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妖对视一眼,心一横地使出玉石俱焚的一招,化出原形,怒号地朝他杀去。
妖的煞气包裹着落无悔。
煞气化出的结界太黑了,就连不远处的林三七和白千流也无法清晰地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砰”地一声,响彻云霄,破碎的残躯接二连三地砸向地面。
刹那间,血流成河。
落无悔手中的寒气凝绝,瑰丽的泠泠红莲花瓣犹如萤火四飞,随着众妖的死亡一点一点地逝去。
林三七倒吸了口气。
不愧是原著里战斗力最强的隐藏反派,她不服都不行。
仿佛无尽的黑夜中,落无悔像是刚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如竹般的脊背丝毫不折。
白色中衣尽是斑驳的血污。
他高高扎起的马尾也早已散掉了,几缕随风扬起擦过苍白的脸颊,茕茕孑立在一片狼藉之中,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林三七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而跌倒在地的白千流看着这样的落无悔,脑海中忽然掠过几片零碎的画面。
刻骨铭心。
她曾经在记昔珠里也见过这样的眼神,是出自一名小男孩,兴许过于震撼,自己至今未能忘却。
记得清清楚楚。
在幽冥深渊那里,一名脸色白得像纸、身形伶仃的小男孩被人折断了筋骨、剜出了心,扔了进去。
而站在幽冥深渊的人分食了他那颗心。
白千流觉得恶心至极,也是她第一次觉得人比妖、魔、鬼更可恶。
幽冥深渊是一个困着无数上古妖兽和鬼怪的地方,用来惩戒背叛正派或修习邪魔歪道的人。
即便是术法高深的人进去了都出不来,哪怕是不死也会疯的。
她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能狠下心来将年纪不大的小男孩断筋骨、剜心,再扔进去的。
这件事发生在三百年前。
鲜少人知。
她当时还没出生,所以只是在年幼时机缘巧合之下通过记昔珠看过一些画面罢了。
后面被母亲发现,还挨了骂。
自小她便聪颖,在术法上极有天赋,父母从未打骂过自己,那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长大后,白千流无意间发现当初在幽冥深渊那里分食小男孩的心的人好像都死了,且尸首皆惨不忍睹。
有些甚至还被灭了满门。
此事一度轰动了所有门派。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知情之人为何皆讳莫如深?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沈轻风的声音唤回了白千流不知飘到了何处的思绪。
“千流,接住。”
原来是怨灵见大妖都死了,为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从李府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的身体里出来了。
他让她接住体力消耗过多、暂时不省人事的丫鬟,自己则专心应对怨灵。
白千流扶住丫鬟,心有余悸地看向落无悔那个方向,只见他从空中坠落,残衣如血。
她杏眼微微睁大:“落公子!”
林三七其实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那里捞起落无悔了。
她手环住他的肩背,“你。”
落无悔忽地抬手扼住她的手腕,温度冷似冰,叫她陡然生出一种形同被鬼紧紧桎梏着的束缚感。
他盯着她,唇瓣没血色,却还是笑着道:“在我醒来前,不要让任何人碰我,否则,我杀……”
话没说完,落无悔昏倒了在林三七的怀里。
居然还威胁她?
目前来说,口头上的威胁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啊。
林三七见他两眼一闭,连探呼吸都不敢,紧张兮兮地问系统:“他没死吧?”
【没‘死’。】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开了,拍了拍胸口,顺顺气儿。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林三七怕沈轻风和怨灵斗法伤及他们,于是连拖带拽地把落无悔拉到一个比较安全的犄角旮旯。
她瞄了一眼院中的情况,又瞄了一眼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的他。
越看越像一具尸体。
林三七想起落无悔的话,泄愤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不料触感还挺好的。
她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让你威胁我,不要让任何人碰你?我也是人啊,就碰你怎么了。”
如吹弹可破的皮肤渐渐泛红,瞧起来总算多了几分血色。
这样还算顺眼,她慢慢地收回了手,又很小声很小声地叹道:“你可不能死啊,落无悔。”
林三七调整了个姿势,半抱着他。
忽听闻一声悲切的女声,她转头看院中:被沈轻风长剑刺穿心脏的怨灵,她正凄凄地“看”向佛堂。
怨灵嗓音轻飘飘地,却能让他们听得清楚。
“李连鹤,你说你爱我,但这些年来,你连我和我姐姐都分不清。”她眼睛的血泪滴落,笑了。
“你眼瞎了,可你的心也瞎了么?”
