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闻声拉着她的手更加用力,眼神有些复杂道:“别去!跟我回邹家!”
唐霜唇瓣轻颤有些不可思议道:“长姐,你说什么!”
唐烟蹙眉,听着里头痛哭的哀嚎声,眼里闪过些许复杂:“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万一要是伤着你怎么办!”她顿了顿又道:“阿唔,和离吧。”
唐霜瞪大了眼睛看向唐烟,而后便用力甩开了她抓着自己的手,敛下眼皮神情冷漠道:“春织,送长姐回府。”
唐烟见她这态度,便是她是真的生气了,可便是她生气了,自己也是要说的:“阿唔,你听长姐的话,他这病症非同一般,与疯……”
“长姐!”唐霜听着里头的痛苦哀嚎声,唐霜心乱如麻,可有些话她需要与长姐说明白,她抿唇问:“长姐,若是姐夫身患恶疾,你可会即刻和离?”
这话问得唐烟一时哑然,回道:“胡说什么,你姐夫平平安安的!”
“我记着姐夫出事那段,长姐心死生了要给他守节的心思,若非是我拦着,你许自己就跟他去了,怎么长姐能为姐夫如此,我就不能了?推及己身,我与夫君的情谊并不假,与长姐与姐夫一般无二,长姐能为姐夫做的,我为夫君亦然。”她顿了顿又道:“今日这话,我只当没有听过。”
唐烟被说的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语塞,想要反驳,可又无话可说。
唐霜已经等不了了,匆匆行礼道:“时候不早了,长姐早些回吧。”
说罢便撩开帷幔走了进去。
蕊素站在一旁,见自己姑娘沉默不语,上前安抚道:“姑娘咱回去吧,二姑娘只是一时心结,才会如此,她知晓您是为了她好。”
唐烟嘴角微压,眼神空洞,须臾深吸了口气才转身离去。
蕊素见她这个反应,有些惊诧,想了半天,二姑娘也并未说什么难听伤心的话,怎自家姑娘如此失魂落魄,她有些琢磨不清。
回去在马车上,只听唐烟忽问道:“你们那时都是那般以为的吗?”
蕊素闻声一怔,外头又熙熙攘攘地叫人听不大清,又问:“姑娘说什么?”
唐烟眼底的光却是一暗,许久都未曾应话。
孟鹤之发病的事,唐霜特地让瞒着老爷子,不过她回来这一趟,老爷子还是知道了,她总是要去一趟的。
可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孟鹤之,她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开身。
张茗方才替他扎了针,饶是如此,床榻上的孟鹤之也并未完全安静下来,皱着眉头低低痛嚎,床褥叫他抓的发皱,额头上的汗珠一层又一层。
“他很难受?”唐霜问向张茗。
张茗正要退下去煎药,闻声顿下,长吁了一口气道:“自然是很难受,身上犹如蚂蚁啃咬,尤其他每每发病,都似大病一场,甚者半月都醒不来……”
唐霜闻声心猛然刺疼问道:“可有损伤。”
张茗抿唇道:“若说没有,夫人应当也不信。”
果然,唐霜紧紧攥着拳头,指尖紧没掌心:“是什么?”
张茗眼里划过不忍道:“若是不发作,那便无甚所谓,与常人无异,只是若是发作,这病症便会损伤思绪……”
唐霜蹙眉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张茗解释道:“贺夫人当年就时常发作,后来便是不喝酒,人也会陷入疯癫之中,这发疯变成了习惯,人没几时是清醒的,便是不死,也迟早疯。”
唐霜手猛然一颤只觉得五雷轰顶,她简直不敢信,平日里潇洒恣意的孟鹤之怎就得了这样的顽症,且如此伤人。
她咬了咬的唇问:“可能根治?”
张茗在唐霜期冀的目光摇了摇头:“若是可以,他也不必受此折磨,只是我有些奇怪,公子一贯小心,夏添也很是谨慎,今日怎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这话算是点醒了唐霜,她眯了眯眼睛,又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孟鹤之,忽然对外喊道:“夏添!”
夏添闻声忙应道:“小的在
唐霜看向他道:“你去替我查一桩事!”
第97章
福宁寺
已至黄昏时分,门口香客稀疏,倒是有不少侍卫戍守在前,本想进殿的香客见了皆都纷纷却步,胆子小的直接原路而返,胆大些的皆都顿下脚步瞧瞧热闹。
恰此刻有两人从院里走出,走在前头的正是陆绻。
谢怀负手而出,看向陆绻问:“这已是第四间寺庙,陆大人预备带谢某再绕几间?”
陆绻顿首看向谢怀:“谢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以为是陆某故意为之?”
谢怀嘴角微微勾起,也不否认只是道:“若非谢某来,这人应当不大难寻,是谢某人耽误了陆大人的功夫。”
陆绻蹙眉,眼里带了几分不悦,绻了绻指尖深深看了眼谢怀道:“谢大人不妨直言,你若有怪,大可与陆某去面圣!”
