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的人生,就这么毁了!梦梦你知道么?我活着,真的比死都难受!”
男孩子的眼泪执拗的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他是一个坚强的人。
尽管现实不允许他坚强。
他也要将强的活下去。
梦梦被宫祈的话冲击的差点爆出惊骇的尖叫!
竭力捂住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宫祈,怎么会是这样――”
宫祈微笑,淡然的望向梦梦:“怎么?很吃惊是么?还是不愿意相信宫洛真的会把我逼迫到这种地步呢?”
梦梦摇头,拼命压下心中涌上的悲天悯人:“宫祈,我当然相信你的话!我也相信阿姨的担忧是有一定道理的!或许人在利益面前都会变得冷血。”
“只是――”她微一咬唇,握紧宫祈的手腕:“宫祈,这么多年了,宫洛他毕竟没有伤害过你啊!或许,或许他对你并没有想象中的恶意,你们兄弟两个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家产什么的可以商量着公平分配啊!”
“哈哈!”宫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犀利的让梦梦脊背发寒!
“宫祈――”
“我的傻梦梦啊!尽管见识了那个男人诸多罪行之后,你还愿意替他说话吗?为什么,你会是这种执迷不悟的女人?”
“我――”梦梦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宫祈,心内一片惘然。
我,执迷不悟吗?
宫祈挣脱梦梦的手:“梦梦,不要试图对我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劝解!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我比你了解宫洛!我们之间并不是误会!他有一万个理由杀死我!并且,但凡有一丁点的机会!他都不会犹豫的!”
“不过梦梦,我不是害怕,也不允许自己被这些忧伤玷污!所以你也不必对我施舍怜悯!如果你的内心还是向着宫洛的话,我不会怪你!”
“不是的!宫祈!我不是那个意思!”梦梦心切道:“我明白,宫洛之前一定做过很多错误的事情!可你毕竟是他的弟弟啊!所以,所以我想他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为难自己的弟弟――”
宫祈沉默,许久都没有做声。
黑亮的眸子蠢蠢欲动,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他冲破了最后的心里防线,露出一个晦涩而深远的表情,薄唇微微闭合。
一个无比沙哑的声音窜出喉腔:
“你知道么?我的父亲,就是宫洛害死的!因为他曾经试图劝说我母亲,还我应有的身份――”
“什么!你说宫洛他,杀掉了你的父亲?”梦梦惊骇!脑中一阵雷鸣电闪!连灵魂都跟着疏离!
怎么会!宫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天哪!
宫洛啊!
你怎么可以!
看到梦梦的表情,宫洛只是苦笑。
乌黑的眸子弥漫出了一层残红,心安理得的接纳梦梦的惊恐:
“梦梦,你说可笑不可笑啊,我堂堂宫祈,竟然要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喊爸爸!哈哈!”
孩子的凄婉笑声,震落了窗台上的玫瑰花瓣。
无声凋零的它,犹如死于失血过多的教堂里自杀新娘。
梦梦垂眸。
咬舌。
尝到久违的腥甜。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自己的意识有万分之一的清醒。
眼前桀骜的男孩,眸子里印刻着无法磨灭的仇恨。
太深刻,让她心疼。
有毒的玫瑰花啊――
请不要伤害这个男孩。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很吃惊么?”男人笑着问梦梦。
梦梦怔住,摇头,泪水溢出,她为他悲伤,哭泣。
所以他笑了。
和往常一样飞扬爽朗的笑。
梦梦你不知道吧!
你的泪水,透彻的叫人无地自容。
但凡内心晦暗的人,见到这样的你,都会忍不住爱上的吧!
可是,为什么这种爱,让人那么渴望流血,切割,甚至毁灭!
“不要哭泣,也不用吃惊!宫洛是魔鬼的儿子,他天生就喜欢嗜血!自私!变态!那晚,我亲眼看见他割断了我父亲的动脉!”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书房里,到处都喷溅着我父亲的血!他每一本心爱的书籍上面,都被染指了滚烫而鲜红的液体!”
“而宫洛,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笑着,戏耍的模样好像在看马戏团里的小丑!”
说到这里,宫祈的额头暴起了青筋,他重重捶打自己的胸膛:“那个该死的魔鬼!他明明杀掉了我最慈爱的父亲!我为什么还要受他摆布!”