佛堂内的李府公子听到怨灵的声音下意识地摸向门口,想走出去。
这是九娘的声音,怎么会?
他被李府少夫人拉住了,她掌心满是汗,“连鹤,不要出去,她是怨灵,杀了我们的母亲,也会杀了你的。”
沈轻风突然发现怨灵的声音和李府少夫人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收回了长剑。
可已经迟了,怨灵的身体慢慢地消散着,她说:“李连鹤,我后悔了,幸好,我没有来世了,不用怕会再遇见你。”
话落,魂飞魄散。
第16章 触枇杷(六)
林三七听了这些话,不禁发挥自己丰富的联想力,大致将事情猜了个前因后果。
无非是李府少夫人趁李府公子眼瞎,用了手段顶替了九娘的身份嫁给他,来一个李代桃僵。
而李府有帮凶。
惨死的李府夫人可能就是其一,难不成当年是她们联合起来瞒着李府公子害死了九娘?
所以这才导致她怨气那么大?可为什么九娘的眼睛也瞎了?还有李府少夫人是如何瞒过李府公子这些年的?
对于这些事,林三七脑子里是一筐的问号。
不过怨灵没了,他们也没权过问太多,她看了眼失神落魄地站在佛堂里面的李府公子。
天逐渐地亮了,一切尘埃落定。
沈轻风吩咐白千流好好地安抚李府众人,随后疾步地朝她走过来,担忧地问:“三七,落公子情况如何?”
“晕过去了,生命无虞。”
林三七言简意赅,以一己之力将落无悔扶起来,将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她搂着他的腰。
沈轻风想接过他,上前几步,道:“三七,让我来吧。”
林三七摇头,躲开了,气喘如牛地道:“不用,李府的人还需要你和白姐姐,落公子就交给我,我把他带回房间就好。”
她没忘记落无悔的话。
不要让任何人碰他。
明显的,林三七自动把自己给忽略了,总不能把他扔在院子里,等他自己醒过来再回房间。
看着她还没开始扶落无悔回去就满头大汗的模样,沈轻风噎住了。
林三七何时对落无悔这般上心了?
虽说他身形瘦削,但男子较于女子来说骨骼还是挺重的,尤其是他还很高。
沈轻风忍不住问:“你……能行么?”
林三七不想再跟沈轻风废话,每多说一句话,她就喘得越厉害,不会术法的身子真虚。
“我能行,沈大哥你就别理了,我走了哈。”
沈轻风见她坚持,突地茅塞顿开。
自己未免有点不识时务,她怕不是喜欢上了落无悔,恨不得事事都亲自过问。
可这才相处几天?
他有些想笑,但看着满地狼籍的李府又笑不出了,更别提还死了人。
沈轻风侧身让路:“也罢,那你小心些,有事便出来找我们,落公子就交给你了。”
林三七点头如捣蒜,胡乱地“嗯嗯嗯”了好几声。
*
走过弯弯绕绕长廊,林三七一步一小喘、三步一大喘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落无悔带回房了。
她将人安置在床榻上,看着他沾满血渍的白色中衣陷入了两难之地。
要不要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手指刚碰上落无悔的衣襟,林三七又缩了回来,还是算了,脖颈儿隐隐透着凉意。
不过也没打算让李府的男下人帮他换。
先别说他们经历了昨晚一事,眼下还惊魂未定,就说她担心他们可能会死于忽然醒过来的落无悔的手下。
林三七走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回到房间的她百般无聊地坐在床榻边,看了落无悔一小会儿,视线飘忽到他的唇上。
天生有着微微弧度的唇角,颜色偏浅,形状却极好,淡淡的光线在上面投下一片暧昧光影,仿佛随时准备着接吻。
这可是老天爷给的机会。
乘虚而入就乘虚而入吧。
林三七深呼一口气,缓缓地倾身过去,跟他面对着面,唇对着唇,再压低头,轻轻地贴了上去。
因为过于心虚,她没留意到落无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地动了下。
贴上去三秒后,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接吻不是这样的,您试试把舌头伸进去?】
林三七露出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恨不得打爆系统的狗头,在脑海里跟它对话:“滚,谁规定接吻一定要伸舌头的。”
伸舌头?开玩笑。
要是落无悔咬断她的舌头怎么办?只是贴一下,被发现了还能及时抽身得快些。
自己吃东西不小心咬到舌头都疼个半天,如果被别人咬断了,那么她可以疼死了。
【这,好吧。】
【恭喜宿主完成与落无悔接吻的奖励任务,获得一章关于落无悔的番外奖励,宿主可随时取来看。】
那就行。
林三七快速地离开了落无悔,溜之大吉,唯恐走晚一步,他会醒,自己则会被就地绞杀。
偷亲这件事太令人羞耻了。
最重要的是对象是落无悔,羞耻之余更多的是惊悚,她一步三回头地确认他还没醒,心才安定下来。
房门“吱呀”地响起,床榻上的少年眼皮轻颤了下。
她放轻动作地关好门,估摸着沈轻风这个时辰应该处理好外面的事了,打算去找李府的下人找些吃的。
从昨晚到现在,林三七肚子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再不安抚一下自己的胃,下一个昏倒的恐是她了。
房间安静许久后,落无悔才掀开眼帘。
他用已经被林三七擦干净了的指尖迟缓地触碰上自己的唇瓣,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下。
落无悔面上掠过一抹不解。
她为什么要亲自己?
