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湙道:“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在这里,不然我还真是两眼一抹黑。这次若不是你,计划也没这么顺利,就算我们侥幸成功,也定当损失
惨重。我已经向陛下提了你,等回朝,定然要给你论功的。而且对于徐将军,朝廷定当另有嘉奖。”
当年徐元鼎的自刎,被当时的朝廷视为一大污点,先帝一直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
提到父亲,徐泽焕眼角也有些泛红:“怕是父亲在天之灵,会怪我任性妄为。”
“不会的,”文湙扶住他的肩膀:“徐将军一生的意向都是保家卫国,这一战之后,茜香起码百年内再无进犯我永安的能力。他当年没做到的事儿,你替他做到了,他定当以你为荣。”
徐泽焕捶了文湙肩膀一下:“能不能保证一百年的平安,可不是由你我这会儿说得算的。快走吧,正事儿还没办完,王室我已经叫人看住了,就等你去了。”
断壁残垣之中,这两人却谈笑风生,一路往他们王庭走去。
文湙还笑道:“还好结束得早,明年你正好能参加我的婚礼了。我跟你说,我媳妇儿可好看了,但是你不能看。”引来光棍儿徐泽焕一阵好骂。
但是他们最先见的却不是王室,而是昆达。
昆达没有被捆着,被捆着的是一百多个茜香平民,有老有小,一如当年通州城下的永安人。徐泽焕手持长刀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转头对昆达说:“昆达将军,听说你当年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成了国家的英雄的,你说我现在马上就要回去了,要不要也跟你学学,说不定也能成为英雄呢。”
刀下的人摇摇欲坠,昆达目眦尽裂:“杀你们同胞的人是我,你们冲我来就好了,放开他们。你们不是一直最讲仁义的吗,你们的皇帝如果知道你们斩杀平民,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哈哈哈,”文湙笑得不可自抑:“什么时候,我们的皇帝陛下成了你们茜香人的保护神了?”
昆达抬眼看向文湙:“我知道,你们一直鄙夷唾弃我的行为,也一直认为我们茜香是不开化的野人。但是如果你们今天也这么做了,那你们与我有什么分别。”
“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文湙站起来:“但是你看看他们的眼睛,就算这些眼睛啊,日夜盯着我们的血肉,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一口,你叫我就这么放过他们?”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做了个坏榜样。”昆达干脆跪了下来,对着文湙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只要我死了,他们就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请你赐死我。”
“将军,不要!”下面一片鬼哭狼嚎,文湙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到下面这些眼睛没,就是这样的眼睛,日夜盯着我们永安人的血肉,随时准备冲上去咬下一口来。昆达,你自然是要死的,但这些人,绝不可能再居于我们永安身侧。”
文湙说完也不再管剩下的事,径自去处理别的事了,这个人的命是徐泽焕的。
景仁九年,安定侯岑文湙并定远将军沈东珠、威远伯徐泽焕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对永安虎视眈眈近百年的茜香。其王室及战犯皆押入永安待审,平民则予以船只,责令永居远海,不得返回。
从此,世上再无茜香二字。
第94章 正文完结
上一次文湙往鞑靼押运军械,一去两年,连人家三王子都叫他给押回来了。这一回呢,同样是押运军械押,一去大半年,先前叫江浙总督将南安王一家子押回京受审还不算什么。重头戏是他把人家茜香整个朝廷押回来了。
虽说对于事先不知道的人来说,有些惊讶,但押回来便押回来了吧,里仁为美也不是这个时候说的。不然这个时候谁再上书陛下给人家送回去,怕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总的来说,家门口的苍蝇终于打死了,该怎么高兴还是得怎么高兴,盛大的献俘仪式是少不了的。这样开疆拓土的大事,自当与民同贺。
大军还朝,从武德门到崇安门,肃穆严整的军队一直排到城门口去。文湙一马当先,一身银灰的盔甲更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引得一众小媳妇儿大姑娘们尖叫连连,很是拉了一把男人们的仇恨。
落后他半步的徐泽焕看不过眼,拿马鞭戳戳他:“你这么招蜂引蝶,你那漂亮媳妇儿知道么?”
文湙闻言不仅没收敛,反将腰板儿挺得更直了:“她要是不知道,我昨儿刮胡子做什么。如何,我这一身儿,俊吧。那边那大娘看着都六十了,她都觉着好,我媳妇儿肯定也觉着好看呢!”