“祈,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见你这么痛苦!”
宫祈没有理会梦梦的劝阻,他全身的血脉都已经突兀暴起,几乎撑破皮肤!
裂开嘴,不知不觉的享受在摧残的快感里:“梦梦,你知道那种比体会死亡过程还要痛苦的痛苦有多让人绝望么?”
“你能理解么?我的懦弱无能,我的卑微丑陋?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能用同样的方式折磨那个男人吗?”
“他是我生命里的撒旦!他撕掉了我所有的羽翼!他毁了我的生活!他践踏了我的自尊!”
“可是梦梦!”男孩突然按住梦梦的肩膀,十分用力
“比起那个男人,我更恨我的母亲啊!她不爱我的父亲,甚至不爱我!为了宫洛,她可以伤害和利用一切!她宁愿让我的父亲死的那么冤枉,那么难堪!宁愿让我活着这般龌龊!也不愿意让宫洛受一点点伤害!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我也是他的儿子啊――”
男孩捂住脑袋,晶莹剔透的珍珠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梦梦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无法合拢的嘴巴,越来越干涩,可是眼睛里流出的液体,却越来越汹涌。
那些委屈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让她痛心疾首!
宫祈啊!我该如何安慰你!
你是个眉宇张狂的孩子――
你的笑容里,有着强烈的太阳味道――
你的脾气不驯又可爱――
可是为什么。
这样的你,要经历那种残酷的事实!
宫洛!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你非要伤害别人呢?
梦梦环抱住宫祈。
他的身体好凉!毫无节奏感的颤抖,呼吸也不均匀,胸脯起伏时急时缓,好像生病高烧中神志不清的病人。
是的,这个孩子的内心正在生病。
与生俱来的伤口因为得不到安慰和救治而日渐溃烂,
化脓**的汁液又不允许排出体外,补而不与新生的血液融为一体!
再流遍全身,流回心脏――
没人能体会这种感觉,已经不单单是疼痛可以表达的!
但是梦梦真的可以感同身受!
她轻吻男孩的额头,抚摸他的黑发:“祈,对不起――”
宫祈愣住,不解道:“你怎么,又道歉了?”
梦梦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道歉。
只是希望你能为此好受一点吧!
将宫祈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抱婴儿一样,继续抚摸他的黑发。
心在滴血。
“祈,让我抱你一会吧!或许我没有办法解开你的心结,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有多么困难!我只是想好好抱抱你,想让你知道,无伦你是谁,经历过什么,或者你未来会做些什么,你都是我的宫祈!”
男孩诧异,随后将头埋进梦梦的胸口!
炙热的液体滚烫而流!他哭的稀里哗啦。
“梦梦!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没有人爱我!为什么我的亲人只会利用我!算计我!甚至想要杀掉我啊!为什么啊!”
终究还是孩子,背负太多总有爆发的一天。
梦梦的被他哭碎了一次又一次:“乖,都过去了!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爱自己啊!”
十四岁的孩子,为什么非要如此悲伤!
宫洛,你可知道你对自己弟弟的伤害有多大么?
弑父的罪恶,你该如何弥补?
------------
第60章 :爱上洁癖
闭上双眼,梦梦的脑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温柔,又疯狂,阴晴不定。
宫洛,或许你的病态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的积累。
而是从你出生开始,便在体内滋生的一种黑暗寄托。
宫洛,我是否应该继续思念这样的你?
看着怀中的男孩,梦梦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宫祈,我该如何安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祈停止了哭泣。
趴在梦梦的怀里,小声问津:“梦梦,你知道这一切后,还会不会愿意再次接受那个男人?”
梦梦沉默,
糟糕的心绪,早已乱作一团,和她荒诞的人生一样。
和她倾注于全部的爱情一样!
她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怕她的回答再次伤害这个孩子。
――心爱的火红玫瑰,我不会因为你体内的毒液而放弃对你的爱。
宫祈的身体迅速冰冷下去,敏锐的他当然明**梦的想法。
“梦梦,你爱他,就等于慢性自杀!”
