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乐器声音交织，带领听众陷入音乐。
曲子行至高潮时，身后的电子屏幕倏然亮起。
各种颜色的火焰现身。
橙黄、蓝绿、幽紫……
屏幕上的颜色切换自如，火焰明明灭灭，随着节拍燃烧壮大。
台下的人借着屏幕上的光，能看清两个人的轮廓。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他们给予的更多惊喜。
琴声相继停下，屏幕也重新暗下。
过了几秒，是钢琴声试探的琴音。
陆暖冬弹完这节，江景遇的琴音也融入曲子。
他们头顶的灯光乍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台上的两人身上。
江景遇一身白色西服，架着小提琴，尽显翩翩公子风范。
陆暖冬身着水墨色的及膝裙，端坐在钢琴前，一身典雅气质。
曲子进入末段，仍旧是陆暖冬开启独奏。
江景遇放下小提琴与琴弓，往钢琴走去。
他站定在离陆暖冬不远的地方，将小提琴虚虚地斜靠着钢琴。
他坐在陆暖冬旁边，与她四指连弹。
琴声和谐得仿若一个人弹的。
他们之间默契十足。
琴音达到高潮，看众也开始欢呼。
各种快门声、闪光灯层出不穷，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记录这一幕。
江景遇看向陆暖冬。
他妈妈用一小撮头发，替她编了根小辫子。
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起起落落，看起来活力十足。
他轻轻一笑，看向她眼睛。
也许是距离太近，给她上的眼妆在此时才能看得分明。
她眼睛周围的一星点闪粉熠熠生辉，光彩耀目。
江景遇漫不经心与她对视，忽然被定住。
她眼里盛满星光与笑意。
美不醉人人自醉。
陆暖冬也有些走神。
她手下的动作全凭本能。
江景遇眼眸温柔，像是一汪清泉。
陆暖冬沉溺其中，放弃挣扎。
曲子终于结束，陆暖冬将手搭在琴键上。
她低头数着黑白琴键。
她头上的小辫子滑落到身前，她正想撩上去，却不想斜穿来一只手。
江景遇替她将小辫子搁在耳后。
“该说了。”他小声提醒。
陆暖冬这才回神，拿起搁在左手边的话筒。
“节目最后想分享一段话给大家。”她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
灯光打在她仿佛被泼了墨的白裙上，更衬得她优雅大方。
有细心的观众注意到，她裙子上墨水的形状更像血迹。
如果是红色，恐怕更加震撼。
陆暖冬声音轻柔：“准备这首曲子与视频，是希望鼓励大家。尽管走在色彩斑斓的人群里，人人都变得那么不显眼，但总有一日，我们会迸涌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她话音一转，又说：“我们也要包容其他颜色的存在。同学之间以和为贵。”
江景遇拿起小提琴与她并排，一齐向台下鞠躬。
这一刻，他们与灯光一般粲然生辉，照亮满场黑暗。
黄雨在后台捂着嘴小声哭泣。
她对最后一番话感同身受。
陆暖冬在为黄雨发声，在为千千万万“被孤立者”发声。
更为她自己发声。
小时候被排挤的委屈与不解，跨过重重时光，已然烟消云散。
她心情舒畅，眉眼间都是飞扬的笑意。
表演完，陆暖冬准备撤。
她犹豫要不要接过江景遇再次递过来的外套。
如果没有表演这一场，她肯定二话不说地穿上。
可表演完，她总觉得别扭。
总觉得这样，像是在占江景遇的便宜。
好在伯父的电话拯救了她。
“暖冬，表演很棒！”伯父略微停了停，“我要走了，助理买了件外套，你来校门口拿一下吧。”
“好。”她无法推拒，只能答应。
陆暖冬无奈地说：“我们跑吧，伯父让我去校门口。”
江景遇颔首，“走吧。”
他没穿回外套，不由分说地将其披在陆暖冬身上。
陆暖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抱着自己的外套，跟江景遇走去校门口。
拿过新衣服，伯父就得走了。
伯父皱着眉上上下下细瞧江景遇好几次。
江景遇被看得如站针毡。
他调整嘴角弧度，询问道：“陆伯伯，怎么了？”
“没怎么。”伯父叹口气，摆摆手，“我走了，你们快些回去。”
正说着，狂风吹起陆暖冬的裙摆，陆暖冬连忙绑住头发，以免头发也遭罪。
她扎好后说：“好。伯父你路上小心。”
送走伯父，他们沉闷地往回走。
陆暖冬忐忑着，伯父临走叹的气让她觉得不安。
说白了，她能让父母失望，但不能让伯父伯母失望。
伯父伯母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件件事情都将她放在首位，小北和夏夏都在后头。
