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来我工作地儿逮人!调查我了是吧?呵,宋文筝,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无法无天——”
她柳眉高竖,嘴里撂着狠话,身体却不自觉绷的极紧,双手在桌下也紧紧的攥成拳头……
她在害怕。
几天前,两人意外遇见,周如冰由于近来过的不好,一时也没顾及什么,乱七八糟一通输出,最后还盘算着要拿消息敲诈银两……那都是一时脑热,等她亢奋的从外面转一圈寻不到人,又吹了阵冷风,睡了个觉,那也就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银子,她自是想要,可如今时间不对,她不应该这般早早的将秘密吐出,让对方起了防备之心,且更重要的是,如今宋文筝风头正劲,背后又有沈家做靠,而自己的这些言语又干系重大,若对方以势压人,那自己——
悔啊!
她就应该在祸事发生的那天再说,这样银子也赚了,事实也成定局了,沈玉姝那个有眼无珠的老男人必死,宋文筝这个抢了自己穿越气运的混账,也是要么死,要么落魄潦倒……
该死的,好好的计划,她几天前多什么嘴?多什么嘴!!
想到这里,她面上神色越发尖锐,竭力压下内心惶恐,表情激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
“我告诉你宋文筝,你别把我惹毛了,否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口肉,和你斗个鱼死网破——”
老老实实坐在对面的宋文筝;“……”
她沉默几秒,然后在对方目光炯炯的视线里,为自己倒了杯清茶饮下,又抬头,黑黝黝的眼珠直盯对方,终于说出了来到茶楼后的第一句话;
“周姑娘——”
她语调悠悠,轻轻慢慢;
“脑子有病,得治,懂吗?”
周如冰一愣,随即猛从座位起身,拍桌大怒;
“宋文筝,你TM——”
“安静点!”宋文筝装手中茶杯“哐”的一下搁在桌面,长眉肃起,眸中终于带上了厉色;
“茶楼乃安静之所,周姑娘如此大声喧哗,是等着被轰走吗?”
“你——”
周如冰涨红着脸往四周瞧了瞧,她们所谈话的这个茶楼是就近选择,没什么档次,没有包间,没有雅座,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厅里,座与座之间也没什么遮挡,是以,这边声音一大,那周围瞟过来的眼神……周如冰清秀的面色一时僵住,沉默半晌,终还是憋屈的又坐了回去。
只嘴巴上依旧气势不减,虚张声势;
“哼,你别得意,不过就是傍个有钱男人罢了,我告诉你,我周如冰也——”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
宋文筝懒得听她撂这些没营养的狠话,墨黑的眼珠上下一扫,也不打算兜圈子,直奔主题;
“周姑娘,我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得到,我没那个闲心专门调查你来报私仇,咱俩也不是能安静坐着好好聊天的关系,我知道你家境贫寒,父母年迈,夫郎有孕,艰难谋生,更知道你欠债几何,经济拮据——”
看着对面那张色厉内茬的脸,宋文筝将手臂放于桌面,身子微微前倾,就连一字一句出口的语气都不疾不徐,是个正儿八经谈判的架势。
“所以周姑娘,咱们谈个生意吧。”
“你需要钱来度过今日窘境,而我需要消息,来保护我的爱人,咱们今日不记仇怨,不论私仇,就直直白白的来个交易。”
“我出钱,你给消息,各取所需,银货两讫。”
“周姑娘觉得,如何?”
她表情真挚,诚意十足。
而坐于对面的周如冰……
疯狂心动。
不得不说,这女人是真把握到了她目前所需。
她需要钱,是真的很需要很需要。
纵观两世,她是真的没过的这么寒酸过。
上辈子年少时,哪怕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可因为她性格泼辣,动辄哭闹,却也没人敢短过她生活费。
后面到了十八岁,父母撒手不管后,她又仗着容貌手段,从不缺男人为她花钱。
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总还是没问题的。
可这一世呢?
父母贫苦,压根没给她闹腾的余地,而身为女子,优势有之,劣势也很明显,她不再拥有被男人占便宜的特点,所以也就失去了能让男人为她花钱的用处,且家里还处处指望她赚钱养家,更兼前段时日被下了套,欠下巨额债务——
她是真的很需要钱啊!
