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越是表现得生疏,她也越把自己当外人。
这几天她都有点心浮气躁, 学不太进去。
昨天刚考了开学考,陆暖冬觉得发挥得不太好。
她立马意识到是家庭的影响。
为了自己的状态, 也为了妈妈的心情,她干脆开诚布公,把话都说得明明白白。
“我和你, 跟夏夏和伯母不一样。你会听我的意见,我也不会那么偏激地对你。”
“唉, 你伯母她们……”
陆暖冬不想将话题扯远, 连忙说道:“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你是我妈啊。其实你就是不给我做饭,只是陪我住在这边也行的。”
紧接着,她的脑门被妈妈弹了个脑瓜崩。
轻轻的,一点儿都不疼。
她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妈妈。
“早说啊。我摊牌了,你的饭不是我做的,是之前的阿姨做好,我摆盘。”
陆暖冬作为品尝的人,隐约起过这个念头。
她觉得太过荒诞,谁也没说,根本没想到那时离谱的猜想居然是真相。
“那您和伯母的确很不一样。”
陆暖冬摇摇头,伯母会明确地告诉她东西是谁干的,不多揽一分功。
当然,她也能理解妈妈。
然后,她又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这次比刚刚重了点。
“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陆暖冬讨好地笑笑,“妈妈,我就说一说。”
这么一闹,母女间的生疏隔阂似乎消融几分。
远远看去,她们亲昵了一些,倒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女了。
调整好心态的陆暖冬面临了高三第一次败北。
她只比第二名高十分,而且在跟其他学校的联考中掉到第七名。
这次是她考得最砸的一次,但她不在乎。
她的状态已经调整回来,也跟妈妈敞开了心扉,她已经是所向披靡的状态。
对此,陆暖冬其实很感激伯母跟夏夏。
如果不是她们先吵了一架,她肯定会憋着,等到某一天爆发再跟妈妈吵架。
这么想有点儿不道德,所以她没跟任何人讲她的想法。
不过,她对夏夏也更关心了。
偶尔有假期的时候,碰上夏夏在家,陆暖冬会主动询问夏夏学校的事情。
如果夏夏心情平和或者开心还好,伤心忧郁了,她会找小北打听情况,确保夏夏在学校没被欺负。
日子一天天过去,试卷一张张写完,时光猛然她推进到五月。
五月四号青年节,附中依旧要给高三的学生举办成人礼。
陆暖冬写完卷子,心里一动,在深夜悄悄给江景遇发了条消息。
但发出去后,她很快就撤回了。
[我们也要举办成人礼了]
[LND撤回一条消息]
[?]
[不用撤回,我看到了。]
[我尽量赶过去。]
陆暖冬握住手机,开心了好一会儿。
大概是有些激动,她躺在床上都无法迅速入眠,今晚睡得比平常晚。
成人礼是和去年差不多的流程。
陆暖冬围观过一次,但这次她是主角,还是察觉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心态。
去年她只是旁观者,今年举行成人礼,她作为被庆贺的学生,有种高考真的很近的真实感。
明明百日誓师的时候还不觉得。
可现在距离高考仅仅只有一个月时间。
领导们讲完话,江景遇才赶过来。
好在是赶上了仪式。
江景遇站在去年陆暖冬给他拍照的位置,给她录了一段视频。
她越过那道门,走向自己的妈妈,却在抵达重点后,与他对望。
等到手都举酸了,江景遇才想起可以把相机放下来。
他小跑到陆暖冬面前,礼貌地跟她妈妈打了声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暖冬的小男朋友吗?听说你去年保送敬大了?还不错。”
听到长辈,尤其是陆暖冬直系亲属的揶揄,江景遇差点没整个平地摔。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男人,笑着说:“阿姨,离暖冬高考还剩一个月,我们说这些容易分她心。”
陆母上下打量他一会儿,“你不是最让暖冬分心的吗?”
