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窗后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和梦中不知见过多少次的身影一样，还是那么美。
你在窗后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院里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咚咚咚——有人在有节奏地敲门。
声音很轻，也很欢快，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述说喜悦。
这么晚了。
谁在外面？
菀婆婆收回飘散的心，开了门。
四目相对。
老周瞧见了心上人眼角湿润的笑纹。
菀婆婆瞧见了老周还挂着抗生素液体的手背。
粉色的水果糖掉落在地。
老周幸福地咧嘴笑了，开口就是：
“这么多年过去，你咋还吃这种娘们兮兮的糖呢？一大把年纪还喜欢粉红色，臊不臊得慌……”
菀婆婆收回感动，抬手，避开老周打吊瓶的右手，掐着他左臂，果断顺时针旋转180度。
这番操作一看就熟练得很，哪怕许久未练，仍然宝刀不老。
“嗷嗷嗷嗷嗷嗷——”
寂静的夜空中，响起老周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长记性。”菀婆婆翻了个白眼。
老周眼光始终粘在菀婆婆身上，只觉得她翻白眼都比别人翻得好看。
两位老人手牵手排排坐，一起看月亮。
月亮，那么温柔。
有些人就算分别几十年，依然不会觉得陌生，仿佛离别只在昨日。
老周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窝在藤椅中，指了指之前菀婆婆掉地上的水果糖。
“给我。”
“不给。”
“我想吃。”
菀婆婆想起他俩最后一次见面，临别赠糖，她用水果糖的甜味代替自己陪着他。
菀婆婆难得脸上露出羞意，微微撇过脸，不好意思道：
“以后不用再吃……换我陪着你，每一天都会很甜。”
时隔45年，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说啥土味情话呢，”老周摸摸肚子，“我连夜赶来，还没吃饭，饿的。”
菀婆婆：“……”
寂静的夜空中，再次响起老周杀猪般的惨叫声。
路子野送老周来到仁康福利院，远远见证了两位老人分离近半个世纪后重逢的感人画面。
她没有上前打扰，此时哪怕只是一颗糖，都插不进去。
糖没插进去，十月却成功融入这个小家庭。
“这是我乖孙女，”老周笑眯眯跟苑婆婆介绍：“名叫十月，特别体贴，非常善解人意。”
“这次能找到你，它可是大功臣。”
菀婆婆弯腰将十月搂入怀中，轻抚小家伙后背，给它顺毛。
十月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菀婆婆亲了亲十月的头顶，爱怜道：“小可爱你饿吗？婆婆给你煮猪肝拌饭好不好？”
老周摸摸自己肚子，没敢开腔。
菀婆婆去厨房忙活，做了一桌家常菜，也不搭理老周，只忙着照顾十月。
老周熟门熟路自己动手添饭。
菀婆婆忙完后悄悄去了卫生间。
十月突然想起跟豹废聊天的时候，它给的建议——
【你想有个家，那么找到菀小姐后，一定要尽量创造条件让你家主人献殷勤，他们感情好了，这个家啊，自然就稳固了！】
十月大大的猫眼转了转，以火烧屁股的速度冲进洗手间，跳起来咬住卫生纸转身就跑。
菀婆婆：“？？？”
十月将抽纸放到主人手中，一脸求表扬。
老周推开洗手间大门，见菀婆婆两只眼睛哭得红彤彤，正眯着眼到处找纸巾擦鼻涕。
“哟，这么想我呢？感动成这……”
还没说完，啪一声，他被关在了门外。
路子野回家后，坐在床上发呆，系统耗能过多，已经下线，此时只有她一人。
她摸出任务本，叹了口气。
回想起两位老人重逢的画面，突然没兴趣再继续恶作剧下去。
路子野从来没有怀疑过祁言的真心，任务本如此重要的东西，他都敢交到自己手中，是对她绝对的信任。
因为，只要她在任务本上写下【祁言自杀】，那么他就真的会死。