且,更重要的是,这女人口中的交易,也确实对她有好处,只要她随便讲几句,她不会得罪任何人,也闯不下什么祸事,如此便可白得一笔银钱……
那低垂着的眼珠咕噜乱转,半晌,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抬头望向宋文筝,目光灼灼。
……
大中午的,哪怕天气入了秋,却也没有折损到太阳威力,街面上的阳光依旧耀眼灼热,直晒的人心浮气躁。
而此时此刻,宋文筝一个人行走在长街中,她没有挑阴凉地方走,也没有像来时雇车代步,就那样安静的,一步一步,在灼热的烈日中,历时仨小时,从西边贫民窟走至东边富人街。
面无表情,脚步沉重。
直到行至目的地,沈府大门缓缓展现眼前,她才迟钝的停下脚步,望着那巍峨大门,杂乱脑海里再次闪过周如冰在茶楼的那番话。
“……沈玉姝最后会死于亲人之手,就是他那个双胎姐姐,毕竟他姐才是沈家嫡长女,沈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而沈玉姝身为男子,鸩占雀巢太久了,哪怕他最开始挑大梁,是临危受命,挽救沈家于危难,可如今危难己解,沈家还比原先规模扩大几倍,财帛动人心啊………”
若周如冰没骗她的话,按原书剧情,阿清会在二十多天后出远门谈生意,然后中下那个双胎姐姐的计,被悍匪掳掠,惨死山中,再然后罪魁祸首会理所当然的接管家业,让一切重回正轨。
而她的爱人,会在惨死山中后,又无人殓骨,暴尸荒野整整俩月,才会被一好心猎户挖坑埋葬,成为那野外的一处小山丘。
惨死山中,无人殓骨,暴尸荒野……
这几个词,在刚刚从周如冰嘴里听到的时候,宋文筝的心脏便开始闷痛,现如今过了几小时,她再次想起,那种胸腔里的疼痛却有增无减,甚至还越扩越大。
那种难受恐惧,甚至比当初,宋文筝在得知自己是书中的惨死炮灰后的心情,还要难受好几倍。
她的阿林,她的老板,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死呢?!
宋文筝茫然的眨眨眼,在原地站了好半天,视线才缓慢聚焦,然后她盯着面前的巍峨大门,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混沌脑子蓦然清醒过来。
怕什么呢?
就算原文结局不尽人意,可现如今的局面,不是早已和原文不一样了吗?就像自己,不就是己从炮灰必死命运中挣脱出来了吗?
自己可以,那老板也一定可以。
——更何况,老板身边还有她呢,她怎么会让老板陷入那样的境地呢?
她拼了命,也不会让老板陷入那样的境地啊!
……
西市这边,买完消息的宋文筝失魂落魄的走了,是以也没注意到,茶楼中的周如冰看着她远去背影,表情冷的可怕。
她将视线收了回来,垂眼盯着手中刚刚用消息换取的物什。
——是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触手微凉,光晕明亮,哪怕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这物件的价值非凡。
就像刚刚对方说的:这颗夜明珠是从海外运来的珍宝,买时花了三千两,若现在作价卖掉,最少最少也不会低于这个价……
海外运来的珍宝啊。
啧,那位沈家主,面对小情儿可真是大方的紧。
周如冰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夜明珠,面上表情变幻莫测。
有狂喜,毕竟手中这个东西可价值三千两,整整三千两啊,有了这笔钱,那她身上的债务简直就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有嫉恨,两人同为穿越女,甚至自己知道的书中剧情还更多些,可结果自己却沦落到如今境地,粗茶淡饭,债务缠身,而对方呢?锦衣玉食,美人在侧,现在更是能够随手掏出作价三千两的夜明珠……
狂喜和嫉恨两种情绪激烈碰撞,最后嫉恨毫无悬念的占了上风。
周如冰那张清秀的面庞慢慢扭曲,盯着手中夜明珠,蓦的露出抹狰狞的笑。
作者有话说:
断更一月多,口头上的抱歉已经无济于事,唯有红包才能表达我的歉意,就这章,前二十名评论的人有红包!!红包!!
再次对我的小天使们表达真挚的歉意!!
感谢在2023-07-25 23:43:28~2023-09-12 21: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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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阿林,信我好不好?
没关系, 锦衣玉食又如何?财富加身又如何?再等二十多天,只要二十多天!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她宋文筝,现在站的有多高,到时候摔的就会有多狠。
——至于为何周如冰敢这样打保票?
她面上的扭曲笑容收了收,垂眼看向夜明珠的眼神,晦暗阴沉。
那自是因为,她给出的信息有误啊!
不,其实也不算有误。
只是她话说一半,没有全部讲完罢了。
沈玉姝惨死之事, 纵然和他那个同胞姐姐脱不了干系, 可若细细追究, 最大的凶手也不是她。
毕竟她常年体弱,又和沈大家主不亲近,哪怕最开始起心思的是她, 可她也确实没法在固若金汤的沈府里谋害大权在握的同胞弟弟……
所以, 这个时候, 那位沈家嫡女的另一个帮手——沈主君,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提出计划的是她,雇凶埋伏的是她,花钱买命的是她。
看上去恶人全是她, 可在阴狠算计的内里哩,是沈主君最先怂恿她, 是沈主君给沈玉姝下了那么一杯加了料的茶……
外边的人好防,可内里面, 来自自己生身父亲的谋害, 又该让人怎么防?
