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芝眉头紧皱,“猪肉不都是杀猪场统一杀的吗!唐斌怎么会买到瘟猪肉?”
徐富强的嘴里还包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谁知道的呢,反正我们到县医院的时候,床位都快没了。”
徐家关了灯后,这个村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韩家还亮着一盏灯,那是王向东的房间。
王春花起来上厕所时,看见王向东房里的灯光,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来,你怎么还不睡觉?”
王向东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咽了咽口水,小声回答:“我没事,我就是睡不着。”
王春花看了王向东一眼,直接上前一步,摸了摸王向东的额头,疑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王向东摇了摇头,僵笑道:“我没事,就是看了太久的书,有点用脑过度。”
王春花严肃道:“一直没问你,你在家里拿了五十,剩下的那个五十是从哪来的。”
王向东整个人身子直接僵住,屏住了呼吸。说话都开始结巴,“我……我从同学那里借的。”
王春花只觉得现在的王向东很不对劲,还以为王向东借了高利贷,只能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
叹气道:“我身上就这么多钱,既然你是借朋友的,那你早点拿去还了吧。”
看着王春花离开的背影,王向东越想越害怕,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钱也跟着散落在地。
他惹麻烦了,这次的麻烦根本不是钱能够解决的。他该怎么办,他不想坐牢,不想死!
太阳慢慢地穿透云霞,露出了早已涨得通红的脸庞,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张望着大地。
村民们还在地里辛勤地劳动,看着越来越大的太阳,抱怨出声:“今年是怎么了,感觉好热啊。”
一群身穿蓝色警服的警察走了过来,对着众人大声喊了一句:“谁是大队长!”
徐富贵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站直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警察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两眼如灯,目光似剑,“你先过来,我有事问你。”
村民们就看着徐富贵小跑上前,警察小声说了几句话,徐富贵的表情越发严肃。
看着徐福贵带着警察朝后山的方向走去,村民们立刻围在一起,说着小话。
一个短发女人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警察都过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灰衣男人眉头一皱,猜测道:“村子里最近没啥大事,不会是抓赌博吧!”
还在旁边的平头男摇了摇头,“不不不,抓赌博哪有这么大的阵仗,很有可能是抓人贩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
徐二嫂先是看了眼夏桂芝,然后咧嘴一笑,疑问道:“妈,你知道警察是为什么来吗?”
夏桂芝瞪了徐二嫂一眼,冷冷道:“你问那么多干嘛?下午要开大会,你大伯会说的。”
徐二嫂眉头微蹙,“我等不及了,你就告诉我吧。我现在脑子里不是聚众赌博,就是杀人抛尸。”
夏桂芝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黑市里出现了一批瘟猪肉,百姓们吃了都闹肚子了。
警察局知道我们村上次埋了一头野猪,就来我们村子调查一下。”
徐二嫂瞬间两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桂芝,饭也不吃了,追问道:“那调查的结果呢?”
徐富强叹气道:“听你们大伯说,他带警察局去山上看的时候,那头野猪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坑。”
徐大嫂眉头一皱,“那警察局是不是怀疑我们村子的人,认为是我们把它挖出来卖了。”
徐二嫂嘟起了嘴,不满道:“干嘛就怀疑我们村子的人啊!也有可能是被什么野兽吃完了?”
夏桂芝看了徐二嫂一眼,冷笑道:“你吃肉不吐骨头啊,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个坑,骨头都没了。”
听见夏桂芝这么说,徐二嫂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倒抽一口气,“真的啊,那太可怕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二嫂眼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她决定一会吃完饭,就去和她的小姐妹分享这个新八卦。
韩泽刚吃完饭,正准备睡个午觉,村里的广播就响了起来,是徐富贵的声音。
“请所有的村民们在大队部开会。不准缺席,不准缺席,缺席的人扣三个公分!”
韩泽只能简单收拾一下,朝大队部走去。在经过小树林的分岔口时,还遇见了韩爱国一家三口。
没错,就是一家三口。韩爱国走在前面,旁边站着王春花,两人有说有笑。而王向东则是跟在后面。
韩泽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心痛,眼底爬上一抹痛苦,和韩爱国对视一眼,直接低下了头,保持着沉默。
韩爱国的眼睛里全是厌恶,瘪了瘪嘴,嗤之以鼻,“真是没教养,连爹都不知道喊。”
韩泽眼底的悲凉慢慢浮现,韩爱国是王向东的爹,不是他的爹。他没有爹,又哪来的教养。
王春花轻轻拍了拍韩爱国的胳膊,小声劝道:“韩泽可能是没看见,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小声点。”
韩爱国嗓门直接变大,几乎是用吼的,“他没看见,我这么大一个人,他是瞎了才看不到!”