所以对祁言来说，他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路子野。
退婚失踪却没有要回任务本，路子野怎么都想不通。
再次见到祁言，发现他失忆了。
就算失忆，路子野也很生气。
不过恶作剧几次，她差不多消了气，再拿着任务本就不太合适。
“记得这是什么吗？”路子野将茶色小本本放在茶几上，轻轻推到祁言面前。
祁言眼神闪了闪，没打算撒谎。
“记得。”
路子野有些意外，“记得多少？”
祁言两条长腿抵在茶几边上，身体不自觉坐直，承认：“见到你之前什么都不记得。”
“见你第一眼，想起……我喜欢你。”
“看见任务本，想起，我们有婚约。”
“既有婚约，便可推论，你也喜欢我，对吧？”
路子野：“……”
“不对，”她纠正，“自打你退婚后，就不喜欢了。”
祁言一噎，有些无奈，“我没有退婚。”
路子野闷闷道：“全国人民都知道你退了。”
“算了，不跟你争论这些，没意思。”
“我帮你保管这么久，恶作剧了几次算是利息，现在还给你，我们两清。”
“这东西很重要，你自己妥善保管。”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反正除了你我，也没人知道具体用法。”
祁言沉默了会，没打算收回，而是盯着任务本，再次强调：“我没退婚。”
路子野有些心不在焉。
“你……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祁言摇头。
“我醒来的时候飘在海上，脑中一片空白，被一位将军所救。”
“后来，为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答应私底下替政府办事。”
“前段时间将军突然联系，让我负责你的保卫工作。”
“见到你之后，记忆慢慢恢复了一点，但很不连贯，断断续续的，与许多认知起了冲突。”
“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你知道我是谁？”
路子野点头，直言相告：“你是开普勒452b星球的公民。”
“系统正巧下线，我才有机会告诉你。”
“怎么样？有没有多想起什么？记忆恢复后你打算回去吗？”
祁言怔了很久才从自己居然是个外星人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他摇头，“什么也没想起，甚至觉得你在开玩笑。”
路子野失笑，“麻烦动动脑子，你给我的任务本能是地球产物吗？肯定是你们星球的特产嘛，我拿着不合适，你自己收好。”
祁言忍不住皱眉，“我失忆突然来到地球，你不觉得蹊跷吗？”
“所以这东西放我这里不安全。”
路子野“啧”了声，“不怕我出卖你？”
“你善良、真诚、还嘴硬心软，”祁言一笑，“是个正直的人。”
路子野冷着脸，沉默半晌，一把将任务本收回去，“……马屁精。”
“先说好，我只是代为保管。”
祁言压着嗓子，“嗯。”
路子野笑了笑，继续表态：“这东西还给你，我俩就没关系了哈。”
祁言异常冷静，双手一摊，“等我恢复记忆再谈这个话题。”
还补充一句，“你不能趁我失忆欺负我。”
路子野：“……………………”
“行了，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
她低头刷刷刷写下一串数字，递给祁言一张纸条。
“我买了个小型保险柜放房间里，这是密码，你记一下，什么时候想拿回去了，自己动手。”
说完正准备走，谁想祁言突然一把抓住路子野的手，接过任务本，拿起笔快速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祁言的手暖洋洋的，掌心贴着路子野的手背，灼热烫人。
祁言写完后将任务本递给路子野。
路子野挺好奇，翻开来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祁言给路子野唱情歌。】
路子野：“……………………”
卧槽，能拒绝吗？
麻蛋，用钢笔写的，都没法改。
第027章
