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浔音!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自己拥有这些奇怪特殊的能力,脸上终于出现今晚第一个轻松的表情,飞快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浔音觉得自己快死了。
那双手紧紧厄在她脖子上,她已经无法呼吸。
“不要……”
她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睛慢慢失去焦距,茫然空洞地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种痛苦之下彻底失去呼吸的时候,身上却忽然一轻。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被狠狠推倒在地。
“浔音,浔音……”耳边都是喊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浔音,没事了,没事了……”
浔音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谢宜修焦急又愤怒的脸。
“宜修……”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了,”谢宜修扶着她坐起来,而后目光阴沉地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等我一下。”
他站起来,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浑身狼狈的男人狂奔在山林间,忽然有阵疾风擦着脸颊划过,一抬头,谢宜修已经站在他眼前。
男人呆了下,趁着闪电划过的光芒,谢宜修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正是林虎!
他的脸上出现极度的恐惧,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宜修,然后尖叫出声:“鬼啊!”而后他疯了一般地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快速模糊的幻影一闪,而后那些身影重叠在一起,变成了谢宜修的样子,他再次以一种常人没有的诡异速度出现在林虎面前。
林虎吓得面无人色,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他的脑子里不停地闪着一些画面,那些尘封已久的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终于还是渐渐显露出来。那风声凄绝呼啸的夜晚,阴冷森森血迹满地的别墅和那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些景象其实时时刻刻都印在他的心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谢宜修眉头一皱,伸手掏出腰上的手铐,一把制住了他,“老实点!”他蹲下来,视线与林虎平齐,“后山的命案是你干的吧?”
“有鬼!有鬼要杀我!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林虎焦躁地大喊,“不是我干的啊,不要来找我!”
浔音一走过来就看见这样的情景,林虎不停地嘶喊哭叫,显然是惊恐绝望到近乎崩溃了。
“宜修。”
谢宜修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浔音站在身后,手虚扶着一棵大树,雪白的脖颈间一道红痕异常刺目,眸色顿时暗了一下。
“你先坐一下,等我问完。”他又转头看向林虎,“是谁回来了?你和林新强还有傅筠瑶到底做过什么?”
听见熟悉的名字,林虎一怔,“对,是他们,都是傅筠瑶那个恶毒的女人干的,我没杀人!不要来找我!”
谢宜修皱眉,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成型,一把抓住林虎的手,问:“杀了谁?你们杀了谁?是不是林筱?12年前林筱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你们杀了是不是?”
“没有!不是我!”林虎大叫,可耳边似乎都是林筱绝望的声音,她不停地喊着“爸爸”和“哥哥”,哭喊着哀求他们放过她。当他撕开她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占有她的时候,她渐渐地不再哭泣,只是眼睛里那种冷意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打个寒噤。
“我没有……我没想杀她!是他们,都是他们干的!”
他虽然竭力在否认,但那样癫狂惊恐的样子,却的的确确说明了一个事实:林筱是被人杀害的!
而凶手,可能就是她的爸爸、哥哥还有同学。
浔音心头发凉,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们残忍地杀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呢?
“你们杀了她之后,将她的尸体藏在了哪里?”谢宜修继续问。
“不是我,不是我……”林虎却没再回答,一直喃喃自语着,像是疯了一般。
“轰隆——”天空又劈下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珠应声而下。
谢宜修皱眉,也不再逼问林虎,而是一把将他拎起来,然后又拉着浔音的手,“先找地方避雨。”
这么大的雷雨,在这样树木参天的深山里实在很危险。
大雨倾盆,身上没多久就湿透了。
谢宜修带着两个人没办法走很快,走过一个峭壁的时候,林虎忽然大力挣扎起来。此时小路狭窄,一边就是高度将近4米的陡坡,林虎一动,连带着三个人都岌岌可危。
“啊……”浔音差点被他撞的掉下去,谢宜修顾不得许多立刻伸手抓住她,林虎却因为没了支撑直直地摔了出去。
夜色浓重,大雨瓢泼,林虎一摔下去就不见了踪影。
浔音吓了一跳,“怎么办?”