她怕看到他们失望。
“陆伯伯……”江景遇起了个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伯父……”陆暖冬也想说，但同样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实验楼。
江景遇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地盘。
“我把新衣服拆了穿上，西装还你。”
陆暖冬将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拆了牌子。
伯父的助理给她买的是件风衣，有名的大牌子。
这一件打完折都得两千多。
她穿在身上，确实比带的针织外套暖和许多。
“你要继续做实验吗？”陆暖冬问。
“不了。”江景遇环顾一圈，“这几天做太多了。我带你转转。”
来了这么多次，陆暖冬确实只来过这一间实验室。
她欣然应允。
同学们都在礼堂观看节目，化竞队的也不例外。
因而，整栋楼只有他们两个。
电梯载着他们上上下下，停留在某一楼层等待他们回来乘坐。
直到逛完五楼，陆暖冬觉得累了，想回礼堂坐坐，便见电梯从一楼升起。
江景遇和陆暖冬边说边等，倒也不无聊。
电梯门忽然在他们面前打开，见到里面的人，他们都愣了下。
“陆暖冬？”来人是航班的班主任，曾经在化竞队教过江景遇的老师，“江景遇也在啊。”
他走出电梯跟他俩说着话，“说起来，陆暖冬你什么时候转来我们班？这学期真的不转吗？”
纵使这是航班班主任的邀请，陆暖冬也没有心动。
“抱歉老师，现在调换班级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想过完高一再说。”
老师没有生气，反倒很赞同：“怪不得你和江景遇要好，你们两个都很有主见。我回去会约束我们班同学，不让他们再打扰你。”
“谢谢老师。”
老师说完，挥挥手自个儿走了。
江景遇见状，也拉着陆暖冬上电梯。
“刚刚那个老师人真好。”
“是的。”江景遇说给她听，“那是欧阳老师，曾经在化竞队教过我的化学，很耐心的一个老师。”
“他夸我有主见，更开心了。”
江景遇也笑，“欧阳老师常说，要多夸学生，学生才有动力。”
电梯下行到三楼，他们没再说话。
等右上方的数字从“2”跳到“1”，江景遇开口了。
他一张口就是大事。
“暖冬，我被选进省队了。表演完节目，老师告诉我的。”
“恭喜！”陆暖冬脱口而出。
她意识到不妥，但话也无法收回。
江景遇摇摇头表示他不在意，他问：“你觉得，我真不能平衡好两项比赛吗？”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权衡好一番，走到实验楼大门口，陆暖冬才缓声说：“谁也不确定你会不会因为两项比赛压力过大而崩溃，老师、家长都希望你往一处使劲儿。”
“那你觉得，哪项比赛更重要？”
江景遇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银杏叶，慢慢摩挲叶面。
换成江景遇的任何同学，第一反应恐怕都是化学竞赛更重要。
但陆暖冬不是江景遇的普通同学，她懂他问出来的迷茫与痛苦。
她斟酌好久，才说：“理智告诉我，应该支持你继续参加化学竞赛，代表国家争光。
“但情感告诉我，应该支持你继续练习小提琴比赛。因为，这可能是你高中生涯最后一次有关音乐的比赛。”
第31章 青梅 而江景遇的眼睛里装着她。
化竞决赛的日期越来越近, 容不得江景遇再拖，他必须在十一月前做出决定。
十一月初，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周一。
江景遇给全校扔了个重磅炸.弹。
他跟老师说, 他自愿放弃决赛资格, 不再进省队。
理由是, 他的化学实验做的还不够多，没有把握拿国一。
高二十一班的班主任、化学老师与学校教化学竞赛的几个老师齐齐上阵，都没打消江景遇的念头。
一时之间，这又成为校园谈资。
陆暖冬在班上也听到大家讨论。
她是第一个知道江景遇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早猜到别人的反应。
就连王嘉荣都不敢当面问江景遇的想法，拐弯抹角地朝她打听。
陆暖冬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尽管江景遇没跟她开口聊过，但她自觉为他分担了一些来自同学们的压力。
于她而言, 眼下除了学习, 最要紧的是乐团练习。
江景遇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 他们可不能在国外折戟。
