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屏弯下背,唆了口。
“程清焰。”庞屏用手背抹掉嘴边残留的酒,笑了笑,“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还真是冤家路窄?”
程清焰面无表情地靠着椅背,侧头看他。
庞屏:“上次的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倒好,你那好妹妹还伤了我妹妹,是不是也该算笔总账了?”
他说这话时拇指擦过喉颈。
那上面留下了一道疤,是上回程清焰用酒瓶碎片留下的。
其实程清焰挺有分寸的,当时的伤口很浅,压根不至于留疤,但庞屏不是个会顾惜身体的人,抽烟喝酒不停,结痂后直接被抠破,这才留了疤。
其他人也听出来不对劲了。
想起之前听木子豪说起过的,程清焰父亲的事。
程清焰平静道:“你想怎么算?”
“我想怎么算。”庞屏托腔带调地重复了遍,而后轻笑了声。
接着,忽然之间,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庞屏突然起身,一把掀翻了桌子,洒满孜然和辣椒粉的烧烤、啤酒全部洒在程清焰身上,弄脏他原本干净的校服。
庞屏俯视他,继续笑,侧头:“这么算行不行啊?”
程清焰没有反应,面无表情地拉下外套拉链,脱掉校服,对折搭在椅背上。
他动作太过慢条斯理,好像刚才那一幕都不存在,烧烤摊儿上其他人本以为是打架,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突然恍然了。
所以当程清焰拿起啤酒瓶时大家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紧接着,这酒瓶就被砸碎,在庞屏头上。
“哐当”一声。
他反应太干脆,根本没一丝犹豫,连暴怒都是无声沉默的,可却一下就让人胆战心惊、心生畏惧。
很多人不会怕莽夫,但都会怕疯子。
殷红的鲜血顺着庞屏头顶流下来。
外面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烧烤摊里倒出来的油污水,混着厚厚一层辣椒油,又被雨水冲刷,像是被稀释的血液。
夏莓洗完澡出来发现外面已经在下雨了。
她捞起手机,程清焰还没回她,夏莓撇了撇嘴,刚锁屏,一个电话打过来,陈以年打来的。
夏莓接起:“怎么,找你爹有事儿?”
“你那哥挺疯啊。”陈以年喘着气说。
夏莓愣了下:“啊?”
“碰到庞屏那畜生了,干了一架。”
夏莓心跳乱了一瞬:“没事吧?”
那头有人跟陈以年说话,大概是问跟谁打电话,陈以年回了句“莓莓”,而后又跟她说:“你刚说什么?”
“打赢了吗?”夏莓问。
“算赢了吧。”
“你们现在在哪,我出来找你们。”
陈以年:“这么大雨出来干嘛,我们过去你那吧,就附近,正好来看看你那房子什么样儿。”
夏莓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门铃声按响。
她换下睡衣上衣,套了件黑色卫衣去开门。
“你——”
她话头一顿,愣住。
一群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夏莓在听到陈以年说打赢了以后就真以为他们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竟然还是受了伤。
程清焰走在最后,他洗过脸,头发、脸上、脖子都挂满水珠,外头捞在手里,薄T恤被雨淋得湿了大半,贴着皮肤,几乎能看到里面延伸开的肌肉线条。
只是那白衣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特别刺眼。
夏莓盯着看了会儿,视线上移。
看到程清焰鼻梁上磕红的一道血痕,手肘内侧也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淤青。
夏莓觉得自己一瞬间好像是手机上“发怒”的那个表情,火都蹿到了头顶。
她脸瞬间沉下去,攥紧拳头就要往外冲:“我要去把他们杀了。”
程清焰抬手,揽着她的腰截住。
夏莓挣扎,气得没了理智,产生一种“你他妈敢动我的人”的微妙的愤怒情绪:“你别他妈拦着我!”
程清焰不跟她废话,单手搂住她的腰,用力一抱。
两脚离地,夏莓双腿扑腾几下。
程清焰直接将她重新抱进了屋,关上门,垂眼:“小姑娘一开口怎么就是杀?”
夏莓还是气:“他们打你!”
程清焰叹了口气:“我打回去了。”
夏莓食指戳了戳他鼻梁上的伤,下手没轻没重,程清焰嘶得抽了口气。
夏莓瞪大眼,全然没有自己才是那个弄疼他的人的认知,怒气冲冲道:“你看!你都痛了!”
