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竟是怪物暴君——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3-10-14 14:52:06

  房门紧闭,闷热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草药香。
  泛着淡淡的苦。
  她想起婵玥仙君的话,忽说:“沈少爷的身子骨不大好。”
  沈伯屹终于舍得抬起眼皮,冷冷淡淡地扫她一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虞沛对烛玉道,“就是想起一桩事,我前段日子不是一直在杂役院么。杂役院跟药堂离得近,总能撞见来求药的人。”
  烛玉接过话茬:“宗门药堂,和凡间能有什么区别。”
  “无甚区别,不过总有人把宗门的丹药当作天地灵宝,以为任何一味药都施了仙法,能包治百病。”虞沛仿是在闲话漫谈,“这其中又有些心黑的,专蹲守在下山路上,偷抢别人的药——你说这种人无耻吗?”
  烛玉:“无耻之尤。”
  虞沛点头:“许是遭报应,有些人两三天就能好的病,结果吃错药,当天夜里就见阎王爷去了,也不知如今在地府哪处遭罪。”
  “对此辈而言,入狱如归家。”烛玉抱剑,斜倚在门边。
  “是了。”虞沛坐在沈伯屹对面,“生前无爹娘管教,只能等死后认刀山作义父,火海为义母了——沈少爷,您说呢?”
  沈伯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掷开笔,墨水儿泼洒了半页符纸。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他道,“你带仲屿私逃出府,又杀我沈家侍卫无数,毫无愧疚不说,如今又指桑骂槐,到底是何居心?”
  原来早认出她了。
  难怪处处给她使绊子。
  虞沛却问:“指桑骂槐?我骂你什么了?”
  “你!”
  沈伯屹的脸色已经近似铁青,柳叶眼也被气得涨红。
  好半晌,他才喘过气,生硬开口。
  “仲屿的病,我不知情。”
  虞沛怔然:“你不知情?”
  沈伯屹双手负在身后。
  “前些日子爷爷让人送了些丹药过来,说是仲屿回家,这些药是他从御灵宗带回来的。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回家休息,毕竟爷爷寿辰将至。但过了两三天,他一直没露面。直到昨天你掳走他,我才知道他被关在了院子里。
  “如今想来,让他回府应当也是爷爷的意思。他老人家看重门风,因为仲屿他们修为低浅,他向来不喜他们。仲屿受了这等重的伤,在他眼里就是有辱脸面。把他锁在院子里,恐怕是不想叫他的病气冲撞了寿辰。”
  虞沛听糊涂了。
  现在她脑子里塞了两个小人儿。
  左边那个摇着锦旗,告诉她:沈老太爷简直是绝世大好人,舍生忘死!深藏若虚!浑金白玉!
  右边的则扒着她的耳朵:这老头子也忒坏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为了面子、寿辰,就把自个儿的亲孙孙往棺材里推。
  那方,沈伯屹落下最后一句:“总之,我先前不知晓此事。若我知道,断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两三药钱,我沈家还出得起!”
  他句句在理,但虞沛仍然心中存疑。
  “沈舒凝和沈叔峤都知道沈师兄伤重,你却不知?”
  沈伯屹冷着脸反问:“你觉得父亲会让我知道这种事吗?我要真想害仲屿,怎会由着你把他安置在这客栈里!”
  虞沛看一眼烛玉。
  ——能信吗?
  烛玉用眼神示意。
  ——不可轻信。
  虞沛偏回脑袋,看着沈伯屹。
  “我先前便说了,沈家事与我无关。你这药是如何来的,我也并不关心——我找你,只是为了打听那邪物。”
  整那么麻烦干嘛。
  沈老太爷是好是坏,跟她捉邪物也没什么关系啊。
  沈伯屹态度没变:“我也说了,我不知道。”
  跟这人说话就像是在嚼石头,硌得人脑袋疼。虞沛懒得再与他搭话,抛下一句“今晚我守二楼”,便离开了。
  -
  那邪物神出鬼没,又来去无痕,着实不好捉。夜里,除了沈家两兄弟和婵玥,其他人都歇在一楼大堂,虞沛又给每人发了一张传讯符,只要撕开,她就能知道。
  她则和烛玉守在沈仲屿左旁的房间里。
  月色渐升,虞沛趴在桌上,盯着跳动的烛火。
  “你说,那沈老太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没见过他。”烛玉解开外袍——方才查看尸水时,他身上不小心沾了些。净尘诀虽能弄干净,但他总觉不适。
  “我也没有。”虞沛一手撑脸,“其实我更相信婵玥仙君和掌柜,但他们见到的到底是一二十年前的沈老太爷,万一他性情大变了呢?”
