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天气——严雪芥【完结】
时间:2023-10-24 13:38:48

  生日当天,袁婧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赶飞机。尤雪珍被她吵醒,躺在上铺昏沉沉地探出个脑袋。
  “要走了?”
  “吵醒你了?骚瑞啊!我动作再轻点。”
  “没事。”尤雪珍趴在床檐上叹气,“干脆你把我塞到行李里一起打包带走好了。”
  袁婧嘿嘿笑:“这么舍不得我啊。”
  “你不在的话好尴尬,这里面我就和你最熟。”
  对于人越多的场合,只要有一个熟人在尤雪珍就会自在很多,她就指着袁婧呢,结果……
  “那不是还有叶渐白吗?”
  “他?晚上肯定一堆人围着他。”根本指望不上。
  “也是……”这下轮到袁婧叹气了,“但你不能这么社恐啊,好歹你是寿星,你要记住你是主人公!”
  “我就是讨厌这种场合。”
  “……你要是讨厌的话,干嘛当初同意办趴?”
  因为另一位主人公是叶渐白啊。
  尤雪珍在心里默念。
  袁婧将行李拉上,急匆地就准备出门。关门前她冲尤雪珍眨了下眼:“放心,我虽然人不在,但对你的生日祝福一定会在,你晚上就等着吧!”
  *
  袁婧走后,尤雪珍又捂上被子开始爆睡,再次醒来是被一通电话打醒的。
  她眼睛半睁着,摸索着拿起手机接通,发出一个简单的气音。
  “喂?”
  “还睡着?”叶渐白的啧声顺着听筒传来,“起床了尤雪猪。”
  她瞥了眼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是12:14。
  “这不还早吗?”
  “你现在快起来收拾,然后我来接你。”
  “我们不是傍晚才过去?”
  “是。但是去之前你先到我这儿。”
  “……干嘛?”
  “帮我化妆。”
  尤雪珍彻底醒了,看着天花板直瞪眼。
  “你疯了啊?突然化妆干什么?”
  “男生不能化妆吗?”
  “能啊……但就是很奇怪啊。”毕竟这人之前从来没化妆过,也根本没有化妆的必要。
  “今天我生日,这么有仪式感的日子我想尝试下化妆怎么了?”
  她顿了顿,说:“你要真想化去找黄芊茹啊。”
  “谁?”
  离谱……他前阵子还因为这个人放她鸽子,居然听到人家名字第一反应是谁?
  “你最近不是和她打得火热?”
  叶渐白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她啊,已经互删微信了。”
  尤雪珍不免愕然,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快。
  若其他人的热度有三分钟的话,那叶渐白一定只有三秒钟。
  “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是寿星,寿星最大。三点来接你。”
  “拜托,我也是寿星!”
  电话已经嘟嘟转成忙音。
  “……”
  尤雪珍又躺了十分钟,没睡够地从床上爬起。
  接着是兵荒马乱的一顿操作,洗澡洗头敷面膜吹头发吃外卖,化妆做发型翻箱倒柜试衣服,终于赶在三点前整顿完毕。
  她最后审视了一眼镜子,后景的桌子里堆满了从衣柜里抽出来的裙子,但镜子里的自己穿的还是一身普通的卫衣牛仔裤。临出门前她又将门后挂着的帽子压到脑袋上,刚花了半小时吹蓬的颅顶被藏得一干二净。
  叶渐白的车停在校门口,看见她出来按了下喇叭。
  她拎着化妆包还有给他的礼物袋小跑过去,拉开副驾坐进。
  他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伸手把她帽子摘下,一边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今天叫去帮忙布置趴的小妹。”
  尤雪珍把帽子抢回来戴上,语气硬硬的:“我确实是小妹,给你这个大寿星做造型的化妆小妹。”
  “你这口气怎么这么不情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买礼物。”叶渐白拉开副驾上的车拉屉,“生日快乐。”
  拉屉里此时躺着两份包装,一份毫无疑问是叶渐白买的,而另一份,是叶渐白的妈妈买的。她每次给儿子准备生日礼物都绝不会忘记也买一份给尤雪珍。
  “哪份是阿姨的?”
  “左边。”
  她雀跃地伸向左边的袋子,里头装着一副棕色耳套,旁边还有一根电线。
  “这是蓝牙耳套吗?”
  “嗯。之前有次你提了一嘴戴着耳套耳机嵌着疼,我妈就想说冬天别戴耳机了,给你买个冬天能听音乐的耳套。”
  尤雪珍的手指摩挲着耳罩的毛绒,鼻头有点发酸。她点开叶妈妈的微信回复谢谢,发了好几个爱你的表情包,接着把刚才提上车放在脚边的袋子拎出来给叶渐白。
  “抱歉咯,可惜你的礼物只有一份。”
  他皱起眉:“他们是不是又忘了你今天生日?”
