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皱着眉,“这明显是预谋已久的谋杀。我问过值班的保安了,他说上个月博物馆从美国引进了一套最为先进的保安系统,安全系数相当高,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工作松懈了很多,一般不太注意看监控,也很少下来巡视,等我们进去时,他才发现系统被人破坏了。”
楼岩峰被安排跟着老刘查看周边情况,汇报情况的时候老刘示意他发表意见,“凶手事后处理过现场,展厅里没有明显的痕迹,我和刘副队去看了窗外,并没有发现脚印,我觉得,凶手不太可能从窗户潜入。”
“没错,”谢宜修点头,清俊的脸上透出一种冷冽的沉肃,“现在可以确定三点:第一,死者认识凶手,是下班后临时应约去展厅的;第二,死者有一个恋人,今天晚上原本有一场约会;第三,死者家境富裕,但和家人关系很糟糕。”
老刘沉思了一会儿,“现场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死者应该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的,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可是为什么是临时应约的?”
“鞋子,死者穿着一双运动鞋,这很不合理,她今晚的穿着不可能会配运动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死者还来不及换上抽屉准备好的鞋子,就被人叫去了展厅。”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死者带着戒指,而且妆容精致,穿着也很讲究,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精心打扮去见的人,大概只有男友了。”楼岩峰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案件分析能力极高,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在谢宜修的启示下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死者带的只是普通的银戒指,那个男人的经济条件应该一般。”
“可以啊,小子。”楼岩峰是老刘负责带的实习生,看他第一次接触命案,就能有这样的分析能力,顿时欣慰地大笑。
“厉害厉害,青出于蓝啊。”
“老刘,你徒弟可以啊。”
大家都纷纷笑夸起来,楼岩峰被夸得脸都红了,“都是师父带得好,”他难为情地说了几句,又回头请教谢宜修,“那第三点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宜修继续解释,“我查看了死者的办公桌,桌上的摆件都价值不菲。显眼处有两个相框,一个放着死者和母亲的照片,看年龄大概是高中时期拍的,相框上没有落灰,肯定是经常擦拭,死者如此珍爱这张照片,此可见两人关系很好,但是死者母亲已经去世,不然不会放那么久以前的照片。还有一个相框不仅布满灰尘,而且被反扣在桌面,说明死者对于曾经的生活很怀念,又对现在的家庭充满仇恨,极有可能是父亲背叛了原来的家庭。”
这时苏羽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崇拜地说,“老大,你太神了!局里刚传了许薇朵的基本资料过来:她是天河集团董事长许震天的大女儿,许震天还有一个私生女叫许薇清,妻子死后,就将这个私生女带进了许家。”
“私生女?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简直就是一出豪门恩怨啊?”小马撇着嘴笑笑。
“行了,别贫了,还有一堆事要做呢,这下又有得忙了。”老刘踹了他一脚,回头看谢宜修,“你的假期算是泡汤咯。”
谢宜修还来不及说话,小马就大声抱怨了一句,“老大,你怎么追个女孩子都能追出命案来啊。”
谢宜修声音平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你们都挺闲的,那今晚通宵加班吧。”
众人,“……”
第3章 他的家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几声闷雷,风不停地吹着,路旁的树枝东倒西歪,隐隐还能听到“呼呼——”的声音,在这样的雨夜,刑警队大楼里却是灯火通明。
谢队的青梅竹马来了局里,整个公安大楼里还在加班的警察都被惊动了。谢队这样神一般的存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太让他们好奇了,于是大家都装模作样地找借口去刑警队查看情况,最后连局长和副局长都转悠着来了审讯室,慰问了一下加班的同志们,这才满意地下班了。
谢宜修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一大帮人进来后,整个刑警队瞬间热闹了起来,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有人小声地讨论案情,老刘不动声色地踱步到王超面前,低声问,“叶小姐呢?”
“审讯室呢,嘿嘿,叶小姐人可真不错,又漂亮脾气又好,跟我们说话时候特客气。”
老刘望了眼审讯室,一巴掌拍在王超头上,“你傻啊,还没开始做笔录呢,你就让人家待在审讯室。”
王超一时间被拍懵了,委屈地小声辩解,“这不是按规矩办事么。”
那边谢宜修已经叫了队里的另一个女刑警周晴去做笔录。
布置单调的审讯室里,头顶的灯光明亮晃眼。浔音安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可手指却还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她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在展厅看到的画面:遍地的鲜血,大睁的双眼,还有血色的裙子……
谢宜修坐在对面,因为是在工作状态,面容清冷而专注,“今天下午5点到7点之间你在哪里?”