韩泽放慢脚步,刻意和韩爱国拉开一段距离,看着跟在韩爱国后面的王向东,眉头一皱。
王向东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按照他的性子,听见韩爱国骂自己,肯定会附和几句。
可他却全程低头,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就像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大队部是一个土墙房子,门口是晒粮食的地方。聪明的村民直接搬了一根小板凳,坐等徐福贵讲话。
徐富强站在最前方,他的两边站了一排警察。先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拿起话筒,严肃道:
“村子里上次抓了两头野猪,一头大,一头小,小的那头得了猪瘟,我们就把他埋到了后山。”
徐富强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村民们的表情,继续严肃道:
“可我们埋到后山的那头野猪不见了,巧合的是,县城的黑市里正好出现了一批瘟猪肉。”
村民们瞪大了眼珠子,还有点不敢相信,七嘴八舌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难怪知青院倒了的知青上吐下泻,原来他们吃了瘟猪肉。”
“是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瘟猪肉也敢挖出来卖,也不怕断子绝孙。”
“到底是谁偷了瘟猪肉,就主动站出来吧,别给村里摸黑……”
为首的警察也开始说话,“我们警方已经掌握到初步证据,是谁卖的最好主动出来自首。”
站在外围的王向东吓得整个人身子僵住,只能对着王春花僵笑道:“我尿急,先去上个厕所。”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王向东快速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韩泽一直注意着王向东的动态, 直接跟在了王向东身后。
在走到小树林时,看着没人, 直接对着王向东冷冷道:“那头野猪是你偷的吧!”
王向东僵直着身子回过头,咽了咽口水,伸长脖子道:“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韩泽直接笑了,“你那天回来的时候,脚上全是红泥,而这种泥巴只有后山松林那边才有。”
听见韩泽这么说,王向东瞬间慌了神, 直接对着韩泽威胁道:“你如果敢举报我, 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韩泽叹气道:“可这几天去后山的人寥寥无几, 警察局已经拓印你的脚印,一对比你不就暴露了?”
王向东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五官都移了位。他还年轻, 他不想坐牢, 他也不能坐牢!
韩泽很满意王向东现在的表情, 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韩泽的声音对王向东而言,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立马抓住韩泽的手,疑问道:“什么办法。”
韩泽的眉眼冷了几分, 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王向东握住的手,还在衣角上擦了擦。
“只要你找到一个人帮你顶罪, 主动去警察面前自首, 相信警察就不会追究了。”
王向东的手心里全是汗, 下意识看向韩泽。只要韩泽帮他顶罪,那他就会没事了!
韩泽叹气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几天我一直被徐娇蓉跟着,我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王向东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眼神空洞。韩泽帮不了他,那还有谁能帮他。他不想被送去劳改!
突然,王向东灵光一闪,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韩家的方向跑去,他知道有谁能救他了。
而韩泽一脸鄙夷地看着王向东离开的背影,既然你喜欢这种蠢笨如猪的儿子,那你就好好疼他!
这边的大会已经结束,韩爱国和王春花回了家。正准备去上工,就看见王向东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韩爱国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眉头一皱,关心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而王向东直接扑到韩爱国脚边,跪了下来,双眼含泪,“爸,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儿子。
韩爱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还对着一旁的王春花笑了笑,“肯定是啊,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
王向东直接抱着韩爱国的大腿,哭喊道:“那你救救我吧。那个野猪是我挖出来的,警察现在要抓我。”
王春花愣了愣,一滴泪挂在眼角,举起手狠狠地拍打着王向东的肩膀,大喊道:“你糊涂啊!”
亏她呕心沥血把王向东培养成一个高中生。眼看已经要毕业了,王向东怎么做这种蠢事!
