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渐渐暗去,纪欢莫名有种被攫取住呼吸的窒息感,他的眼神深谙,她混乱的听觉听到了厨师在介绍甜点。
正逢乐曲到了第一个高潮。
让她有一种,她才是甜点的错觉。
厨师见两人都没留意听,很快介绍完毕后不再打扰。
纪欢像是大梦初醒,桌上已经摆了七八道招牌餐点。
赵世宁吃饭的时候话并不多,纪欢总觉得心里好像压着什么,有点儿喘不过气地错觉。
偏偏音乐还在继续,乐手沉浸在其中,闭着眼睛揉弦,曲调上扬而悲伤,似乎是歌剧魅影中最经典的桥段。
连同赵世宁问她是否合胃口的时候,她都有点儿失神。
最后直至这餐饭结束,纪欢的心有点儿提着,明明来的时候还能装作游刃有余,然而她到底是稚嫩,不如他城府深,所以上了车后,纪欢主动提及明早还有工作。
“还能给你卖了不成。”赵世宁哼笑一声,随手启动了车子,“蔫了?”
“没。”
“想说什么?”
“不应该是你想说什么吗?”纪欢眼一闭,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下个话题该是什么,两个人似乎都应该心知肚明。
她在这种话题上,不该是开头的那个。
赵世宁挑眉,专心开车送她回丽思卡曼,只是这回他跟着下了车。
纪欢问他,“去lounge吗……”
“不去。”赵世宁走到了前台,伸手找她要房卡,纪欢犹疑,还是把卡递了过去。
“升级成总套,记我名下。”赵世宁顺道把自己的黑卡递了过去。
直接省了前台的问话。
前台小姑娘忙办妥了手续,将新的房卡递过去。
赵世宁随手接了过来,他走在前面。
酒店的大厅特别的宽敞,层叠的水晶吊灯在几近反光的象牙白的地板上折射出碎碎的光,赵世宁走的并不快,恰好让她跟在身后。
走廊上左右各四台电梯,金属的电梯上折映着两人的身影。
他今天穿的也随意,黑色的长裤,蓝色条纹的衬衫,外面一件亨利领的长袖薄针织,简单干净,不显成熟,也不显得过分年轻,他个子高,穿什么都格外出挑。
纪欢也没刻意打扮,短裤T恤运动鞋,露着的腿笔直白皙,黑长直的头发随意别在耳后,这回妆也没化,素面朝天,过往的路人还当她是某个女星前来合照。
丽思卡曼只有六个总套,都在顶层,赵世宁刷卡进来,她的行李稍后客房会送过来。
她小心地保持着一点儿微妙的距离。
于是等赵世宁坐在了靠近落地窗的休闲椅上,她才敢松口气,赵世宁把她这反应尽收眼底,示意她坐。
两人面对面,不远不近,他连灯都懒得开。
“你要说什么?”纪欢主动开口问他。
赵世宁还没答,客房服务敲门,他起身去开门,侍应生推进来餐车,没有晚餐,是泡好的茶水,送下就走了。
赵世宁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而后抬手从餐车上拿下了那张银行卡,还有另一个橘色的盒子,上面的logo再熟悉不过。
“见面礼。”赵世宁双腿随意叠着,将盒子连同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然后呢?”
“你还想听什么然后。”赵世宁淡淡地开口,像是等着猎物进入笼套的那一秒。
纪欢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该提什么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像是同他拉扯迂回,又或者是摆明自己的立场,“我有底线的。”
“我这不是,”赵世宁起身,亲自从餐车上把茶具拿下来,酒店泡好了一壶铁观音,他将两枚玉白色青绿纹的茶杯放在面前,又亲自给她倒了茶,而后才闲闲开口,“准备了解了解么,你的底线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纪欢蹙眉,“我不给你当小三。”
“我没有任何女伴。”
“……我不接受,”纪欢吸了口气,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她确实没接触过太乱的圈子,但混在星冉传媒,也算是涉足于网红圈儿,这圈子跟娱乐圈接壤,又没明星那么上得了台面,所以常常有些有钱的富二代谈几个网红玩玩,反正年轻漂亮,转几手也无所谓。
“不接受什么?”赵世宁饶有兴趣。
“我不接受任何混乱的关系,”纪欢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不现实,当然也可以收回你的话,我只是当成一段寻常的关系发展,所以你问我底线,我的底线很多,我在感情里的那一套底线都可以套用在这里。当然,你情我愿。”
“我没那么变-态,”赵世宁略微皱眉,“我也没有任何变-态的癖好,你倒不如跟周琨打听打听,我工作很忙,去哪里找那么多精力玩女人。”
纪欢直勾勾看着他。
赵世宁分明觉得,明明自己才占上风,怎么转眼之间主动权又到了她手里去?