浔音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谢宜修一眼,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说话,“快下班的时候我回员工宿舍整理东西,然后就一直待在宿舍里,直到……”她握了一下拳,余光扫了一下正在记录的周晴,“直到,你打电话跟我说快到了,我才离开的。”
浔音注意到始终垂着头记录的周晴听到这句话,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眼神玩味地在他们身上徘徊。浔音别扭地低下了头,白皙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虽然她和谢宜修之间什么也没有,可这样的眼神也太怪了,她总觉得整个刑警队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谢宜修皱眉往旁边瞥了一眼,周晴立刻收回了视线,掩饰地咳了两声。
“有人看见吗?”谢宜修继续询问。
“值班的保安来问过我几点走,需不需要留门什么的,大概在18点15的样子。”
“你和死者关系怎么样?她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吵过架?”
“我们不太熟,不过我入职的那天,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馆外的草坪上吵架。”
谢宜修立刻追问,“你认识那个男的吗?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我只听别的同事说过她有一个未婚夫,是个富少爷,可那天那个人的穿着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出事前死者有没有特别的行为?”
浔音摇摇头,刚想回答,脑子里忽然快速闪过一些画面,“昨天我看到她在哭。”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劫持事件后,下午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后来做完手头的工作想去卫生间洗个脸清醒一下,谁知一进去就看见许薇朵蹲在洗手台边不停地哭。撞见这样的情况她有些尴尬,可既然看见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递了张纸巾过去,许薇朵却没接,怔怔地看着地面,美丽的眼眸里氤氲着泪水,绝望痛苦地喃喃:“我不争了,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他……”
“她很伤心,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我想那个‘他’应该是爱的人。”
谢宜修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线索,唯一有价值的还只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从资料来看,许薇朵是个典型的千金小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家庭巨变之后更加偏激要强,从不在人前示弱,究竟是什么人让她绝望痛哭呢?
案件暂时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而天色也已不早,谢宜修和队员们再次简短地讨论了下案情之后,决定先送浔音回去。
外面的天空漆黑阴森,风中枝叶摇曳,飘落的雨滴不停地拍打着车窗。
为了亚运会做准备,市里很多地方都在整改翻修,各个城区的重要路段都在大肆修缮,车子在整修路段开得并不平稳,尤其还是在这样的雨天。
叶浔音坐在副驾驶,安静地看着车窗外朦胧的景色。
“凶手是内部人吗?”冷静下来之后她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她进展厅的时候门是完好的,窗虽然开着,但地上并没有脚印,博物馆里更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的痕迹,凶手明显很熟悉馆里的情况。一想到凶手可能在同事之间,她就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谢宜修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白皙,“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在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你不用担心这些。”
“嗯,今天……谢谢你。”发现命案的时候她简直吓坏了,还好当时他就在外面。
谢宜修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在他的印象里“谢谢”这两个字可是和叶浔音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无论别人付出什么,她都只会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将车停在路旁,“我去买点东西。”说完他拿过后座的伞,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浔音看见他走进了一家蛋糕店。
车外的风不停地刮着,不时卷起几片树叶,一张纸突然被风卷起吹到了前挡风玻璃上,滂沱的雨水瞬间将它牢牢地附在上面,浔音借着灯光好奇地扫了一眼,虽然纸上红色墨迹模糊,但浔音还是认出了那是一张纸币,或者说是一张……冥币。
雨刷很快将这张冥币扫落,可浔音的心里却无端一凉。她打开车门,雨丝瞬间打在她身上,湿漉漉的沥青路面上冥币随处可见,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怎么会有人在撒冥币呢?风吹过树枝,传来“呼呼——”的声音,像是哀嚎。她的脸上都快被雨水打湿了,指尖冰冷,她猛地关上门,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谢宜修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纸袋子。他收了伞坐进来,把纸袋递给她,“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吃点吧。”
“谢谢。”她有些心不在焉,接过纸袋胡乱地冲他笑了笑。
谢宜修重新发动车子,她无意识地捏紧纸袋,想了一下还是转过头,从模糊的后挡风玻璃望出去,隐隐看见不远处的路口站着一个人,穿着很大的黑色雨衣,手里不停地撒着冥币。
谢宜修的家在城北一个普通的别墅小区里,他将车停进车库,然后绕过车头过来开门,“走吧。”
浔音跟在他身后,走出车库绕过一段走廊就到了别墅的大门,他刷了卡,门“滴——”了一声缓缓打开。
开了灯,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浔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里头的布置偏向中式,有大量的木质家具,还有许多绿色盆栽,整个空间都显出一种古朴幽静的年代感。
谢宜修的父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的教授,大多数时间都在首都的科研中心里,平常很少回家,偌大的别墅里不免显得有些冷清。
忽然听见有滚轮划过地板的声音,浔音往后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并没有拿下车,这声音……?
