过我。”
“你担心被她的粉丝攻击,我可以保证,你替她证明清白后,我会帮你处理网上的事。”陆景淮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推到她面前:“我是天盛传媒的总裁。”
许静帆微微摇头,指向窗外戴着鸭舌帽朝她挥手的年轻男人,扬起一抹笑:“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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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她拿起包推门出去,黎见星看到那个男人自然而然地接过包,替她拢了拢马甲,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而许静帆牵起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她眉心微微动了动,转眼看到陆景淮鬼鬼祟祟地拿起她的奶茶准备偷喝,“啪”的一声拍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她横眉冷目地抢回来,陆景淮一本正经道:“我看你好像喝不完,我替你尝尝味道。”
“这里面有水蜜桃,你喝不了。”黎见星别扭地问:“你今天为什么在学校?还有,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陆景淮翘起腿,身体向后倚着,云淡风轻道:“帮你啊,我的母校邀请我回来给师弟师妹们分享经验。”
“我的母校邀请我回来给师弟师妹们分享经验,可把你厉害坏了。”黎见星阴阳怪气,质疑道:“你有那么好心?我可不会给你叫哥哥。”
“你说这话我可不乐意了,我偏要做个好心人让你瞧瞧。再说了,你不是已经叫过了吗?”陆景淮举起手机,防着他被鬼追的视频,一声声幽怨的“哥哥”回荡在黎见星耳边。
她恼羞成怒地攥住衣角,陆景淮故意拉近和她的距离,咫尺之间,呼吸交融,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妹妹?”
他这个人吧,平常不怎么笑,但在黎见星面前却经常坏笑。一双发亮的凤眸注视着你的时候,总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就连鼻侧那颗小痣,都变得蛊惑人心起来。
黎见星从眼中他看到自己发怔的模样,猝然回神,用力推开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景淮低低笑出声,关掉手机:“听不懂就算了。”
黎见星猛吸了一大口奶茶,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怎么认出来许静帆的吗?”
她双眸期盼地盯着陆景淮,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听到好奇的话语,陆景淮偏不遂她愿:“不好奇。”
黎见星一时凝噎,于是用各种话术挑起他的好奇,陆景淮被缠得烦了,只能问她怎么认出来的。
“我是19年高考的,我想着许静帆说不定跟我一样,复读了一年高考,本来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是她!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她沾沾自喜时,陆景淮神秘兮兮地指着外面:“你有没有在天上看到什么东西?”
她茫然问:“什么?”黎见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了蔚蓝的天空。
“你的尾巴啊,都翘上天了。”
黎见星轻哼一声:“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什么?嫉妒你复读一年啊,高四生。”陆景淮趁其不备揉了把她的头顶,被后者摁住一顿狂揍,“我复读那还不是因为我妈,你跟我妈一样烦。”
黎见星气呼呼地整理好发型:“你说帮我,你打算怎么办?”
……
黎见星回到家,看到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宋天材津津有味地吃着餐桌上的龙虾,敷衍地对她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黎见星换鞋的动作一顿,退出去又看了一眼大门。
没错啊,是她家。
“你怎么在这?”
“我回家啊。”宋天材摘下沾满油渍的塑料手套,用牙签剔牙:“就许你回家,不许我回家了?”
黎见星把包挂到墙上,穿着拖鞋坐到他对面。
宋姨端着鲍鱼从厨房出来,看到满桌狼藉,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宋天材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是说这是给星星剥的吗?你全吃了,星星吃什么?”
宋天材理直气壮:“哦,我看她一直不回来,想着先替她尝一下。妈,我是不是你亲儿子啊?我在外面都饿瘦了。”
话未说完,他就打了个饱嗝,那张写满了国泰民安的方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眼睛都挤没了。
黎见星添油加醋:“没关系的宋姨,我吃鲍鱼就好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宋天材不可置信,只见她委屈地垂下头颅,活像个被欺负惯了的小可怜,气得宋姨拧住他的耳朵又把他收拾了一顿。
宋天材满屋子狼狈逃窜,而黎见星在那边悠然自得地享受鲍鱼,还不忘朝他炫耀。
过了会儿,宋姨闻到糊味才想起自己还炖着其他东西,警告完他匆忙回到厨房。
宋天材跌坐在沙发里,揉着自己挨打的地方,“亏我专门跑来告诉你好消息,你就这么对待我的?”