梦梦无言,依旧不停抚摸他的发丝。
手指柔软,如情人之吻。
却无情人之温存。
男孩苦笑,暗淡下心悸,默然语咽:“我爱你,也是享受砒霜侵肠的过程――”
“对不起――”
“切!”宫洛起身,擦干眼泪:“说你蠢真是一点也没愿望你,就知道胡乱道歉,明明眼睛哭的那么感人,嘴巴却笨的要命!”
梦梦低头,没有说话,摩挲着十根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男孩发丝的柔软触感。
叹气。
她忽然拔掉了自己胳膊上的深埋的针头。
浅色的的血液顿时流出,顺着冰冷的手臂一路滑至掌心。
宫祈惊慌,连忙按住她的胳膊,大吼道:“梦梦你疯啦!这是干什么!不注射营养液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梦梦柔柔的微笑,眉宇间的沧桑却蔓延万里。
她说:“祈,我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在注射什么营养点滴了!”
宫祈怔住:“你,你确定自己能吃得下东西了?”
梦梦点头,用沾染自己血污的手按住宫祈的胸口:“我可以!真的!祈,如果我能做到让自己痊愈,你可不可以也让这里的伤口快点愈合起来?”
宫祈皱眉,睫毛闪动,无限哀婉。
你明知道,有些恨,注定亘古不变!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梦梦眯起双眼,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多么愚蠢。
可是,她不得不说:
“祈,他终究是你的哥哥――”
我知道这是一句比死神的镰刀还要锋利的话!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
但是我说了――
祈儿你别怪我,真的别怪我吧!
宫祈的身体浑然一惊,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该死的男人!
你魔障了对么?
惨白着脸抬眼看她!宫祈眼中的落寞与悲戚无以复加!
颤抖的问:“你对他认真了对么?对么!?”
梦梦红肿的眼睛再一次落泪。
点头,
她的胸口被堵得难受!
宫祈猛地站起身,一双失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梦梦,受伤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将她穿透!
你,怎么可以这样!
梦梦捉住宫祈的手,试图祈求他的谅解:“宫祈,对不起!求求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希望你们两兄弟能好好相处!毕竟,你们都留着相同的血啊!仇恨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幸福的!你――”
“够了!”话语未毕,宫祈一把甩开了梦梦,后退两步指着她的眉心几次欲言又止!
少年的泪,顽固而流,他努着嘴,失望的摇头,再摇头!
“你好残忍!和他们一样!”低吼着扔下这句话,宫祈飞奔离去。
再不多言语。
“宫祈!”
重重甩门。
他丢下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
那晚,梦梦的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捂脸懊悔:孩子,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没有办法抛弃那个人!
窗台上的玫瑰花,又凋零了――
求求你们,原谅他吧――
尽管,他不可原谅。
窗外,是繁华和喧闹编绘的忙碌都市。
窗内,是绝望和痛苦交织的寥落梦境。
孤单中的梦梦的灵魂。
飞出了二者。
追逐着某个没有资格被祝福却难以抛弃的身影。
宫洛。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还会不会在那个令人唾弃的高中时代,对你说出那被人唾弃的告白?
答案是――
午夜的钟声慵懒响起。
万籁俱寂的时刻,梦梦的小居室灯火通明!
她在打扫卫生!
家具,地面,死角。
行李,餐具,甚至窗台上摆放的那束玫瑰的每个花瓣。
所有肉眼看的到的地方,全部清洁,消毒。
再清洁!再消毒!
她洗了十几遍澡。
每一遍都长达数个小时!
每次洗完后,会再次浴室里里外外清洁的彻底!
然后,再清洁!
再消毒!
她真是疯魔了。
转眼,一周过去了――
宫祈一直没有出现。
他本想就此离开这个愚昧的贱女人,可是,他做不到――
煎熬了一周之后,他年轻的脑子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梦梦你本人并不蠢笨,而是那些爱上你的人,会变得蠢笨。
梦梦一直不停的打扫。
她甚至都没有合过眼!
渴了喝生理盐水,饿了吃蜂蜜。
某种可以察觉却无法定义的曼妙病态在她的体内孕育。
她能感觉的出来。
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宫祈终究耐不住对她的思念,再次找上门,
开门的刹那。
他彻底傻眼了!
这里,怎么会变得如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