还真是语出惊人。
陆暖冬无奈地制止,“妈,我还有同学在呢。”
“你还怕被同学聊八卦啊?当年在香国,你在我跟你爸面前可不这样。”陆母表示稀奇。
瞬间,两个人都明白过来。
陆母这是秋后算账呢。
“啊。”陆暖冬捂着耳朵,说道,“妈妈,我跟你道歉,你别再提这茬了!”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让这些黑历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不好吗?
陆母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聊,我去找你们班家长聊聊看。”
“谢谢妈妈。”陆暖冬乖巧地说。
“阿姨再见。”江景遇也说。
等妈妈走了,陆暖冬才好奇地打量江景遇。
他披着白大褂就来了,一看就是从实验室来的,还走得很匆忙。
不过还好他一直爱干净,他的白大褂白得像新的。
江景遇任她打量。
同时,他也在悄悄瞧她。
因为是成人礼,女孩子可以穿裙子或西装。
陆暖冬搭了一身正式的裙子,还被妈妈拽去画了妆。
她其实挺不习惯,但听着妈妈的夸赞还是将信将疑地出了门。
毕竟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天,还会留下影像,她便这样来了。
原本想着她自己觉得有纪念价值就好,不必理会其他人的眼光。
可此时,陆暖冬却有些心慌。
他,会不会觉得好看?
“今天化的妆很好看。”江景遇夸道,“不过在你跟班级拍合照之前,我想跟你先拍一组。”
陆暖冬回头看了看自家班级。
同学们都乱哄哄的,没人组织。
她便毫无负担地说:“那我们先拍。”
脱离学习的氛围,陆暖冬察觉到她一些情绪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她狠心把它们往下按,可惜总有漏网之鱼。
“你脸色怎么不太对?”
连拍好几个姿势后,江景遇察看相机,总算发觉了别扭的她。
“可能有点紧张。”陆暖冬半是诚恳半是玩笑地说,“大概是因为你在身边。”
江景遇说:“啊,我离远点?”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
他将目光定格在陆暖冬的眼睛上。
陆暖冬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不到两秒就败下阵来。
她低着头,没听到江景遇的声音。
她很好奇,于是用小幅度的动作抬头。
结果她看到江景遇泛红的耳廓。
这下,陆暖冬也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明明什么也没干,却像两个犯了错事的小孩。
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我们班要拍照了。”
陆暖冬撂下这句话,飞奔向班级会合。
她着实松了口气。
刚刚的氛围太陌生了,她没法处理好。
她也不想每次见到江景遇都那么尴尬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次,陆暖冬在心里发誓,下次她一定好好跟江景遇说话。
回到班群,陆暖冬一扫刚刚状态,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她被同学们推搡着挪到C位,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摄影师说:“茄子!”
全班人一齐喊了声:“茄子!”
笑容蔓延到每一个人脸上。
接下来的流程还是在礼堂观看表演。
陆暖冬不大想去,她更愿意和妈妈还有江景遇在校园里走一走。
可惜,她刚跟江景遇提起这个想法,对方就表现出为难的神色。
“你有事吗?”她问。
“我其实是逃课过来的。”江景遇咳了一声,下午是导师的实验课,我得赶回去。”
“你怎么逃课?来不了就算了啊。”
陆暖冬顿时替他感到不值。
换成她,她才不会这么果断地逃课过来看江景遇。
“成人礼很重要。更何况,你去年帮我拍照,我今年怎么说也要帮你拍。”
陆暖冬沉下脸,不太乐意搭理他。
她现在很矛盾。
既为江景遇的行为感到高兴,又不太认可他的想法。
别人的成人礼怎么会比他自己的课更重要?