当晚祁言做了个梦, 似梦非醒的时候，想起一段往事。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路子野。
那个时候他们还小，六七岁的年纪, 小小的路子野有些感冒, 浑身难受却一直面带微笑。
小祁言靠近路子野，规规矩矩跟她打招呼。
“你好。”
玉雪可爱的路子野点点头，“你好。”
然后继续一本正经地认真微笑。
小祁言挺好奇，问她：“你笑什么？”
路子野指着手中的感冒药说：“要笑一小时。”
小祁言：“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能可贵，向来情绪淡漠，从未大笑出声的小小祁言, 第一次笑弯了腰。
当晚，楼上的路子野也做了个梦, 迷迷糊糊的，像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梦里那人衣着华丽，面容俊美，不爱说话，倚在月桂树下静静注视着自己, 点点花瓣落在他肩头, 桂香轻浅弥漫空中。
完美得像一幅画，可惜是装的。
再见祁言，路子野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表情平静，眉心那常年散不开的戾气消失无踪, 周身气质好似换了个人，整个人变得温和许多。
路子野故意用恶作剧捉弄祁言, 几次下来, 终于确定这回他不是装的。
不得不承认，祁言失忆后, 过得反而比以前好。
路子野咬咬牙，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帮狗比男人找回记忆。
第二天一早，祁言晨跑回来，静静地看着下楼吃早餐的路子野，淡淡问道：“准备好了吗？”
路子野：“？”
祁言：“我要开始唱歌了。”
路子野：“！！！”
卧槽等等，你能不能先闭嘴。
可惜慢了，祁言已经开了口。
“手里提着一筐蛋，漂亮姑娘不看我一眼。”
“难道是看上洋鸡蛋？”
“听说洋鸡蛋见过世面，他们见过流水线。”
“我的蛋虽然不好看，可绝对没有污染……”
路子野：“……………………………………”
“你管这个叫情歌？”
祁言：“我还没唱完。”
路子野：“……”
祁言声线很好听，唱土掉渣的歌都能自带低音炮混响。
“土鸡蛋，土鸡蛋，猜猜猜猜强。”
“啊土鸡蛋，土鸡蛋，各的各的各的筐。”
“投机取巧我不干，人和蛋都是原生态。”
路子野：“……”
“土鸡蛋，土鸡蛋，猜猜猜猜强。”
“啊土鸡蛋，土鸡蛋，各的各的各的筐。”
“谁要吃了土鸡蛋，包你获得好情缘。”
祁言唱完，递给路子野一颗煮好的土鸡蛋。
路子野：“……”
神经病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拎起包跑了，昨晚老周打电话，让她去一趟福利院。
祁言叹息，剥开蛋壳自己吃了，然后上论坛反馈。
——我唱了土鸡蛋，她跑了。
——卧槽你还真唱土鸡蛋当情歌啊哈哈哈哈哈，能不跑吗？这么社死人家姑娘能不跑吗！哈哈哈哈！
——谁特么给你出的馊主意，夺笋啊！
——那啥，楼主对不起，你那个求助帖是我回复的，我是开玩笑的啊笑哭，没想到居然真有人信……
祁言将论坛App卸载了，还给了一星差评。
他原意只是想逗路子野笑而已。
就像之前无意间发现任务本上她写下的内容，假如社死能让她开心大笑，他便可以假装不知情，继续陪她恶作剧下去。
可惜她主动退还任务本。
只有不在意了，才会没兴趣招惹对方。
路子野带着二爸爸去了福利院，受到老周和菀婆婆一家三口热情款待。
琴姐有事没来，豹废不方便离开动物园也没参加这场谢恩宴。
菀婆婆特意准备了给她俩的礼物，让路子野带回去。
老周帮菀婆婆剥毛豆，一边认真劳作一边对路子野笑道：“我还是之前的承诺，别墅留给你，其他的现金股份基金留给小琴。”
路子野很吃惊，“我们帮您可不是为了这些，我不要。”
老周劝她：“我和你菀婆婆没有子女，这些家产生不带来去死不带去，等我们两脚一蹬，就都留给你们。”
“要是没有你们帮忙，我和她这辈子肯定错过，再见只有来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