雨水顺着谢宜修的脸颊不停滑落,黑夜中他的侧脸更加清冷,“我下去看看。”
他试探着往下走了一步,被冲刷的异常松软的泥土,因受到他的力而下滑了一大片。哪怕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大雨里安全下到坡底。
雨下得更大了,天空中电闪雷鸣。雪白恐怖的闪电似乎就劈在眼前,谢宜修尝试几次之后还是放弃了。
“我先带你离开,”他转身抱起浔音,“抓紧我。”
浔音虽然担心林虎会死在下面,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再待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依言搂住谢宜修的脖子,谢宜修的速度快得惊人,风雨急速拍打过脸颊,生疼生疼的,她埋首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谢宜修停了下来。
浔音以为已经到了山下,一抬头,却看见一间毛石堆砌而成的简陋小屋。
谢宜修抱着她走进去。
屋子里蜘蛛网遍布,灰尘满地,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旁边有一个废弃很久的土灶和木床。
荞麦村毗山而居,在二三十年前还有村民来山里打猎,这间屋子应该是供打猎的人歇脚用的。
“下山需要的时间太久,林子里不安全,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谢宜修将她放到床上,一边对她解释。
浔音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山里的夜晚本就气温低,现在又淋了雨,她只觉得浑身就像冻僵一样,牙齿不停地打颤。
谢宜修的目光在屋子里快速扫过,然后走到土灶边翻找,终于在一块石头下面发现了还没用完的火柴,从角落里搬出一些稻草枯叶出来。火柴应该有些年头了,划了好几根都不燃,直到最后几根才擦出火星。
他将稻草点着,又在下面夹了几根木柴,黄色温暖的火光渐渐照亮了屋子。
“还好吗?”谢宜修走到浔音身边将她抱起带到火堆边。
她浑身都在颤抖,面孔雪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谢宜修忍不住皱眉,脱了湿衣服去抱她。
过了很久,等到衣服差不多快干的时候,浔音才感觉到身体有知觉了。
“宜修……”
“怎么了?”谢宜修低头,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淡得没有血色,“还冷吗?”
浔音摇头。
又坐了一会儿,身上衣服已经全干了,谢宜修放开她,起身拿了稻草铺在木床上。
浔音静静地望着他。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此时谢宜修的上半身都是赤裸的,他露出精壮的胸膛,手里铺床的动作很快。
这个男人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你是不是参加过荒野求生啊。”浔音有了力气,低笑着调侃。
谢宜修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些事虽未做过但却像是极为熟悉一般,但他并未深想,只道:“也许吧。”然后走过来,抱起她往床边走。
稻草粗糙又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睡在上面并不舒服,但是浔音却并不觉得难以忍受,也许是因为有他陪着的缘故。
虽然累极,可浔音却一时难以入眠,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方才生死皆在一瞬间,若是谢宜修再慢几步,可能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宜修感受到她的不安,侧过头看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脖子上刺眼的勒痕,“害怕吗?”
浔音咬着嘴唇,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怕,在山里失去方向的时候,很害怕;在遇到林虎的时候,也很害怕。可是我始终相信,你会来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的。”
谢宜修手指顿住,眼底眸色一暗,忽然翻身,将她整个压到身下,密集湿热的吻就这样落在她脸上,从额头到眼睛、脸颊,最后是嘴唇。他的动作很轻,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浔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清晰地听到了他带着情欲的、蛊惑的声音,“我能保护这整座城市的人,自然也护得了你。”
忽然心脏一阵紧缩,有泪无声滑落,浔音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在心底轻轻地喟叹:“我也会保护好你,绝不允许任何人动你,哪怕要付出一切。”
……
凌晨时分,外面风雨更甚,大风刮过发出的呼啸声仿若虎啸一般可怕,天空中电闪雷鸣,似乎要将这一整年的雨都下个尽。
身上传来灼烫的触感,谢宜修猛地睁开眼睛,浔音躺在他的怀里,脸颊绯红,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难受不安的样子。
谢宜修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把火堆往床边挪得更近些,却意外在床底发现了一枚沾满灰尘的玉佩。
他瞥了一眼,然后小心地用衣服套在手上将其拿了出来,细细查看之后放在了床边,接着转身回到床上。
浔音下意识地缩进他怀里,身子有些轻微发抖。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脑海中想起浔音说“怕”的情景,心底忽然变得很柔软。
转念又想起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漆黑的山林、狰狞疯狂的林虎、还有倒在地上无法呼吸的她……
其实他也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有一天卷宗上出现她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清新透彻。
荞麦小学院子中,老刘正在安排等会儿上山搜寻的线路。昨夜大雨突至,搜寻行动被迫停止,可是谢宜修和浔音还在山里,大家担心得整夜都没睡,一看天放晴就准备继续上山寻找。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就看见小路上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宁朔提了一整夜的心终于落下,心情放松地搭住宋景云的肩膀,“我就说这小子没这么容易死的。”
“老大!”