  烛玉单手扯开中衣的系带,瞥过视线看她。
  “他的性情变与不变,与那怪物有何相干?”
  “我是觉得奇怪,当初他为什么只封住了邪物,却没杀死它。”虞沛说着,侧过脑袋,“要是他是个人面兽心的,豢养邪物也就不稀奇——”
  话音陡止。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烛玉一手拎着单衣,发尾尖垂在线条漂亮的肩胛骨上。
  他倒是坦然:“怎的了,又不是头回看见。”
  虞沛叹气。
  以前是见过。
  但上一回还是在十岁出头的时候好吧!
  想到这儿,她又看了他一眼。
  少年人的身躯远不似看起来那般单薄。
  相反,覆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流畅、有力,跳跃的烛火在上面映出浅浅的影,使那线条更为深邃。
  “烛玉,”她皱皱鼻子,“你好像和以前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烛玉将单衣与外袍丢在一起,顺手拿出一件薄衣。
  “人都会变——你方才还说过。”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虞沛琢磨着,却说不上来。
  人都会长大,这是常理。
  小时候个儿矮的,指不定哪天就往天上冲了。瘦得跟小猴儿一样的,也有可能长成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烛玉……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出类拔萃的那个——无论皮相还是身形,所以她很少关注到他的变化。
  现下一看,才发觉他和她记忆中的小孩儿已大不相同。
  但这变化,与变高变胖或变瘦变壮又有些不同。
  “沛沛,”她正想着,烛玉忽开口,“你还要盯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喉咙发干,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涩然。
  虞沛无辜眨眼:“好看的东西看得久些也不行吗?”
  她是真不觉得有什么,说话时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烛玉半晌没说话,一张脸掩在暗处,看不分明。
  “你觉得好看?”他问。
  虞沛诚实点头。
  这种线条勾勒出的美感,与她看花看草,看树看天并无区别。
  烛玉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稳,攥着单衣的手却绷得很紧。
  “沛沛,你不当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虞沛一怔:“什么眼神?”
  她冒犯到他了吗?
  烛玉却道。
  “看待幼时同伴。”
  他在沉沉夜色中盯着她。
  “或是个毫无威胁的朋友。”
第41章
  ◎“我想与你成婚。”◎
  别把他当朋友?
  虞沛懵了。
  可他俩不就是朋友吗?
  不拿看朋友的眼神看他, 那难不成要视他如敌,或是形同陌路?
  她想问清楚,但烛玉站在房间角落里, 面容模糊不清。
  可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如火,如焰。
  从那暗处径直折来, 像伏在密林里窥探的豺豹。
  手指一蜷, 虞沛直起身子。也是这微弱的变动,叫她看清楚了烛玉的脸。
  微挑凤眸中不复往日的疏狂朗快, 而是沉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她下意识想避开这打量,视线便落在他侧颈的伤上——白日里他穿了件圆领袍,她咬出的痕迹被遮去大半,至多在动作幅度稍大时露出些微淡红。
  眼下,她才看见那乱咬出的几道浅浅牙痕, 像印记一样烙在他颈上。
  “你没涂那个药?”虞沛转瞬就忘记了方才的怪异,心思全在她弄出的伤上。
  银阑给她的药膏效果很好, 要是涂了,莫说伤痕,连红印子都该消了。
  “小伤而已。”烛玉穿进一只袖子,薄衣半搭在身上,“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这么热的天, 你要时时刻刻捂着自己的脖子吗?”
  虞沛快步上前, 伸出手。
  “把药给我。”
  烛玉也不问她做什么,从袍子里掏出瓶药膏递给她。
  虞沛接过:“坐那儿。”
  他便又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曲起双臂, 懒散搭在膝上。他还是半穿着那件单衣, 躬下背时, 脊柱沟若隐若现地起伏着。
  膏药珍贵, 虞沛用起来却毫不心疼。
  她抹了一大块,跟糊泥巴似的往他颈上涂,边涂边说:“好歹是我弄出来的,总不能不管——下回要再遇上这种事儿,你就把我绑起来,省得我乱伤人,我又不生你气。”
  烛玉没应声。
  “听见没?”虞沛顺手往他肩上拍了一掌。
  “啪——”一声,响得很。
  虞沛愣住了。
  她往常也爱在他身上拍拍打打的,但声响经衣衫一挡,便会沉闷不少——而不像现在,又脆又响。
  眼睁睁看着他肩上渐浮出淡红印子后,她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他只披了半边衣裳。
  方才的举措也有些暗昧。
  她挠了下面颊,又有些无措地垂下手。
  可一句“对不起”还没冒出来,腕子就被他钳在了两边——手掌与她的腕结结实实地贴紧,连丝缝隙都没留下。
  “你拽着我干嘛?”虞沛挣了下,没挣脱。
  “不是说再遇上这种事,便把你绑起来么?”烛玉捏了下她的腕子,血液涌上,惹得她指尖发麻,“说话转头便忘?”