谢怀闻声也不生气,夕下的阳恰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和煦又温和,只是那眸子却冷得很,陆绻这才瞧见,谢怀眼中有一颗痣,恰在瞳孔旁,此刻一瞧,略透着几分诡异。
谢怀忽然道:“陆大人为了旧爱,当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陆绻神色一凛,身子一滞,高声喝道:“谢大人!”
谢怀嘴角微微一弯,见他不承认,向前一步,捏了捏指尖好似在掐算:“是唐家的姑娘对吧。”
“陆大人,谢某应当很有诚意了,陪着你饶了这一日,算是将戏都做全了,就是圣上那里也都好回话了。”
为官数载,陆绻对这位谢大人一贯没什么印象,至多也只是在上朝的时候擦身而过,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人深居浅出,一心扑在天象算卦上,与人也没什么交际。
陆绻摸不清楚他的来意,并未放下忌惮,只是开口问:“谢大人到底要作甚!”
谢怀恍若未闻,只是凯凯而谈道:“回去即可回禀圣上,只说这人有些道行,竟能先一步窥算出朝廷动向,如此也能叫圣上深信不疑,有我作证,圣上当不会再怀疑!”
陆绻抿唇,只是看向谢怀。
谢怀话说完了才看向陆绻,解达他的疑惑道:“如你所见,我在帮你!”
“为何?”
陆绻这回并未在否认,他眼里闪过惊讶。
谢怀闻声看了眼天,此刻日头落下,天空零散出现几颗繁星,他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这天要变了!”
陆绻听出了画外音,有些惊愕:“仅仅是为此?”
他对星象之事一窍不通,虽知道人命天定,但也知晓事在人为,但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不然也不会敢行此胆大妄为之举。
他们做的这事,落在谢怀眼里,该是对上苍毫无敬畏之心的。
谢怀闻声只是挑了挑眉头,一脸认真道:“这还不够?天命所向,既是人理天命所向便是大伦,人人皆该臣服”
谢怀眸光一凛问:“怎么,陆大人这是不信谢某?”
陆绻神色有些复杂,这突如其来一人,要他如何能信?
若是旁人,陆绻定然呵斥他胡言乱语,而后拂袖离去,只是谢怀与旁人却不同,谢怀此举便犹如是天降一员大将,让他在孤立无援的朝堂上,有了依傍。
而且,圣上尤其信他。
他抿了抿唇忽问道:“这天如何变?谢大人当真参透了?若是天象再变,你可会随之倒戈?陆某人是拿身家性命在赌,那谢大人呢?”
谢怀嘴角勾了勾道:“已尘埃落定,不会再改,若非如此,谢某人也不会多管闲事,亦拿着谢家满门以及圣上信任做赌!”
见他信誓旦旦,陆绻心下不免震撼,他神色复杂问道:“四殿下当真熬得过去?”
谢怀却是摇了摇头道:“四殿下已是将死之人,无福皇位宝座!”
“不是四殿下!”陆绻惊愕一声。
“有何惊讶之处,四殿下虽贤,但命实在算不得多好!”他顿了顿又面露惋惜道:“四殿下现今如何,陆大人不是因当很清楚吗?”
陆绻心里掀起惊涛瀚浪,谢怀这欲言又止,似是在宣判四殿下命将不久矣。
他确实知晓四殿下现状,且除却圣上,这事只有他一人知晓,近期四殿下病势频发,好几回都是险些从鬼门关救出来,为恐让孟鹤之心生却意,这事他亦瞒着一句未说。
但见谢怀这神色,因当确实知晓,见此,他不经重新审视谢怀。
四殿下若死......
他心中一骇问:“莫不是二.....”
谢怀却是摇了摇头直接打断道:“若是二殿下,我何故忙活这一趟,该是帮衬着二殿下来对付你们了!”
陆绻眼露困惑,谢怀却不愿解惑,负手下了台阶边走边道:“走吧,带我去见见那位“高人”。”
说这话时,他语气上扬,带了几分揶揄。
陆绻也不再勉强,钦天监的人,最好装神弄鬼打哑谜,他也并未即刻答他,只是站在石阶上俯视谢怀问:“你想要什么?”
谢怀闻声觉得好笑,耸肩道:“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只是顺应天命,该要什么……”说着他指了指天道:“它自会与我回报。”
眼见着天色将黑,谢怀不欲再耽搁,上了马车道:“我总归要叮嘱些他,莫要被圣上瞧出什么来,届时你我都要被牵连。”
陆绻抿唇,没言语便上了马车。
而后敲了敲门框对着外头的直存道:“去月戒寺。”
直存应了一声,扬鞭而行,身后侍卫皆都追随而上。
孟鹤之这回病下,便是一夜未醒,唐霜就这么守在床榻前,却未见他睁开下眼眸。
一旁春织瞧不过去开口道:“姑娘,咱歇歇吧,您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千万保重身子!”