“什么好消息?”黎见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角走过来。
“我现在又不想告诉你了。”
“宋姨——”黎见星提高了音量,宋天材条件反射性跪到地上,能屈能伸:“我错了。”
宋姨站在门口问她怎么了,宋天材抓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小点声,黎见星道:“没事,您做的鲍鱼太好吃了,我夸夸您。”
危险解除后,宋天材拍拍膝盖上的灰,小声嘟囔:“我当初怎么就放弃银行那么好的工作,千里迢迢跑去给你当经纪人呢?想不通,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坏消息是宋导的女主角已经定下了,是杨关静。”
黎见星从果盘里挑兵点将,轻捻起饱满的车厘子放入唇中,贝齿用力,酸甜醉人的果汁盈满口腔。
“这不是好消息吗?女主不是任娇。”
“好消息是公司决定不计前嫌,不追究你违约的事了,而且要给你一部正准备筹拍的S+古装大女主剧,你演女二。”
黎见星无动于衷地吐出小核:“哦,我考虑考虑吧。”
宋天材看她又开始弯腰拿车厘子逗狗,苦口婆心:“考虑,你还有什么用考虑的吗?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那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黎见星把自己找到许静帆,并且陆景淮答应帮她证明清白的事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他调查到发视频的那个博主也是江都的,找到他,让他删除视频公开道歉,效果也一样。”宋天材摸着下巴,转念一想:“但是他为什么要帮你?而且公司态度的转变也很突然,你和他……”
他眯起眼睛,狐疑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黎见星被他看的发毛,矢口否认:“我卖艺不卖……”
宋天材的声音和她同时:“难道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黎见星扯着唇角:“怎么就不能是他暗恋我呢?”
“真的假的?”黎见星懒得和他多说,抱起六一回房,宋天材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艺人谈恋爱可一定要事先通知经纪人……”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要不是宋天材停的快,鼻梁都要被夹断了。
虽然陆景淮答应帮她,但她也没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她试图采取怀柔政策让许静帆回心转意,坚持不懈地给她送各种礼物,现在整个办公室都知道有个富婆看上了许静帆在追她。
校门口的大树下,许静帆把黎见星送她的礼物如数奉还:“你有完没完?”
“这是同心锁,我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你不喜欢吗?”黎见星冲她无情离开的背影喊:“只要你对我说出那句话,那三个字……”
对方的身影越来越小,黎见星叹了口气,把东西搁到副驾驶,沉吟半晌,去便利店买了一堆猫罐头,驾车来到一座天桥上。
这座天桥种满了紫荆花和异木棉花,每当春天来临,它们便盛开成一片花海。风一吹,香气飘满整条马路,沁人心脾。
黎见星提着罐头,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到流浪猫经常聚集的花丛旁。
几只狸花猫果然冲她惊叫,她屈膝矮身,温柔地拉开罐头放到它们面前,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吃了她的猫罐头,它们才稍稍卸下防备,愿意让她亲近,黎见星熟稔地撸猫。
她发现其中一只小猫始终不愿意上前,在原地孤独地舔舐伤口。
“受伤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它,这才发现它的伤有多严重,最近天气回暖,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已经溃烂了。
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黎见星接通电话,陆景淮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你猜。”黎见星开了扩音,安抚着小猫的情绪,打算站起来找家宠物医院帮它看病。
陆景淮轻笑:“我猜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天桥上。”
“你怎么蒙对的?”