在林三七靠过来的前一秒,他就醒了,本以为她要做些什么,却不想是这样。
软绵滚烫的触感似还在。
像是被奶猫儿温柔地挠了一下。
也不是很厌恶。
欲拧断她脖子的想法渐退。
落无悔低头看过自己身上那凌乱脏污的中衣,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拿过摆放在榻边的新衣。
随后慢慢地褪开还散发着血腥味的旧衣。
即使牵扯到伤口,他表情也自然不变,鬼跟人一样会受伤,只是愈合能力强些。
随着衣衫地滑下,赤|裸细白的肩背缓缓暴|露在空气之中,蝴蝶骨往下,有着近乎好看到极致的脊椎骨。
正在往窗台放花的林三七瞳孔微缩。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
她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映入眼帘的是他抬手将衣衫继续往下解的画面。
林三七呼吸猛地一窒,鼻子似乎有热流涌出,像是有一把火烧过来,熏得人昏昏涨涨。
他的身体肌理漂亮,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力量,拿着衣衫的手指骨节分明,背对着她一件一件地解落。
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太丢脸了,看男人换衣服,差点看到流鼻血,没一点出息。
林三七匆忙地放下花就转过了身,内心却直打鼓,他是在自己亲他之前就醒了,还是之后才醒的?
应该是后者。
不然她的脑袋该是不保了,林三七自我洗脑完,兀自寻了个附近的角落蹲着吃新鲜摘下来的橙黄枇杷。
李府下人做吃的需要时间。
所以她也不为难刚死里逃生的他们,见后院种了枇杷树,问可不可以摘,他们说想摘什么可以。
于是林三七就爬上去摘了一串枇杷,还带着叶子,还分了不少给因昨晚的事吓得三魂不见六魄的他们。
回来的路上看见开得茂盛的海棠花,她又折了些下来。
她记得他要。
昨晚打斗的场所是在李府佛堂,并没有太殃及其他地方,府邸太大了,不愧是存善城的大家之一。
林三七边想着边剥开枇杷皮,露出黄黄的果肉,张嘴咬了一口,酸甜适中,甜而不腻。
落无悔还有伤,她不能走远。
房间里。
落无悔穿好崭新的白色单衣和黑色外衫,扣上黑色腰封,没穿鞋,赤着足下榻。
接着用林三七准备好的清水简单地洗漱下,他绮丽的脸往下淌着水,滑过突起的喉结。
房门紧闭,唯独窗户大开。
屋里虽没点灯,却亮敞着,阳光炽热,带着温度洒进来,不刺眼却惹目。
他抬目看过去。
一株株盛放着还带了几滴露水的柔软海棠花安静地躺在窗台角落,几片郁郁葱葱的绿叶缀在枝茎上。
在阳光下显得更美。
落无悔走过去,伸手将清香扑鼻的海棠花拿起来。
花瓣轻轻地颤了下,一滴露水就这样落了下来,砸到他匀称的手指,溅开星碎水滴,清清凉凉的。
海棠花掺杂着日光映入他眼底,纯洁得不像话儿,一看就是林三七摘的。
倒也守诺。
是怕自己杀了她么?
落无悔静看片刻,摘了一片海棠花的花瓣下来,放进口中,慢慢地嚼了几下。
有些苦涩。
他皱了皱眉。
虽好看,但难吃,想扔掉。
还没等他咽下去,一抬头便看到了蹲在墙角边啃着枇杷、一脸惊讶的林三七。
她吞下口中的枇杷肉,打了个饱嗝,说:“你饿也不能吃花啊,我这儿还有几颗枇杷,都给你算了。”
落无悔放下手里的海棠花,“枇杷?我不喜欢吃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