“老大,你没事吧?”
……
等走近了,大家才看清两人的情况,山间都是泥路,又下过雨,谢宜修身上都是泥水,看起来很是狼狈。浔音在他背上,披着他的衬衫,脸色苍白,脸颊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都恹恹的。
“没事。”
走进院子,谢宜修将浔音放下来,小马和王超立刻扶着她回屋。
“老大,快点穿上,我去泡杯姜茶。”
“嗯。”
谢宜修接过楼岩峰递过来的衣服穿上,一边往被他们临时征调的一间空教室走,“后山焦尸的身份核实了吗?”
吴英被他问得愣了下,“谢队,你还是先休息下吧。”
谢宜修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了,马上把最新的情况汇报给我。”他眸底闪过一丝暗芒,“凶手已经嚣张太久了。”
昨晚众人自然不是枯坐着等雨停的,宋景云等人已经连夜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梳理,县警局的DNA对比情况也有了结果。
被作为会议室的教室里气氛凝重,众人神色严肃。
“李宝根,60岁,四年前妻子因病去世,无子,此后都是一人寡居。邻居称昨天一天都没有见过他,我们在他的住处采集了DNA证实了他就是后山案的死者。”吴英把汇总好的资料递给谢宜修,“在找到的砍柴刀上,发现了上面的血正是李宝根的,而且还采集到了林虎的指纹。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李宝根的私人存款已经超出了其经济实力。”
谢宜修一身冷冽沉肃的气质,眼底眸色清寒,“李宝根是林虎杀的,但前两起案子与他无关,他应该是为了逃脱罪责才将李宝根焚尸以此来迷惑我们的视线。”
吴英:“……”他转头看向宋景云,想起昨天那个相似的结论,心里默默佩服地给两人竖了一下大拇指。
这时,老刘问:“可林虎为什么要杀李宝根?”
谢宜修端起楼岩峰泡的姜茶喝了一口,极冲的味道令他微微蹙眉,“因为他可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宋景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林筱。”
众人都是一愣,谢宜修却微微扬眉看向他,眼睛里带了点笑意,“没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林筱不是失踪,而是被杀害了,凶手恐怕就是林家人还有傅筠瑶。我想李宝根可能猜到了这件事,又或者他知道的更多,昨晚他上山勒索或者是威胁林虎,而林虎一时惊恐之下就杀了他。”
那是一块色泽并不好的生肖玉佩,孩子小的时候家长都会买这样属相的玉佩给孩子佩戴,有些还会在背后刻上姓名和生辰,这块玉佩便是这样。
宋景云戴了手套,拿起来看了一眼,背后的确刻着林筱的名字与生辰,而在前面生肖像上竟还隐隐有一些暗红色的物质,若没猜错,应该是血迹。
事情一下子扯回12年前的失踪案,大家都是一阵错愕。
王超神情古怪,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林筱可是林新强的女儿,林虎的亲妹妹啊。再说当年林筱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他们为什么要杀她?”
谢宜修站起来往门外走,“这件事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林虎昨晚掉下陡坡,很可能还活着。吴英,你去把林筱失踪案的卷宗找出来,其他人跟我进山找人。”
临近中午,荞麦山上。
此时,杨彦正在穿雨靴,眼睛时不时瞥向不远处四处找人的刑警。
“馆长,你说他们在找什么啊?”
馆长抬起头也往前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穿戴雨裤雨靴,“那是警察的事,我们管不着,还是赶紧干活吧,咱们的进度可是太慢了。”
接连碰上命案,考古队的工作进度被大大拖慢,比预计的时间慢了几乎一倍,因此在今早得知浔音等人安全回来后,孙站长放心之余不免又担心起考古工作了,于是立即带人上山做最后的淤泥清理。
“快过来!在这里!”半山腰传来小马的喊声。
众人向他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处密集的树丛,但里面并不是林虎,而是王翠娟,她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身上湿哒哒的,浑浊的眼珠转都不转,似乎是盯着他们,细看之下却又没有焦距。
老刘过来看了一眼,心里一沉,昨晚大家光顾着担心谢宜修和浔音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王翠娟还在山里,所幸现在人找到了,“大娘,你没事吧?”他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