这让赵世宁有点不太爽——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纪欢占据上风,他甚至压根没法拆穿她早先的小伎俩,装作没看到银行卡的样子,吊了他一个星期,完事儿自个儿无辜的不行,倒成了他在想办法见她。
赵世宁心里一阵闷,换了个话给自己找补,“以后周末来燕京,其他时间我提前告诉你。”
纪欢哦了一声,说好。
赵世宁又抬起眼来,纪欢往后靠了靠,她两条长腿叠着,人舒服地靠在那儿看他,那双狐狸眼挑着点儿无辜的意味,分明一声不吭。
“说话。”赵世宁这俩字出口,已经觉得非常不妙了,上钩的人,好像真切地变成了他。
“等你继续说呢,”纪欢说,“我哪有那么多要求。不过,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我该休息了。”
“……”
赵世宁这辈子头回这么憋得慌,偏偏纪欢像只狐狸精似的,让人捉不住也猜不透。
纪欢站起身来有意送他。
赵世宁眸光微眯,好像势必要找到点主动权。
于是他反手拽住了纪欢的手腕,将她往身边一拉,纪欢没料到赵世宁会突然动作,一时间也没预判,整个人往后跌去,直接坐在了赵世宁的腿上。
她下意识就要起来,却被一双手禁锢住了腰身。
两人之间刻意维持的距离一下子被打破拉近,他身上的气息骤然放大。
究竟是什么香水,才能有这样令人心跳紊乱的后调,两人今天没有喝酒,薄薄的酒味与浅浅的木质味道,在他的呼吸之间升温,灼烧着她脖颈的肌肤,她清晰地感知到与他贴合的肌肤,温度透过了布料,好像晚餐时加速的曲调,她心跳如麻,根本不敢动一下。
她的身体紧绷着,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这让赵世宁终于感觉到,他找到了一点儿主动权。
赵世宁弯唇笑了,一手禁锢着她,一手拢了拢她的长发。
他故意坏心地凑近了她的耳边,压低着声音跟她说亲昵的话,“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摆明了你的立场么,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随便的人。”
“……”
“我也当然知道你要当成一段寻常的关系发展,这段关系维持到什么时候,”赵世宁哼笑说,“主动权也在你手里的,我呢——”
她心跳加速,几近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赵世宁肯定听到了她剧烈的心跳,又或者,他搁在她腰上的手,也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线条。
赵世宁偏偏更靠近一点儿,贴着她的耳边坏意地说,“现在就乐意被你吊着。”
她这立场,还真在一言一行里阐述的明明白白。
她不是随意地玩玩,所以压根不会留他过夜。
她也不是个佣人,即便食材齐全也不肯做低做饭。
她有底线,即便没有明说,他也能多少猜到——绝不会少。
就这么从一开始隐晦的你来我往里,就给他在无形里画好了一道道分界线,直截了当的写明了自己的禁忌。
况且更重要的,是他主动来找她的。
赵世宁就知道,自己确实是上钩了,但这种落于下风的处境并没有让他太不悦,反而更觉得有些趣味,要真是直白了当戳破这层泡沫,把一切都标黑白分明,变成金钱和欲-望的游戏,那反而丧失了乐趣,寻常不过的关系,好像更有意思的多,也少了虚情假意直奔目的的讨好——他也有预感,纪欢不会轻易的讨他欢心,但也正是如此,才让赵世宁觉得无名的舒适。
但他总是过于自信,纪欢左右也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城府远远不及他深,他自觉有这个能力站在上风,甚至掌控这段意外的感情发展的主动权。
赵世宁松开了她,懒懒散散地摸过了桌上的盒子,非要递到她手里,“下回戴着来见我?我倒也不会一定标明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钱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反正跟我身边……”
赵世宁仿佛游刃有余,抱着她往窗外侧了侧身,屈指勾着她的下巴让她往外看。
深深的夜幕,丝绸一样柔软的云被风吹散了,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遥远,却又清澈。
“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别说这么遥远的东西,”纪欢笑了起来,拍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转眸看着他。
夜色很深,只有马路对岸的高楼亮着无数鳞次栉比的灯光,一闪一闪,明明灭灭。
纪欢的脸拢共就巴掌大,皮肤嫩的不像话,偏偏线条又锐利,鼻梁也高挺,极其标准的三庭五眼,褪去清冷染上笑意的时候,又如此自然。
像是令人心甘情愿地走入深渊。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开始,就算你情我愿,你主动追我的过程也不能少,”纪欢反客为主,把那个盒子塞进他手里,然后拉着他的手扯开了包装的丝带蝴蝶结,引着他主动拿出那枚钻石镯子,“下周你想见我,得你来接我。还有,我不想要你的副卡。”
赵世宁被她勾着,只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淡,好像连香水都没喷,简简单单的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还有或许是衣服洗涤剂的清香,软软地扫过他的鼻息之间,赵世宁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这笑容太无害,长睫下叠着,一副干净模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帮她把手镯戴在了手腕上。
细细的一截霜白,突兀的骨节,柔软微凉的手。
她反手捉住赵世宁的手指,不让他趁虚而入,然后又佯装无辜地问他,“行吗?”