“哥。”拐角处的房间被打开,一个清秀瘦弱的女孩子,出现在门口。
她坐在轮椅上,手指还搭在车轮上,指节苍白,脸色也过分苍白,神情却很温柔,知道谢宜修回家了,愉悦的微笑在她的唇边绽开。
浔音怔了怔,目光在静娴的腿上快速扫过。在她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静娴是个很可爱很健康的小姑娘,总是跟在谢宜修身后软软糯糯地叫哥哥。
谢宜修已经换了拖鞋走过来,他在谢静娴面前蹲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等下还有事要回局里,你早点睡。”
这是浔音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而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疏离和工作时全神贯注的沉肃。
“好的。”静娴的眼睛像极了谢宜修,漆黑迷人,她笑的时候颊边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她微微抬头看着几步开外的浔音,“浔音姐。”她推着轮椅靠近了一些,“我已经让林姨帮你收拾好了楼上的房间,牙刷毛巾都换了新的,等下带你过去。”
浔音回过神,抿唇笑了笑,“谢谢。”而后又觉得这样45度向下的视线很不礼貌,于是像谢宜修一样蹲下来,“静娴,好久不见了,你越来越漂亮了。”
谢静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苍白的脸上因为这丝红晕而显得格外生动美丽:“哪有。”她说着拉起浔音的手邀请她坐到沙发上,“要看综艺节目还是电影?”
谢宜修上楼换了一件厚点的衣服,就直接出门了。
浔音用余光扫了一眼他的背影,“电影吧。”
时间悄然过去。
这一夜浔音睡得并不安稳,窗外风声“呼呼——”作响,她在似梦非梦间徘徊,梦里许薇朵蹲在地上,泪眼朦胧地对她说:我只要他!瞬间场景变换,她又站在了空荡荡的展厅里,窗户被风吹得前后碰撞,她呼吸变快,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在拐角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漫上脚踝。
“救我,救我……”许薇朵脸色死白,穿着一身血衣站在不远处惊恐尖锐地大喊,染满鲜血的手臂向她伸着,“救我,救救我!”
地上的鲜血不停地漫上来,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许薇朵还在痛苦绝望地嘶喊着。她突然转身向着门口奔去,温热的血液粘在身上,她觉得全身都要冻僵了,开着的玻璃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怎么也推不开。身后许薇朵的声音越来越近,鲜血几乎要漫上腰间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绷断,终于慌乱地大声拍着门,“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啊——!!”浔音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入眼是陌生的环境,窗边白色的帘子轻轻地晃动着,她喘着粗气坐起来,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似乎在昭示着主人惊恐的心。
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凌晨3点了,浔音已然没有了睡意,一摸肚子竟觉得有些饥饿,想了一会儿就披上外套出了房间。
谢宜修揉着酸痛的脖子,单手开门,才走过玄关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浔音今晚住在家里。
她身材纤瘦,乳白色的丝质睡衣衬得她越发娇小瘦弱,领口处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黑色的大波浪卷发如海浪般倾泻而下。
厨房顶的吊灯光线柔和,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味,疲惫了半夜之后,乍然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谢宜修心底忽然有一股异样的暖流划过。
浔音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谢宜修露出柔和的微笑,“你回来啦,要吃点东西吗?”
“嗯。”谢宜修点点头,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浔音做了比较简单的鸡蛋面,一把白面,混着打碎的鸡蛋,上面浮着几片青菜,看着很清淡开胃的样子。
谢宜修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面前的瓷碗里正冒着热气,香味弥漫。
面条口感极好,让人食指大动,谢宜修虽然故意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比浔音先吃完,他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浔音。她低着头吃面,动作优雅,每口都只吃一点点,像只小奶猫一样。他忽然想起少年时的浔音,印象里那个刁蛮霸道的小姑娘,不过这似乎已经永远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等浔音吃得差不多了,他挽起袖子收拾起了碗筷,“你再去睡一会吧,明天早上我会早点叫你,先帮你把东西搬过去,然后带你一起去博物馆。”
第4章 破碎的亲情
大雨过后的清晨,清新透彻,冷冽的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树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