陆暖冬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江景遇的回答是:“可你不是别人。”
你不是别人。
是我总角孩提时,相依相伴的青梅。
也是我情窦初开时,日久生情的心动。
我也希望你是垂垂老矣时,相伴一生的爱人。
陆暖冬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依旧据理力争。
“区区一个成人礼,你错过了大不了给我补办,但知识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江景遇安抚她,说道:“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先别争论了,我就要回学校了,跟我说声再见吧。”
她不知道江景遇从哪学来的技巧。
听完这些,她不再试图辩论。
“再见,你好好上课。”
陆暖冬硬邦邦地说。
“再见。”江景遇摸了下她的头,“成人礼快乐。”
第54章 青梅 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
五月, 天气越来越热,师大附中的学生们纷纷换上夏季校服。
每晚都有学生在操场散步。
考完二模,陆暖冬也来操场放松心情。
最近她的成绩稳定下来, 在区联考中拿下好几次第一。
老师、同学们都说, 如果她发挥正常, 很有可能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离高考越近,她的心理压力越大。
不过这点儿压力对陆暖冬的影响不大,反而让她有了更多动力。
二模一过,高考也就是眨眼的事情。
陆暖冬迎着傍晚的微风,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欣赏日落。
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一直以来考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题让她觉得自己像学习机器。
像今天这样停下来充能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高考迫在眉睫。
没一会儿,她旁边坐下一个女孩。
“暖冬,你在想什么啊?”对方问。
陆暖冬看清是黄雨,说道:“我在想高考之后报的专业。”
“这个呀, 你想学什么?”
“想学法, 法律需要人维护。”
黄雨点点头, 说道:“那我还是想学天体物理……对了,你学法是为了当律师吗?你这么温柔的性格会不会吃亏?”
所有跟陆暖冬有过接触的同学对她的印象都是漂亮温柔,谁也没见过她发脾气。
以至于她说要学法, 黄雨不免为她担忧。
“大学多锻炼锻炼吧,我应该会参与辩论赛的。”陆暖冬面向夕阳, 笑道,“而且学法不是只能当律师,我有更明确的目标。”
黄雨看出她不太想说, 便没有追着她问。
“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我听说文科班今天要考文综。”
“我看过卷子了,跟之前的题型差不多, 甚至有80%是重复的题, 只是换了问法。我觉得没有做的必要, 跟老师请假了。”
陆暖冬看向黄雨,发现她都有了黑眼圈,问道:“你是太累才请假的吗?”
黄雨摇摇头,她指了指操场边疯玩的一群人。
“我们班主任让我们今天下来放风,我们班的人都在玩儿。
陆暖冬看过去,女生们都三三两两地坐着,男生们却在跑道上做各种消耗体力的事。
跟其他班的人相比人数不多。
“还没恭喜你进入航班。”她对黄雨说,“每次在楼道碰见,匆匆忙忙打个招呼就分开了,我一直忘了。”
是的,高二的期末分班考试时,黄雨考入理科前十,顺理成章地调入航班。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忽然提起,我还有点不好意思。”黄雨抓抓头发,“这没什么,如果换成你,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陆暖冬罕见地摇头,十分不赞同她的说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领域,如果我学理科,我未必会投入这么多的精力与热情。”
黄雨抱住她,悄悄在她耳边说:“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你高一时候跟江学长表演的那个节目,你们说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色彩。”
陆暖冬回抱住她,坦诚地说:“其实那时候我不止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她调整好语气,才缓缓说:“小时候,别的小朋友以为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发动全班来孤立我。看到那时候的你,我就想起小时候孤立无援的我。”
“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黄雨替她抱不平。
陆暖冬松开她,让她看见自己真诚的笑脸。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过得很好。在帮过你之后,我感觉幼年的自己也有被拯救。”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在当时的我心里举重若轻。
我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有人能从天而降,把我从那个处境里解救出来,我会不会更加开朗?
我没有想到,我期盼着的英雄是长大后的我自己。”
陆暖冬说完又笑了。
她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过于矫情,说出来让人发笑。
还好还好,她走出了泥沼,也不再被这件事情影响。
“怪不得你对同学们都淡淡的。”黄雨却心疼她,“一定是你怕又被孤立,所以索性从一开始就不靠近吧。”
陆暖冬担心说哭她,尽量温和地解释:“我没你们那么需要朋友,我更享受独处的时光。”
“你胡说!明明江学长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更开心!话也更多!”
好好的,话又绕到了江景遇身上。
陆暖冬看着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夕阳,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事。
“他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
“你们经常说,我跟他青梅竹马。”
黄雨居然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震惊地看过去,压低声音问:“你们还在一起?之前看你们分分合合,大家都以为你们只是误把陪伴当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