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起床了……”温臻算着时间。
她今天行程还挺满。
男人的下颌擦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唇好似也贴了一瞬,因为有柔软的触感。
身体好似在这一刻出卖了她,受到蛊惑,不愿再动。
交换体温的同时,她察觉到了巨大异样,眼皮一颤看向他。
晏朝聿口吻很轻:“抱一会。”
他说一会,就是一会。
五分钟后,两人先后起床洗漱、更衣。
今日是周一,晏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男人一袭剪裁精致的西装,英俊的脸上神色温和,端的是谦谦君子。
陈总助跟在身后汇报项目进程,走进办公室,他将手里准备好的文件递上去:“晏总,还剩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晏朝聿捻起桌上一只钢笔,簌簌两下将字签好。
盖上笔帽,他又问起另一件事:“那边股权文件下来没?”
陈助跟着他多年,一个眼神便知问得哪处,只答:“东临那边的文件已经全部批下来,大概下午传回总部,届时给您拿过来,还是——”
不知为何,脑中蹿过去靳向东那夜的话,女人你得让她知道,不能让她猜。
于是他淡声吩咐:“直接拿这。”
他得亲自给。
送礼的人,自然得让收礼的人清楚这份重量。
陈助:“还有一件事,老宅那边吩咐说,今晚过去一趟。
温臻今日很顺利。
李敏红从舞团破格挑选了三人,温臻是第一顺位。
但二人并未在旁人面前表现相识关系。
一则是为避嫌,二则是因李敏红的个人原则,学生便是学生,凡是涉及专业方面,不论关系。
中午,剧院方代表请李敏红与她们三个被选中的一起吃中饭。
这一圈下来也算熟络。
席间,李敏红看向她们三人,笑吟吟道:“这次可是要封闭式训练七日,你们可得安排好行程哦。”
几人纷纷笑着应下。
吃完饭,身旁的思慧侧首问她:“臻臻,你之前是不是去佛罗伦萨待过一段时间?到时候有空的话,咱们一起逛逛吧。”
女孩叫思慧,和温臻是一个舞团的,与她并列首席。
两人年纪一样,但温臻是跳级毕业,思慧是京舞应届毕业生。
温臻浅浅笑着应下。
佛罗伦萨,她是待过挺长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这次训练地竟是这里。
傍晚六点。
温臻刚走出大楼,包里的手机便响了。
“忙完了?”
手机里有电流划过,好似隔着屏幕,痒痒地爬到她的掌心。
温臻:“刚忙完,你呢?”
语气绵绵的,就像昨夜车里,他问的那般。
电话里好似淌过细微笑声,而后他说: “还有十分钟。”
她唇畔翘起小小的弧度:“总裁也加班?”
“还有十分钟,我到剧院。”
电话那端随之陷进沉默,晏朝聿打着方向盘驶进高架桥,“有一份礼物,准备很久,今天想给你。”
晚霞橘光浸染云层,暖黄的光束千丝万缕,有风拂过她的面颊,夏日里的燥意好像也这样被拂散。
整座城市车水马龙,皇城的繁华路段总是拥堵,时常令人误时。
但十分钟后,温臻挂断手机,抬眼便见那条林荫大道上,一台打着双闪缓缓驶向她的车。
车牌嚣张,车型也嚣张。
车窗摇下,勾勒出那人沉稳矜贵的侧影,形成反差。
温臻走向那台布加迪,前排车门从内打开,她觑过一眼,见驾驶座上的男人衣衫磊磊。
“司机呢?”
她讶然。
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主动开车。
晏朝聿:“今晚给人放假了,刚接到老宅电话,祖父让我们过去吃晚饭。”
“送你的礼物在后排,可以先看看。”
温臻系好安全带,回身探去,便见后排摆着一大束厄瓜多尔玫瑰,豆沙红的玫瑰,花瓣如被红墨渲染,一层层铺开,再由一条黑色丝带系着,包装格外简约而精致,没有卡片多添一笔,只静静躺在那里,盛放了整排座位。
心浪摇摇晃晃,好似在沿岸满溢。
车内后视镜中,男人眼皮稍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俗气了些。”
这一声令温臻很快敛去眼底情绪,回过身同他道谢。
余光瞥过他握着方向盘修长洁白的手,她默了默,又补充:“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惊喜和花束,女孩子没法拒绝。
尤其是漂亮又盛大的花束。
喜欢是真,心生惶然也是真。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开始越界,那方以利相聚的天秤开始倾斜。
前方亮起红灯,车辆缓缓停下,京市每条路上都是车,这样的车流里,仿佛这台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辆。
也需遵守秩序,也需陷入茫茫人海。
但有的人,总能跳出规则,寻找自己的捷径。
晏朝聿选了一条僻静的老路,一路行驶,于晚餐时间前抵达老宅的胡同口。
时间还剩大半。
他停好车,却并没有要下的意思,借着车灯与窗外亮起的路灯,晏朝聿侧眸看向她。
解开束缚的安全带,他倾身而来,气息如浪裹挟空间,相距为厘时,他的方向忽变,长臂一伸从后排花束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东临股权转让协议几个大字赫然又醒目。
温臻怔怔看他:“给我的?”