他不仅刮了胡子,他那穿了俩月都没想起来让人打理一下的盔甲,昨儿愣是叫亲卫拿绢布擦了一天,连缝儿里飘进去的汇都叫人一点儿一点儿扣出来了。
徐泽焕简直想不通死了,两人书信往来十几年,他愣是没发现这人居然是个孔雀精。这丧心病狂的,为了勾引自个儿媳妇儿,竟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啦。
当然,孔雀精也没白开这一回屏,敬安楼视线最好的雅间里,黛玉正与顾舒嘉偷偷扒着窗户缝儿往外看。顾舒嘉啧啧摇头道:“你看他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儿,这么多人偏他穿的齐整干净,以后你可得看紧了。”
论起年纪来,顾舒嘉还较黛玉小一些,但她去年便已经嫁做人妇,近来便很爱作大人模样来说话。并且她这话也有些夸张了,虽说军旅之人是要糙一点儿,但毕竟一会儿要陛见的,这也不至于仪容不整。只是一众粗莽武夫中间立着个俊秀书生,偏这书生在就是在书生堆儿里也是佼佼者,便显
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比起她,黛玉便有些羞涩了,她微红着脸道:“其实还好,他平日里也都是这副模样啊。”
这句话约等于,他本来便很俊。
顾舒嘉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姐姐,你这算是炫耀么?”
黛玉没理她,因为文湙已经快到了她这便了,她憋着气往外瞄,一边期待他能看到她,一边又不好意思叫他看到,简直两难。但没多大一会儿她便不必为难了,因为文湙直接向她这边挥了挥手,引得潮水般的尖叫。
黛玉哐当一下关上窗子,心道:“这些人也太不矜持了些,这可是定了亲的。”
献俘之后,自然是嘉奖功臣。文湙、沈东珠自不消说,沈东珠原本身上便有爵位,这回叫升了一升。安定侯的爵位原本只是文湙这一代,如今变成了世袭。并且这次回京,文湙由工部右侍郎右迁兵部左侍郎,并入内阁听政。他年轻没错,但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他都甩了别人一大截儿,也没人反对这事儿。
最叫人想不到的是,当年在通州自刎的徐元鼎居然还有个儿子,并且忍辱负重潜伏茜香十几年,终于为父报仇,并立下汗马功劳。
最妙的是,这位新鲜出炉的威远伯还是独个儿,连定亲都没有。虽然人年纪大了点儿,了对于他如今的爵位来说,他这年龄算什么啊,大点儿还知道疼人呢。
是以既文湙之后,徐泽焕成为了京里又一大女婿热门人选。
朝廷恩赏之事,黛玉其实不大关心的。事实上,文湙一回京,林家与安定侯府都没心思关心别的事儿了。无他,婚期已定,就在一个月之后——这是钦天鉴给的日子里,最近的一个。
不少人还笑话文湙,说你这也太急了,连带小定到正日子,一个月,怕不是得忙到脚打后脑勺。
文湙不理他们,饱汉子哪知饿汉子饥哟!