“……”
陈以年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扬了扬眉,提醒道:“你眼睛往旁边看看,不是就程清焰受伤了。”
夏莓一顿。
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
而就着刚才的姿势,他们两人挨得很近,面对面的。
夏莓讪讪地退了几步,冲上脑的火也平息下来许多:“先进来吧,这旁边有家药店,我先买点东西让人送过来。”
她走到沙发边捞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把常用药品和包扎的纱布一类都买了一通。
一群人都在沙发边坐下。
夏莓:“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王鹏把刚才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非常有画面感,重点都放在他程哥打起架来是多么的帅。
夏莓:“……”
刚才庞屏掀桌子时桌上的东西都砸在程清焰身上,虽然那件外套已经脱掉,身上也冲过水,但总归还是不太舒服。
程清焰起身:“我去洗一下。”
他没去夏莓卧室的浴室,而是去了次卧的浴室。
“要衣服吗?”夏莓问。
程清焰扬眉:“你这儿有我能穿的衣服?”
“校服呗,我去找找。”
夏莓习惯买大几号的校服,程清焰应该能穿下。
最后夏莓翻出一件夏季校服短袖,又拿了条全新的浴巾给他送去。
回到沙发,王鹏说:“莓莓,你这哥叫得可真够值的啊。”
夏莓喝了口水,抬眼:“谁叫他哥了?”
王鹏一哽:“差不多嘛,叫不叫都是哥。”
夏莓嗤声:“值什么?”
“你是没看到,程哥那一酒瓶砸下去有多帅,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整懵了,啧啧啧,反正我是甘拜下风。”
夏莓愣了下。
她几乎能想到当时的画面。
但她却不觉得帅,只是觉得揪心。
一开始她以为打架闹事才是程清焰的本性,学校里那阳光学长的样子都是假装,到后来才发现是相反的。
学校里的程清焰才是他的本性。
他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
成绩优异,阳光端正,前途无量。
但总有一根隐形的绳子在后面拉着他,阻止他前行的步伐,迫使他用过激的反应去对付,不管是对庞屏还是程志远。
王鹏又说:“说实话,我本来还不相信程哥之前那些什么杀人犯儿子的传闻呢,现在是信了,这魄力,是不一样的。”
夏莓皱眉,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回头看,程清焰洗完澡出来了。
他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正在擦半干的头发,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听见。
但大家都知道,以王鹏刚才的音量,他肯定是听见了的。
程清焰走到沙发边,在夏莓旁边坐下了。
王鹏尴尬一笑:“那个……程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其实这事儿之前我们就听木子豪说过了,我们也没有别的看法想法什么的,莓莓那次就警告过我们不准在学校里说出去了,所以你放心,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捕捉到其中一句话,程清焰扬了下眉,侧头看向旁边的夏莓:“你早就知道了?”
夏莓也有点尴尬:“啊。”
程清焰笑了笑,淡声说:“无所谓,也不算什么秘密。”
很快,外卖也到了。
几个人中还是程清焰和陈以年伤得轻点。
大家各自抹了药油,包扎好伤口,程清焰没动,依旧在擦头发,本来半干的头发硬是被他拿毛巾擦干。
最后还是张翔妈妈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家,众人才散。
夏莓送他们到门口,却忽然叫住程清焰。
他垂眸:“嗯?”
夏莓也找不到自己这么做是出于怎样的心理,顿了顿说:“我作业还没做完。”
夏莓要在期中考考到前400名的事大家都知道,也没露出什么太过诧异的表情,挥挥手道了别就各自走了,程清焰则重新换了鞋,再次进了屋里,关上门。
“哪门作业?”他问。
“啊?”夏莓走神了。
程清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下:“我当你怎么这么乖,还主动要做作业了。”
他嗓音磁沉,染上笑意和散漫的温柔。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闹市街道,她和程清焰一起在这不大不小的租屋中,客厅里的美式吊灯昏黄,连一呼一吸间都显得温情又煽情。
夏莓恼羞成怒:“我本来就是要做作业的!”
程清焰早已经摸透她气性。
夏莓这人,绝对的吃软不吃硬,只要你姿态放得够软,夏莓就是把自己憋死都发不出一点脾气来。
于是程清焰娴熟地抬手摸了摸她头发,像摸一只炸毛的猫咪似的顺毛一番,他笑着说:“把书包拿过来。”
夏莓拿了书包,把几张理综卷子拿出来放桌上。
“你都做好了?”她问。
“嗯。”
“不是人。”夏莓看着那些让人头疼的化学方程式,实在看不下去,又仰起头,“你刚才不是还没抹药吗?”