她拧过身,看见他单手插兜,黑白相间的花衬衫,领口半敞,露出性感精致的锁骨,凤眸似笑非笑。
一时之间,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重叠:“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春风乍起,扬动黎见星的裙角,粉色的异木棉花瓣漫天飞舞,两人站立在花海之中遥遥相望,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都被隔绝。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少年,恍惚间,仿佛重回那年初遇。
第十章
周围的光景不断发生变化,一切开始飞速倒退,命运的齿轮被拨回高三那年盛夏。
彼时这座春花天桥还是江都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每逢节假日,天桥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小摊贩们早早便拿着东西来这抢位,给这座天桥又增添了一份人间烟火味。
黎见星背着球拍脚步轻快地走在天桥上,她和爸爸约定好今天一起打球,下了天桥,再过一个红绿灯,对面便是体育中心,黎父做完这场手术就直接过来。
两旁的小贩热情地吆喝她买东西,黎见星目不斜视,直到视线里出现一位白衣飘飘的清隽剑客,五官尚有些青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鼻骨侧边点缀着一颗小痣,周身的气场却格外冷漠。
一眼万年。
剑客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她款款走来,黎见星便感觉周围的声音都被隔绝,只余下他冷淡又好听的嗓音。
“姑娘,买花吗?”
陆景淮怀里抱着许多支花,问道。
黎见星眨了下眼,注意到其他女生正在他原本的摊位上选花,故作矜持地问:“多少钱?”
“二十块钱一支。”他说完,黎见星递给他一张二十,陆景淮带她来到自己摊位前,飞快地用白纸给她包好,只是这菊花配白纸,黎见星总觉得有些古怪。
“我们的店就在对面,最近开业大酬宾,充一百送一百,你要是身边有什么人需要,可以介绍过来瞧瞧,早晚都用得上。”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醒目的“寿花店”招牌映入眼帘,和周围热闹的商铺相比,它是如此的鹤立鸡群。
这是要把她送走啊。
黎见星忽然觉得这捧花有些烫手,连带着看陆景淮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眼见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她敷衍几句就匆忙逃走。
“年纪轻轻的,可惜是个傻子。”下天桥时,黎见星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刚走没几步,绿化带里骤然窜出一条大黄狗,右眼到嘴巴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令它看起来凶神恶煞。
黎见星停下步伐,她记得它,之前有次路过见它可怜,就去买了肉罐头喂它。她以为这次又是来找自己索要食物的,弯腰试图和它讲道理:“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我现在要去跟我爸爸打球,等下次我再来喂你吧。”
可大黄依旧对着她嘶吼,黎见星看了眼时间,心下有些着急,打算绕开它过马路时,大黄猛地冲到她腿边,黎见星吓得汗毛倒立,身旁也没其他人可以求助,只能拿着球拍试图驱赶它。
谁知这下彻底激怒了大黄,她见势不好掉头就跑,大黄却穷追不舍。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黎见星逆着人流拼命奔跑,用上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惊慌失措间,她跑上了天桥,一边回头去瞄有没有甩掉大黄。
与此同时,陆景淮正站在前面背对着她询问路人要不要买花,对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全然不知。
刹那间,黎见星完全来不及刹车,像是火星撞地球般,和回过头来的陆景淮撞了个满怀。
一阵风吹过,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在路人的退避三舍中,陆景淮手中的花飞向苍穹,他不可置信地瞪向黎见星。
“你干什么?”
黎见星语无伦次,而此时大黄狗已经追了上来,眼见它目光凶恶,龇着獠牙跳起来就要咬上她——
她疯狂摇头,电光火石间,她下意识拽住眼前的陆景淮和他在原地调换了位置。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陆景淮压根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大黄狗狠狠咬上了他的屁股。
……
这就是黎见星和陆景淮的初次见面,场面一度鸡飞狗跳十分混乱。
时间回到现在。
黎见星和陆景淮抱着受伤的小猫一块来到附近的宠物医院,两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医生出来后摘下口罩:“伤口我已经给它处理过了,接下来要每天都来给它换药。它应该是被人故意虐待成这样的,所以很抗拒人类的接触,你们是它的主人吗?”
黎见星和陆景淮对视一眼,她道:“我是,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
医生说完费用,她扫码转了过去。
“我是不是见过你们两个?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了,那个被狗咬了屁股的男生!”他一拍脑袋,豁然开朗,“你屁股上没留疤吧?”
还好店里没其他人,陆景淮手握成拳,不自然地挡在唇边:“没留疤,就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黎见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竖起拇指:“医生,您记忆力真好,这都能认出来。”
他也有今天!
医生回忆起当年自己给陆景淮打针的时候,问了三遍他被咬到哪了,他愣是三缄其口,强撑着坐在椅子上,最后都血染裤子了,还不肯主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