然而这场婚礼也只是看似仓促,黛玉的嫁妆早在一年前就在准备了,只不过是需要神不知鬼不觉运到林家去。她自己便只需要添些针线进去,由于安定侯府的主人除了文湙就是她,连这一份儿也是有限的。而文湙这边,内有戴嬷嬷,外有陈叔,都是经年的老人了,在这些事上就是文湙也只有听指挥的份儿。
筹备婚礼很忙,忙到一月之期眨眼便过,圣旨亲自赐的婚,场面自然小不到哪里去。添妆那天,不仅黛玉的闺阁密友们前来恭贺,更引人注目的是皇后娘娘赐的一对和田玉如意,一对累丝金凤钗,一对红翡滴珠金步摇,一对碧玉云纹镯,一对彩纹琉璃佩。
嫁妆的前三台是有了的。
而到了接亲那天更是热闹,文湙光是回京献俘那天便闹出不小的动静,这回是成亲,这装扮上更是了不得。用顾舒庭的话来说:“男人二十一朵花,你这也算是开全了。”
跟着去接亲的更不肖说,国舅爷的大公子,镇国公世子,新出炉的威远伯,齐聚一堂。为了叫林家自在一点儿,文湙还特地叫上了林青玉那一科的状元。
照例是要为难一番新郎官儿的,但是林家一帮书呆子,武斗是不必说的。就是文斗,文湙这边连带他自己俩状元,引经据典起来,也就林青玉能插得上几句话了。
不过半个时辰,文湙便顺利见着了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黛玉也在看他,只是隔着红盖头,二人的视线便只能交汇在盖头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上。
接回新人,并不是说就能放他们小夫妻自去恩爱了,尤其是文湙家中没有长辈,更需要他来招待客人。
酒,是少不了了,年纪大点儿的长辈们倒还好,并不与他们胡闹。只是年龄轻的,仗着新郎官儿不能翻脸,死命地捉弄文湙。关键是顾舒庭几个坏小子,仗着自己已经成了亲,不怕被报复。他们不光不帮忙,还和别人一起灌酒。酒不过三巡,文湙便酩酊大醉。
文湙毕竟与这些正经古人有些不同,不管是大喜抑或是大悲,从不会叫自己被酒伤着。是以从来没人知道他喝醉是个什么样子,然后,今天他们便有幸见识到了。
文湙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拉着顾舒庭。嘴里嚷道:“舒庭,来,今天不是你闺女周岁的日子么?这么多兄弟,就你最早有闺女,快干一个。”
可怜顾舒庭力气没他大,硬生生叫他灌了小半壶进去了。
然后是徐维礼:“唉!也是苦了你了,盼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把媳妇儿盼回来。今儿这杯你不干,就是对不起给你发媳妇儿的老天爷。”
这一句话他翻来覆去说了三遍,徐维礼硬生生喝了三杯。
待他走向徐泽焕,什么都没说,就提着酒壶坐他对面。脸上被酒气熏得泛起红晕,眼里却漫起了水雾。得,兄弟大喜日子,也不能叫他提起往日伤心事,徐泽焕自个儿接过酒壶喝了。
这天晚上喝到最后,文湙将所有人灌了个遍,偏偏别人还没法儿和他讲理。一直到很久以后,这几个都想不通:他那天晚上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这个问题,怕是只有黛玉才能告诉他们了。因为她活生生见识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叫人抬回来,连合卺酒都喝得摇摇晃晃的醉鬼,是怎么在她辛苦指挥丫鬟给他擦洗干净,然后在丫鬟走后瞬间原地满血复活,并将她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的。
黛玉气得锤他胸口:“你不是喝醉了吗?”
压在她身上这个就埋头闷笑:“我要是不装醉,天亮了你都不一定能见着我。”
额头顶着额头,文湙带着酒气的湿热鼻息便直直地喷在黛玉脸上,黛玉觉着自己也要醉了,脸上也熏上了一抹煞是好看的殷红,她别开脸道:“你既然没醉,还不赶紧起来,这么沉,我要喘不过气儿了!”
谁知她不说还好,他先前还知道拿肘子撑起一部分重量,可这回他却将手肘上的力道卸了大半,大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耍赖:“我不!”
热气喷在脖子上,黛玉痒得直缩,偏他还不老实地拿鼻子蹭黛玉颈侧娇嫩的皮肤。
这副模样,看着又像是真喝多了,黛玉便只好又推他:“你快点儿起来,你压着我了。”
文湙抬起头认真讨价还价:“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面对一个不知真醉假醉的无赖,黛玉欲哭无泪,只好快速抬起头在文湙脸侧亲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聊胜于无吧,文湙想着,便果然坐直了身子。
黛玉却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直:“你,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啊!”
“咻!”一件大红衣服飞了出去,文湙手伸向腰带。
“不许脱!”
这话在别人听来有些蛮不讲理,不过好在今晚的文湙是听话的,果然不再脱了,他只是俯下身子对黛玉道:“不脱也可以,你若是叫我亲一下,我就不脱自己衣服了。”
“你不要脸!”
“嗯,这张脸以后便是你的了。”
黛玉没法子,只好闭眼给他亲,然而文湙可与她那敷衍的亲法儿不一样,一吻下去,黛玉险些魂儿都丢了。好容易神志回笼,却发现:“你又在做什么?”
“我只说不脱我自己的,没说不脱你的啊。”
黛玉怒目横生:“你个大骗子!”偏偏两靥含羞,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文湙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低沉沙哑,丝丝笑意,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道:“傻丫头,今儿教你个乖,下了这张床,你自可千般信我。但是在床上,我说的话我自个儿都是不大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