“不用,不严重。”
“我给你买的!”
夏莓一做题就特别容易暴躁,眼看小姑娘又接近炸毛状态,程清焰只好起身去沙发拿来那一袋东西。
他往手上的淤青抹了药油,又在夏莓死亡目光的注视下被迫在鼻梁上贴上一片创口贴。
夏莓:“你衣服里面没受伤吗?”
程清焰一顿,而后掀起衣服下摆。
夏莓:“……”
他小腹位置也有一片青紫,看着比其他位置都严重。
但现在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流畅的肌肉线条,横竖交错,每一块腹肌都清晰可见,腰很窄,夏莓目测他这腰围可能只有六十几。
程清焰随意咬住衣服下摆,而后拧开药油盖子,倒了几滴在掌心。
夏莓的目光实在是不受控制。
她那视线根本没掩饰,程清焰当然察觉到了,等抹完药才抬眼,扬眉,抛去一个疑问的意思。
夏莓眨巴眨巴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你身材好辣啊哥哥。”
“……”
第35章 牙疼
程清焰还是头一回听人形容男生的身材是用“辣”这个字的, 一时无语,他放下衣服下摆,抬下巴:“口水擦擦。”
夏莓下意识抹了下嘴, 干燥的,才发现被人耍了, 当即拍桌:“程清焰!”
“穿上衣服就不叫哥哥了?”程清焰笑了笑, “你这心思可不单纯啊。”
“……”
夏莓不知道,好好的一句话,是怎么被他说出这种这么色|情的感觉的。
程清焰也没再继续逗她,敲敲桌子:“做题。”
理综这几门课里, 夏莓稍微擅长点的是生物,一张生物卷子,她把能做的都做了, 然后递给程清焰。
他看了一遍,用铅笔在错题旁画圈。
夏莓做了二分之一的题,其中又是三分之二的正确率。
但她之前基础太差,能在这几天的工夫里到现在这程度已经是不容易了, 其实夏莓很聪明, 不死脑筋,有时候一些灵活易错的题她反而都能做对。
他又细致地将错题都跟夏莓讲了一遍。
夏莓边记笔记, 边抬头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来:“你今天不用去研究所了吗?”
“嗯, 请假了。”他手指点了点卷子, 提醒,“这个是易错点。”
程清焰没给夏莓讲难题, 先是要把她底子打好,如果每门都能拿到基础分, 再抓一把语文,算上夏莓的英语成绩,期中考考到前400不是不可能。
等夏莓慢吞吞做完卷子已经十一点,程清焰这才回去。
……
当晚,夏莓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点燥热的青春期的梦。
梦里,她哥的□□依旧是那么火辣。
不止于腹肌,梦中的程清焰上身没穿衣服,胸膛、大臂、后背,最一寸肌肉都是恰到好处,连线条和肤色都是夏莓喜欢的角度和颜色。
梦中的程清焰就这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逼迫感太强,夏莓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程清焰就这么微微倾身,靠近她,挨得有些近了,因为夏莓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带着非常真实的烟草味。
他沉着声笑起来,声音带着胸腔震动,又带着夏莓的心跳加速。
他低声说:“听凭公主处置。”
……
操。
这可太刺激了,直接把夏莓刺激得从梦中猛地醒过来。
她看着公寓陌生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做梦。
实在是……太真实了。
夏莓慢吞吞地在被子里将自己蜷缩起来,抱住腿,无地自容地将头也埋进去。
这算个什么梦啊……
夏莓第一次觉得自己龌龊。
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你哥的□□虽然的确是辣,但你就能这样意|淫他吗!!!
不能!!!
他可是你哥!!!
夏莓想死了。
她真不是什么好色的人,她以前根本是连帅哥都看不上的,怎么就偏偏对程清焰破防了呢!!!
夏莓甚至怀疑是不是程清焰对她下了什么蛊。
这一天天的,也太反常了。
夏莓拿手死死盖住脸,不愿意面对刚才那个梦,紧接着又想起之前程清焰说的“你这心思可不单纯啊。”
“……”
夏莓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难堪的呜咽,闷在被子里小声说:“我真没有。”
周五下午有体育课,和文科班一块儿。
夏莓做好全体的热身运动,自由活动就跑去找唐青云玩。
日子一天天接近期中考,这次考试文科班的考试范围划得很大,这些天她们都在抓紧时间背文综。
唐青云也一样。
其实唐青云记忆力很好,很多东西她背过两遍就不会再忘记了,但这次期中考对她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