还有更别提, 那番外里头,还有隐晦描写,说是女主好像也插了手,分了羹,在沈家嫡女接任沈家后,她获得的大批资源,也让宋家一举与沈家并列,风头无两。
至于后面再描写的后续,说什么——
沈家掌权者换了人,那位新任掌权者没本事压住底下人,以至曾被沈玉姝治理的固若金汤的沈家由内分裂,奴大瞒主,更且雪上加霜的是,那位沈家嫡女也真不堪大用,虽有点小聪明耍阴谋诡计可以,但真到了明面需要大刀阔斧打商战,那是真的节节败退,频频失误,到最后,偌大沈家,愣是被女主和各大商行接连吞并,不过五年,曾经的辉煌被踩至脚下,沈家又再次遇到十几年前腹背受敌的危机,只这一次,任凭沈主君和沈家嫡女再恐惧,家里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挑大梁之人……
当然,这些后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沈大家主如今身边群狼环伺,父亲,姐姐,还有女主这个天道幸运儿,全都想让他死。
按小说中的逻辑来讲,与书中女主成对立面的都统称反派,更且这个反派如今还众叛亲离,亲人背刺,这样的人,他会有好下场吗?
呵,必死之局!
将事情来龙去脉审视一圈,周如冰自觉刚刚用来换钱的消息影响不到大局,所以她胸腔的嫉恨缓慢退散,手中拿着夜明珠上下颠了颠,嘴角的笑意终于情真意切起来。
……
周如冰心里的小九九,宋文筝自是不知,她如今每日窝在家里,几乎……不,是已经和沈玉姝寸步不离。
要说以前,两人的关系也挺黏糊,可黏糊归黏糊,个人空间却还是有的。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账房门口,沈玉姝放下想推门的手,回头,表情难得的有些无奈。
“阿筝,我就出去更个衣,很快就回来,你——”
“我陪你一起去!”
宋文筝笑嘻嘻的,眉眼却很认真。
“我在门口等你,不会偷偷进去的。”
沈玉姝;“……”
这是进不进去的事儿吗?
他眨了眨眼,剔透眼珠在宋文筝脸上描了一遍又一遍,半晌,终于前跨一步,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忍不住开了口。
眼珠对视,无所藏匿。
“阿筝,你究竟怎么了?”
“五天前你天天往外跑,如今却又天天黏在我身边,我吃饭你要看着,喝茶你要看着,约见掌柜你要看,如今更是连更衣……”
宋文筝眼珠闪了闪,翘起的唇角有些不自然;
“我在家多陪陪阿林不好吗?”
她嗓音软软,拉长声调撒娇;
“还是说阿林厌烦了我?不想看到我?”
“那我可要伤心了,咱们如今婚都没成呢,就已经——”
“阿筝!”沈玉姝眉头微蹙,语气加重了些;
“我想听实话。”
冗长沉默。
沈玉姝也不催她,双手捧脸的姿势渐渐变成了抚摸脸颊,只他的视线依旧直勾勾,没给人一点后退余地。
他是真的想知道原因。
五天前,阿筝还正每天急吼吼往外跑,哪怕被他隐晦提醒过,也没什么改变,可自那日中午归来,对方就行为大变,不说日日不出门了,那在家的日子简直黏在他身上……
虽然他很喜欢,可情况也确实不太对。
他得问清楚!
在沈玉姝目光灼灼的视线里,宋文筝先是笑意变的僵硬,然后勾起的唇角渐渐垂下,微微抿了起来,再然后,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沈玉姝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他心疼的摸了摸宋文筝头发,眼神柔的不像话。
“是不是哪里受委屈了?你告诉我,我平时工作忙,有时会疏忽你,照应不到,你直接给我讲就好,我……”
宋文筝哭着摇摇头,然后一头扎进沈玉姝怀里,放声大哭。
沈玉姝彻底被乱了心神,眼神茫然,几乎有些手忙脚乱。
“阿筝别哭啊……”
“你要不想说咱就不说了,没关系……我不问了好不好……”
“你想跟就跟着,没关系……”
然而,这些话出口,回应他的却是宋文筝更大的哭声。
沈玉姝;“……”茫然无措。
而他怀里的宋文筝却是哭的爽快。
压抑了五天,恐惧了五天……她终于憋不住了。
这五天的每个夜里,她都会做噩梦,梦里千篇一律都是周如冰形容出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