唐霜闻声回头,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额头问:“姚七那边怎么说?”
春织上前递了碗参汤开口道:“那边他会仔细看着,必不会叫老爷子发现,他还叮嘱奴婢,切记要看顾好姑娘。”
唐霜点了点头,眉间的愁绪散了几分,恰此刻夏添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少夫人,孟家老宅来人了!”
唐霜问:“是谁?”
夏添顿了顿,看了眼床榻上昏迷的孟鹤之才道:“是……老爷。”
也是因着他亲自来,夏添才没好将人赶出去。
春织眼下最见不得唐霜受累,往她身前一挡住道:“你直接回话去就是了,瞧不出来主子很累?”
春织半带着气性开口说道。
夏添有些尴尬道:“小的自然知道,只是……”
唐霜瞧出不对劲来问:“出了什么事?”
“孟廊之失踪了。”夏添道。
“老爷约莫是为了这事来的。”
失踪?
唐霜眨了眨眼睛,与春织对视一眼,她轻笑一声道:“你不是为了孟廊之来兴师问罪?”
春织神色一紧忙道:“姑娘,那咱更不能去了!您这身子如何经得起折腾。”
转而对着夏添埋怨道:“你真是糊涂!这样的事怎敢惊动姑娘,若是叫姑爷知道,定是要扒了你皮!”
诚然,孟鹤之若是醒着,这事自也闹不到唐霜跟前。
夏添也有些为难,也有些害怕,有些后悔不当没禁住许管事的恳求,转身便要回去说话,唐霜却忽然叫停了他。
“我去瞧瞧,我恰也有事要问问他。”
说罢回身掖了掖孟鹤之被角,转身便离去。
客厅
孟文轩如坐针毡,时不时抬头观望,身边的茶都不知添了几回了。
许管事安慰道:“少夫人是个知情晓理的人,定会来见老爷的。”
孟文轩闻声微微叹息,神色有些难看。
直觉有些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猛然胎抬头看去,正是素步款款的唐霜,愣了下又坐了回去。
整了整自己衣衫,见她进来便道:“你来了。”
唐霜只是微动嘴角,躬身喊了一句:“公公安好。”
唐家教出来的女儿,礼数上确实不容人指摘,不过这会未等他答,唐霜已经旋即坐下。
“公公来此,是为二公子来?”唐霜眼眸清凉。
孟文轩话哑在了喉咙间,本想质问的话到了嘴边,见她这个态度,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须臾半晌问:“是你与他说的?”
唐霜并未否认,对上他的眸子道:“他诋毁我夫君,那我便叫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个东西。”
孟文轩舔了舔唇道:“便是如此,你也不当什么都说……如今家宅不宁,他又失了理智不知去向,若是出了事……”
唐霜未等他说完,直觉开口打算:“他辱我夫君是疯子,公公这意思是要我忍着?“
她眸子冷得可怕,轻嗤笑一声:“唐霜实在没有公公这度量,什么事都能咽得下。”
她这意思便是在讥讽他带绿帽的事。
孟文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孟廊之便是侮辱,也没什么,毕竟是个读书人,能说设么难听的话,虽知道他知晓孟文轩的底细,但那份关系没撕巴开,他与孟鹤之便就是亲兄弟,怎么也不至于太过重伤,应当知晓轻重,却没想到,孟廊之竟然全不顾及。
他来这一趟,本想找个说法,却更像是偏颇,反倒是往她们心口戳刀子。
如今在被唐霜明面上一讥讽,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虽想摆正姿态,可在唐霜面前他却实在端不起来。
他到底是低下了头道:“我来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清楚,你莫要往心里去。”
唐霜闻声神色有些复杂,她能瞧出来孟文轩是有意缓和关系,忽然也不会弯腰至此,可有些事,哪里是靠弯腰便能修复的。
孟文轩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呢?还是不愿意来见我?”
这么些时日;孟文轩面上的萧条之色几乎遮掩不住,话中也多显寂寥。
唐霜道:“他发病了。”
这话一落,孟文轩猛然一惊,站起身来道:“你可有伤到!”
他的眸光立时便往唐霜的小腹瞧去,并未即刻开口闻讯孟鹤之如何。
唐霜眯了眯眼睛,方才有些松动的心便又坚硬起来。
想起还在榻上躺着的孟鹤之,她心口涌起一抹不平来。
她问:“公公就不问问夫君如何?”
孟文轩显然一愣,面上显出几分尴尬来,咳嗽了一声方才追问道:“他如何了?”
唐霜越发觉得孟文轩落此下场分明也是活该,她懒得再与他耽误时间,直言道:“公公,儿媳有话想问你。”
孟文轩见她神色认真,点了点头道:“你问。”
眼下孟家也再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唐霜道:“我听孟廊之说,婆母进门前,病事并未时常发作,甚至你都并未发现?”
提起贺氏,孟文轩脸色有些字微漾,显然是不愿意提起,但见唐霜神色,只得干巴巴道:“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