晏朝聿没退后,只这样近地瞧她,唇畔溢出轻笑:“算是应诺。”
他早便提过会给她,因为知道她想要,也因为他给得起。
况且这五亿股权,也刚好算作迟到的回礼,回以初见时,她赠的那枚红泪之星。
有些思绪忽解开,温臻看着他,红唇张合几下,终于问他:“那你呢,晏朝聿,你想要什么呢?”
那不是她第一次问。
可这一次,她竟对答案感到无比彷徨。
怕他答,又怕他不答。
怕答案是她心中所想,又怕答案与她所愿相违。
晏朝聿持以长久安静,片刻后,他眼帘微垂,阴桀稍纵即逝,抬手覆住她脆弱又纤白的后颈,指腹轻轻令她在这力道中朝自己倾斜。
“臻臻,人有时是可以跳出规则的,对待很多事,你只想着规避风险,往往留有遗憾。”
既已踏进深巷,你也不能总想着逃,不是么,臻臻。
‘刺啦’——
窗外有电灯闪动。
光源忽暗,晏朝聿略低头,含住那张令人垂涎的樱唇。
撬开,含咬,搜刮着她的唇壁。
缠..绵又暴烈的吻,要她心曲也乱。
温臻抵在身前的手慢慢攥紧他的衬衫,窒息感打破她的一切神思与理智,她有些发昏,指尖用力扯着一处。
那只大掌穿插进她的乌发,良久良久,两人微微喘息的空隙,灯光透着温臻潮红靡丽的脸。
她微微喘着,急切地吸氧,眼瞳迷离眼尾泛起洇红,他故意用力道将她往上提抱,整个人跨过中控台,软软地落在他宽实的怀中。
温臻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扣,咚一声脆响,她望向身下那片漆黑,无助道:“衬衫又坏了……”
晏朝聿眸色深暗,刻意晃了一下,好似就要将她眼底氤氲的淌出水来。
他也真这样去做,吻住温臻的唇,几乎是撞,辗转厮磨后,指缝感受到她控不住淌下来的一滴热泪,才压着沉喑声线道:
“你弄坏的。”
第23章
晚餐时间。
老宅四下亮着火红的灯笼, 屋内几盏大吊灯全部打开,正厅的门虚掩,穿堂风吹得廊下数十只灯笼呼呼响。
亮堂堂的灯光下, 众人围绕在一张紫檀木雕葡萄纹的大圆桌前。
温臻侧眸看向身侧男人,他面色如常,只是面部轮廓生得凌厉,沉默时便也显得冷峻, 谁又能知道这人上一秒还在车里风流浮浪到不行。
她的目光又轻轻挪向正对坐着的晏晴好。
她平素最爱闹腾,今夜也缄口未语,只在进门前的长廊处唤了温臻一声大嫂。
今夜这气氛当真是安静得奇怪。
即便不去观察,又能从众人潜意识的窥伺里看出,他们好似都在向着晏朝聿的方向。
正疑惑,虚掩的雕花门木从外打开, 晏家老爷子一身长裳杵着黄花梨龙头杖走进来,身后除了佣人还跟着一对中年夫妇, 以及最尾端的一名少年。
中年夫妇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位夫人,面容姣好, 气质温婉端庄, 眉眼间竟有些眼熟。
温臻在心中琢磨这二人该如何称呼,手腕便被握住,晏朝聿目色淡淡向着他们逐一道:“祖父。”
“父亲,母亲。”
温臻愣了瞬,也跟着唤。
最末端的白衣少年走上前,看向席间男人:“大哥。”
比之兄长棱角分明的凛然感, 少年长相更为斯文温雅些,他恭恭敬敬地又将目光投向温臻, 颔首示礼。
几人纷纷入座。
这席面着实吃得沉默,温臻低眸看着碗中堆叠的食物,又觑了眼身旁挽袖剥虾的人,他那双筷子荤腥未沾,整洁如新。
满桌人似在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连咀嚼声都显得刻意压低。
一顿饭下来,除了温臻的餐碟碗筷有食物的沾染,其余人的好似都没怎么动。
散桌时,晏老眼神睇向晏朝聿,祖孙二人一前一后走向偏厅的沙发处。
晏老坐在沙发上,抿了口保温杯:“今日你父亲母亲也回来了,你和温臻的婚礼也该着手办一办。”
晏朝聿唇线平直:“我们会商量。”
晏老沉默着看他几秒,掸着袖口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没精力管,但晏氏如今是你掌权,有些话我从前便和你提过,莫要忘记。”
晏朝聿颔首。
晏老将视线挪过一旁,复又冷声道:“也别只顾着集团的事,有时候多关心关心家里人,一些闲言碎语,我不想再听见。”