抱着这样的信念，陆暖冬严格执行自己制定的每日计划。
下午上完课后，她必定会在学校琴房练习最少两个小时。
练着练着, 窗外的树叶也从浓绿变为金黄。
银杏树叶落满草坪，秋天到了。
在寒风呼啸的十一月初, 另一件事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
师大附中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即将召开。
班主任刚宣布完运动会的好消息，底下一众学生便沸反盈天。
“你们小声点讨论，运动会报名找体育委员登记。每个人必须报一项, 所有项目都必须有人参加。实在有不想参加比赛的，写最少五篇稿子送到广播站！”
他们班每两周换一次座位, 陆暖冬已经换到了挨着窗户的座。
黄雨艰难地挤到她这边, 询问：“暖冬, 你要参加什么项目？”
“一百米或者跳远吧，这两个轻松，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黄雨点点头，说：“我想跑一千五百米。”
陆暖冬震惊地看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1500，你确定？”
“没错。”黄雨说，“我每年冬天都容易感冒，想着这段时间作业少了一些，去操场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猛然加大运动量也不好，不然你这次先报个800米，下回再试试1500。”
黄雨犹豫着，“行，那我再看看。”
隔天，体育委员严肃地让班委都留下，他有事要宣布。
陆暖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八成是某些项目没人报名，体育委员想抓班委当壮丁。
体育委员随意扯了两句天气，便进入正题。
“班主任发话，每个项目都要有人参加。男子1500交给我了，但接力赛还少人。女生这边的缺的人更少，你们看看谁想跑1500跟800？”
等了会儿，没人回答，体育委员继续说道：“既然都这么为难，那就抓阄吧。”
陆暖冬瞧瞧班干部中女生的体格，主动请缨道：“我跑1500吧。”
其他人瞧着瘦得怪吓人，风一吹就能被撂倒似的。
她好歹练了这么久的散打，体格与耐力都没问题。
“好嘞！”体育委员立马记下她的名字。
陆暖冬问：“还有其他事吗？没了的话我就撤了，还得去逸夫楼。”
班长摆摆手，“你去吧。”
等乐团练完曲子，陆暖冬和江景遇留下多待了半小时。
江景遇起头，说起了运动会的事情。
“下周三开运动会，周五下午结束后就能回家休息了。”江景遇背上背包，问道，“你有参加什么？”
“跑个一千五。”陆暖冬说得很轻松，仿佛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路过塑胶跑道，一堆男生在打篮球。
运球的男生被其他人拦截，他手里的篮球脱离原定轨道，直直朝场边飞去。
“小心！”
眼见篮球直冲女生脑袋而去，场上有人提醒道。
等陆暖冬听见提醒已经晚了。
她转过头看见直冲面门的篮球，脑子一片空白。
陆暖冬干脆闭上眼。
她闭眼前觉得八成要被砸到，没想到等了许久，脸上都没有疼痛感传来。
“没事了。”江景遇说，“可以睁眼。”
她这才想起来身边站着江景遇，他玩篮球还可以。
是他替她拦下了这颗飞来的篮球。
江景遇没将篮球还给鲁莽的男生们。
他将球接在食指上转圈。
他有点担心陆暖冬从此惧怕篮球，不再来他的篮球比赛现场加油。
“要不要试试？”
他将旋转的篮球递到陆暖冬面前。
陆暖冬看着旋转的篮球，学他伸出食指。
她比划着，问道：“我能行吗？”
他用空闲的左手抓住她右手腕，缓缓地将篮球渡过去。
眨眼间，篮球仍在旋转，但已经从一个人的食指换到另一个人的食指。
江景遇没敢松手，他怕陆暖冬一动，篮球就掉到地上。
陆暖冬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手指上的篮球不放。
其实每次看江景遇转球，她都发自内心的羡慕。
她觉得这样真的很酷。
没想到今天轮到她耍酷。
她从来没想过旋转的篮球还能传给她。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感。
陆暖冬的眼睛里装着篮球。
而江景遇的眼睛里装着她。
可惜篮球不是永动机，无法永远保持旋转的姿态。
操场上误砸篮球的两个男生也推推搡搡来到他们面前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