韩爱国则是愣在了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向东,心扑通扑通地跳,“你……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王向东从地上爬起来,握住韩爱国的手,微笑道:“只要你帮我顶罪,警察就不会追究了。”
韩爱国表情一僵,身子刹那间凉了一大截,手脚颤抖,慌作一团。“你……怎么……”
王春花瞪了王向东一眼,也跟着握住了韩爱国的手,流泪道:
“爱国,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我就东子一个儿子,你就帮帮他吧。”
韩爱国:“可是……我……”
王春花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你祖上三代贫农,警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东子不一样,他好不容易考上高中,被抓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王向东也跟着说道:“爸,我就你这么一个爸,只有你能帮我。你放心,等你出来,我给你养老。”
“我……我再想想吧!”韩爱国抽回了自己的手,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岁,慢慢地朝房间走去。
晚上,徐家众人吃了饭,坐在院子里乘凉,晚风轻轻地吹,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
徐二嫂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着众人大喊道:“最新消息,偷野猪的人是韩爱国。”
夏桂枝皱眉道:“韩爱国尽管脑子蠢,但也不至于偷野猪去卖。你从哪里听到的,不要乱说。”
徐二嫂瞪大眼睛,不满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吗,他都自己去警察面前自首了,还能有假!”
为了方便调查,有两名警察直接住在了大队部。正如徐二嫂所说,韩爱国吃了晚饭,就去大队部自首了。
陪他一起的,只有王春花。而王向东,由于害怕被发现,早早地跑同学家躲了起来。
看着韩爱国被警察用手铐铐住,王春花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爱国,你放心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大队部外面站了不少村民,都对着韩爱国叹息道:“韩爱国,你干嘛要去挖瘟猪肉,真是糊涂啊!”
听着村民们的指责,韩爱国低着头,弓着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韩泽一直站在村口,等韩爱国被警察烤着走过来时,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爸,我来送送你。”
韩爱国恶狠狠地瞪着韩泽,咬牙道:“神婆说的没错,你就是扫把星,先克死英子,现在又来克我!”
听见韩爱国将母亲的死怪罪到自己的身上,韩泽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爸爸,你这可是封建迷信,妈妈明明是病死的,怎么变成我克死的呢。”
围观的村民也跟着皱眉道:“爱国,你当着警察的面,怎么还能宣传封建迷信!”
韩爱国气得脸红脖子粗,伸出双手,就去抓韩泽的脖子。“你个扫把星,当初就该把你丢河里淹死!”
韩泽只能不停地往后躲,还是一旁的警察眼疾手快,把他拉住,怒斥道:“你还想不想减刑了!”
王春花呼吸变得急促,赶紧上前一步,按住韩爱国的手,对着警察僵笑道:
“警察同志,他这是被他儿子气糊涂了,他祖上是三代贫农,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听见王春花又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韩泽一声冷笑后,就站在原地,看着警察将韩爱国带走。
徐娇到村口的时候,韩爱国早已离开,村民们都散了,村头只剩下一个看着远方发呆的韩泽。
太阳还没下山,她本来不想来的,但系统突然告诉她,韩泽的黑化值又涨了,她只能慢慢走过来。
但就算这样,徐娇额前的碎发还是被汗水打湿。
一边用手当着扇子,一边对着韩泽疑问道:“你没事吧!”
韩泽看了眼朝他慢慢走来的徐娇,眼神冷漠,一声轻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听韩泽这语气,徐娇就知道韩泽又在说反话,再次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糖,递给韩泽。“吃糖吧,吃了心情就好了。”
韩泽接过奶糖,剥开糖纸,就放进嘴里,眼睛始终看着前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淡。
徐娇本以为韩泽不会说话了,谁知他突然开口,“我五岁那年,韩爱国也买了糖,但不是奶糖,是冰糖。
整整一大包,韩爱国全给了王向东。王向东有一次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王春花捡起来后,就拿给我吃。
韩爱国回来,王春花却说我抢了王向东的糖,韩爱国拿着扫把一直打我,不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
韩泽用着他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他心里最痛的伤。他不恨王春花,因为王春花和他没有关系。
他恨的一直是韩爱国,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韩爱国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徐娇赶紧掏兜,将兜里的糖全部给了韩泽。叹气道:“不就是块糖嘛,我家里还有,全部都给你吃。”
要不怎么说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呢,听夏桂芝说,韩母离开后不到三个月,韩爱国就和王春花在一起了。
王春花本来又带了一个儿子过来,肯定要护着自己的儿子。韩泽在继母手里讨生活,实在艰难。
反正已经在徐娇面前暴露,韩泽完全没有遮掩,接过奶糖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