作者有话说:
赵世宁:哥失策了。
赵世宁半夜爬起来:不是,她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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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歌剧院里的幽灵爱上了女演员克里斯汀,于是暗中相助,让她成为了首席女演员,可克里斯汀却爱着资助人拉□□,幽灵在疯狂的嫉妒,最终魅影幽灵察觉到自己的爱远超过了吞噬的占有欲,终于放克里斯汀离开,只留下了为世人所知的面具和披风。
——歌剧魅影的简述。
第10章 正版在晋江
纪欢做什么都是对的
赵世宁从丽思卡曼出来的时候,心情也是真的不错,以至于当时许多对话发生的那一刻,赵世宁根本就没有考虑可行性,直接都答应了下来,而事后才反应过来,纪欢说的那些要求有点“离谱”。
她不会随叫随到,要提前打电话沟通时间,她不想影响工作。
想见她,要么亲自来接,她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打飞的过去。
她不接受任何混乱的关系,包括舆论上。
其他的涉及底线性的问题——再议,好像给了他摸索的契机。
以至于周琨终于撬开了赵世宁的嘴,自己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花钱找了个预备祖宗,”周琨说,“这不行那不行,供着得了,要我说直接包了算了,明码标价,按照市场潜规则来省心。”
虽然周琨混这圈子,但赵世宁漠不关心,他只听他们说起——包.养又不违法,顶多是道德谴责。
但纪欢显然没有这样认为,可他又总觉得,她的感情也一如如此的收放自如。
这念头跟摁瓢似的起起伏伏,赵世宁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地给她找补——她就是不一样。
真那么随便,早就谈好了一周几次。
赵世宁懒得多想了,越想越烦,“说了不一样呢。”
“哪不一样……”周琨今天晚上组了个酒局,来的都是以前上学那帮人,都是燕京圈子里的,也总有些利益往来,赵世宁向来淡漠,现在都认不清人了。
周围乱糟糟的,赵世宁不想在这儿呆了,拎起了自己的手机随口打发,“当我没谈过恋爱试试不行么。”
“哈哈,那你就活该给坏女人骗钱骗感情。”周琨让人送他,赵世宁让他别来烦他,走了两步,瞧见周琨还打算继续喝下去,停了脚步问他,“你不走?”
难得赵世宁等人,周琨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跟一圈人说了句不喝了难得赵总给我当司机,就脚底抹油溜了。
周琨想上副驾,赵世宁把车门锁了,于是只能悻悻地上了后座。
车里一下安静起来,赵世宁淡着声音问他,“酒店?”
周琨捂着眼,“要不你把我送豪景吧。”
“想不开。”赵世宁淡淡地说了一句。
豪景是周琨以前给夏芒买的房子,燕京市中心的顶层复式,这么多年一直夏芒拿着钥匙,但她常年在上海。
据赵世宁所知,这也是俩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周琨买下来的,这其间的意味,也不言而喻了。
“你知道吧,太有原则性的女的别碰,”周琨合着眼自言自语,像是说给赵世宁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们分得清是非对错,在她们面前,永远都不会为感情让步,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甘心和遗憾,无非就是我没被她选择……后来你砸钱都没用了,人家不要你的钱……”
赵世宁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周琨倚靠在后座上,一副颓然的模样。
这样子,赵世宁都看了好几年,他也不懂为什么周琨能这样,白天照旧该吃吃该喝喝该忙忙,一到晚上就开始借酒消愁。
赵世宁说,“她要什么你哄着不就行了,没人比你对她好,她还能走么。”
“我告诉你,也就你这种没谈过的会这么想,”周琨冷笑一声,“太傻逼了。”
“……”赵世宁,“那你就去和好行么。”
“跟你说不通,”周琨说,“沾了屎的钱你还捡么?”
“你在自我介绍?”
“……”周琨低声骂了一句,“这不是在她眼里就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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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宁走了没多会,客房就把纪欢的行李送了上来,顺道给她开了夜床。
纪欢穿着睡袍洗漱护肤,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房也已经把茶具收了,留下了拆封的包装盒,还有那张黑卡。
赵世宁没把黑卡收回去,他说让她留着,生活里也能有点儿便利,纪欢这才知道,只有少部分税收多少的人才有黑卡,在各地的住行上都会享有最优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