顺着老爷子的视线,晏朝聿淡瞥过晴好的位置,了然答:“孙儿听明白了,祖父不必挂心。”
老爷子看他半晌,面色稍霁:“行了,有些事点到为止,阿聿,你只需记得,如今你才是晏家握着实权的。”
“孙儿铭记祖父教诲。”
他如是答。
人的欲望,在幼年是最难克制的,得不到会哭,会闹,没有一丝规矩。
但他这个长孙不一样,他自幼便克己慎行,三岁时便懂得什么叫谨听长辈训,每每随父母到这处老宅里,便知道该如何守规矩,吃饭走路都该端正,后来启蒙,更是得天独厚,在京中诸多子弟中一骑绝尘。
但这些,都没什么,他的长子幼时也是如此,只可惜心性过于软弱,不堪一击。
而晏朝聿令他最为满意的,便是这份心性,平素沉着淡然,一旦到了必要时,行事杀伐果断,绝不拖地带水。
身上有磨不掉的狠劲。
他懂得如何克制,也懂得如何伪装,更懂得如何兵不血刃。
这才是晏平山众多子孙里,最中意的接班人。
一个既有谋算城府,又永远遵循他意愿的孩子。
晏老爷子满意地看着他,木梨窗外月朗星稀,他抬手抚过长孙的肩,为他正了正衬衫,视线不经意地划过晏朝聿挽起一半的袖,淡声道:“夜里风凉,袖子还是放起来得好。”
晏朝聿眼睑稍垂,眸光划过卷得整齐的袖口一角,那里有一粒纽扣在车里被温臻扯断。
也是他失控的不二佐证。
“是。”
他平静地将袖子一点点折回掸平,墙壁上的钟表在转动,晏老敛了目光握着拐杖起身,晏朝聿跟着将他送至门外,屋外有佣人候着,夜风里响着老人的咳嗽声,他同人嘱咐了几句要让祖父按时服药,目送他们走远。
凝着满廊火光,晏朝聿垂眼看向最后一截袖子,又慢慢挽起,折身返回。
屋内走了两尊大佛,气氛回潮。
晴好端着佣人做好的芝士蛋糕走到温臻身旁的沙发坐下,又将一盏桃胶递给她。
“嫂嫂,这是梁姨做的,没加糖,美容养颜不长胖,你试试。”晴好笑得甜丝丝。
温臻晚餐倒是吃得很饱,但又不想拒绝这双亮盈盈眼睛的主人,浅浅笑着接过,舀一勺,“味道确实是很好的。”
“老实说刚才席面上,大伯和大伯母都在,我都没敢吃饱。”
晴好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嫂嫂,能问你个事吗?”
她本还想问晴好一些关于晏朝聿和他父母的事,但思琢半晌,又觉这些话该问本人,却不曾想,晴好话锋一转倒先有了疑问。
温臻挑眉:“是什么事?”
“就是前不久,你是不是去过Tonight呀?”
温臻捻着勺子的手顿了瞬,撩睫看她:“你也想去?”
晴好摆摆手:“不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在酒吧见到一个人,身高和大哥差不多,看着又比大哥年长一些,长得呢有一点点英俊——”
“你是想问靳先生?”温臻直说。
“对!嫂嫂你也认得他?!”
“我家与蓝宇有过合作,见过几面。”
何止如此,在澜城时,她还曾主动与其有过交易。
晴好倒是没在意这个,只问:“所以,那晚在酒吧,他是不是也在?”
见温臻半晌不答,晴好兀自说道:“我就知道那晚他回京市了,大哥还不情愿告诉我,他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听到最后一句,温臻忍不住翘起唇角。
难得有人将晏朝聿形容得如此接地气,但下一秒,她脑中有一个运作的小齿轮忽然停下,她看向晴好,声音柔柔:“靳总和晏朝聿是好友?”
“对啊,向东哥的家就在老宅对面那户,我们小时候是在这条胡同一起长大的。”
一提起那个人,晴好表情怏怏,趁着四下长辈都离开正厅,她侧身吩咐佣人拿瓶红酒过来,自顾自倒了满杯。
温臻瞧着她直接喝了大口,想起自己在酒吧醉酒那夜,她不由提醒道:“晴好,别喝那样快。”
晏晴好是晏家二叔的独女,自小就有撒娇的本事,屋内没旁人,她直接蹬了高跟鞋,曲腿坐上沙发抱住温臻的腰,喃喃说:“嫂嫂,可以抱抱我吗,我只是有点伤心。”
温家只有两个女儿,堂妹温粤小时候绝不会同她撒娇求抱。
晴好叫了一声臻臻姐,软糯糯的,温臻心也跟着软起来,为她捋过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