  虞沛忍不住笑:“这是一件事吗?”
  “怎么不算?”烛玉拉近她,也笑,“你方才可打疼我了。”
  “这么疼?我瞧瞧打成什么样了。”
  虞沛挣开他的手——这下倒不费劲儿,稍一用力就挣脱了。
  她戳了下那已变淡不少的红印子,语气有些夸张。
  “伤得这么重啊,要是叫那老古董看见了,岂不得要我性命。”
  烛玉原本只打算与她发科打趣,直至她将手搭在了肩上。
  力度很轻,像春日的柳梢儿拂过肩头,落下一阵微弱的痒。
  那点痒意没有消失,反倒随着她的动作钻入骨头,游走在四肢百骸。
  白日里下过的雨返成了闷热湿气,充斥在房间里。
  连呼吸都变得潮热。
  在那酥麻延至腰眼的瞬间,烛玉忽抬起手,一把握住她的腕。
  “可以了。”他喉结上下一滚,压低了声儿,以掩住哑色,“药涂好了。”
  虞沛没觉出他的异常,还在继续揶揄。
  “可以了?这么重的伤,恐还要学两道治疗诀,帮你——烛玉,你怎么了?”
  她躬伏了身,去瞧他的耳朵。
  “为何在抖,还有耳朵……”
  感觉有些红。
  也不知是不是烛光映照的缘故。
  可不等她细看,烛玉忽将手伸至她背后,往前一带。
  虞沛一个不稳,跌坐在他腿上。
  她没能再看见他的脸——他将她整个儿圈进了怀里,双臂收紧,脑袋靠在她肩上。
  “沛沛,”说话间,他的鼻尖儿时轻时重地蹭过她的颈子,“别闹我了。”
  虞沛被那痒意掐得浑身一抖。
  虽然知道龙血对身体有影响,但他怎么这么烫啊。
  身子灼热,气息也烫。
  她憋了半天,才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我觉得,你可能要祛祛内热。”
  烛玉低笑出声。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沛沛,我上一瞬才说过的话,你是转眼便忘得干净。”
  虞沛眼睫一颤。
  ——你不当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看待幼时同伴。
  ——或是个毫无威胁的朋友。
  那双大手压在背上,她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早不是那个静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闷葫芦,也不再是抱着长剑兴冲冲找他比试的小孩儿。
  他褪去了柔软稚嫩的覆羽,长出坚硬的骨骼。
  不光如此,他还会再长,直至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就像丢掉当初那个闷葫芦小孩儿一样,他终有一日会把眼前张扬夺目的小郎君抛得远远儿的,再也看不见。
  他在告诉她:该以看待异性,看待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郎君的目光,去看他。
  虞沛大多时候都心大得很,思绪像是乱奔的马,跳脱自在。
  可偶尔也有心思敏感的时候。
  她陷在这灼烫的怀抱中,心里无端生出躁恼。
  “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她问。
  烛玉听出她话里的不快。
  他知晓该安慰她,并告诉她,他俩可以永远像之前那样来往。
  就像她和水雾,和银穗银禾,和往后遇见的每一个朋友——亲密诚挚,却不会再近一步。
  但不行。
  他不知自己要什么,可万分清楚,他不愿留在“朋友”的位置上。
  总要打破些限制,于是他道:“不能。”
  虞沛更为心恼。
  她泄愤似的捶了下他的后背:“那你就不该在我面前脱衣服,也不该这么抱着我。”
  说着,又要往下挣。
  但烛玉忽然伸过手托住她的腿,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然后把她放在桌上。
  “沛沛,我并非有意惹你不快。”他稍顿,“只是……”
  只是想让她像拒绝那条求娶的鲛人一样,也把他放在同样的考量中。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虞沛同样直视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是喜欢我吗?”
  烛玉陷入惘然。
  喜欢?
  他不清楚。
  储放在他心绪中的感情,似乎并没有这一样。
  他想不明白,便道:“应当不喜欢。”
  虞沛松了口气:“既然不喜欢,那——”
  “我想与你成婚。”
  虞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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