  尤雪珍瞄了没有红点的家庭群一眼,嗯了一声:“无所谓啦。”
  叶渐白沉默,过了片刻腾出一只手,揉乱她的脑袋。
  “没事,我把我妈给我那份也给你。”
  尤雪珍的鼻子又开始痒痒。
  她拍掉他的手,嫌弃道:“不要,我讲公平,现在我们每人都有两份正正好。”
  车子驶到叶渐白的公寓。房子比上次她来的时候要乱一些。叶渐白随手拨开沙发上的游戏机和外套给她腾出空间,指着空位让她坐。
  “就在这儿化吧,我去洗脸。”
  趁着他去洗脸的功夫,尤雪珍把化妆包摊在茶几上,眼睛还是惯性地分析着茶几上的物品:游戏碟,没喝完的可乐,纸巾,耳机……都是属于他的东西。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叶渐白洗完脸出来,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他擦着头发走到开放的流理台边切了三片柠檬,丢进马克杯,加两勺蜂蜜,一杯速成的蜂蜜柠檬水就到了她手边。
  紧急着他又操作着手机蓝牙放歌,一边到她面前蹲下,一切就绪,说:“开始吧。”
  “你蹲着?”
  “对啊。这沙发矮,你坐着正好。我坐着你得给我全程鞠躬,这大礼我受不起。”
  虽然嘴上犯贱,但姿势却是屈就她的。两只手臂撑在大腿上,整个人敞开面对她,仰起脸,闭上眼睛。
  音箱连上蓝牙,随机到一首《Say You Love Me》。
  整座房间被歌声环绕。下午三点半,天空只有一两朵流云,大把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毫不吝啬地停留在他的发梢和侧脸,半明半暗,明亮的半边皮肤就像一块一尘不染的玻璃。她感觉伸手轻碰下就会弄碎他。
  但她知道,摇摇欲坠的是她自己。尤其是听到开头那句,“Don't you know that I want to be more than just your friend。”
  我不仅仅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她原以为可以轻松地搞定这场化妆,就像帮孟仕龙时那样。但根本不行。
  不过一指宽的距离,杂念就像空气里的尘埃那样多。她反复抿紧嘴唇,害怕过速的心跳被听见,想迫切地结束这场对于她定力的试炼,又贪心地迷恋这个距离。因此她不让自己去看他的嘴唇,他的眼睫毛,或者别的什么,而是盯着他的发旋瞧,于是突然发现,他发旋和额头交接处的那颗痣变小了。或者说,不是痣变小了,而是他变大了。男孩的身型拔节成青年,原本在小孩子脸上醒目的痣就不再起眼,但依然存在。
  她举起遮瑕刷,假公济私地碰了碰小痣。小点顷刻被遮盖住。
  她把它藏了起来。
  很多此一举,她却莫名满足。
  她制造了他身体里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没有必要再遮瑕,直接上隔离,连粉底都不用。叶渐白的脸同样不需要过多修饰,比孟仕龙的更简单,毕竟他的眉形都早就修正过。她只需要锦上添花画两笔就好了。
  化妆的整个过程十来分钟不到,但她却仿佛蒸了一小时桑拿,后背挤满了汗。
  尤雪珍收起眉笔,呼出一口气。
  “好了。”
  叶渐白这才缓慢睁开眼,却没起身,眼睛懒懒上抬,捉着她的脸瞧。
  看者无心,被盯的人却心虚。
  她讷讷道:“怎么了?”
  “嘴唇。”他说。
  她不明白:“嘴唇?”
  叶渐白笑话她:“刚没发现你自己口红都涂出去了,你这技术来帮我行不行啊。”
  那哪是涂出去的口红,分明是刚才总抿唇造成的。
  那是她心里有鬼的罪证,被他不知情地点出来,心头不免一紧,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
  叶渐白更省事,他单手一撑起身,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人下巴,就这么把她全身挟持住。她动弹不得,唯独下巴跟着他的手上抬,眼睁睁从俯首看他变成仰面看他。
  他将她包围在一片阴影中。
  他垂眼,四目相接,指腹压过唇线扫过她的下唇边。指尖还带着切过柠檬的微酸的气息。松开手后,他的大拇指腹沾上了她的口红渍,很淡的红。可在她眼里,台风来临前的落日,岩浆,熊熊燃烧的火,山楂,割破皮肤流出的鲜血……这些红色,好像都不及他手上这一抹浓烈。
第14章
  等尤雪珍反应过来时, 她的身体迅速同步做出动作,很大力地拍掉了叶渐白的手,一边沉下语气道:“我自己会擦。”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排斥, 脸色也有点不好。
  “干嘛, 帮你擦怎么还甩脸子了?”
  “你这么蹭会蹭掉粉底!”
  她拿过镜子假装观察嘴角, “别照了没蹭掉。”叶渐白一把抢过镜子照了照他自己, “我嘴巴好像也有点干, 你怎么没给我涂个润唇膏之类的。”
  “你自己涂。”她从化妆包里把小圆盒润唇膏递给他,“这个直接拧开,手指沾一点在唇上抹。”
  叶渐白一听,不肯接。
  “那手指粘死了,你帮我涂吧。”
  “你刚刚口红都沾了怕什么啊……”
  “口红又没有润唇膏粘。”
  “放屁明明都很粘。”
  “那更不公平了,既然都粘我都帮你擦了,你怎么不能帮我擦?刚刚我帮你还语气那么凶……”
  因为我心里有鬼而你没有啊。
  尤雪珍腹诽。
  最后两人就涂唇膏这个问题掰扯了半天, 掰扯的结果是反正她不帮涂, 叶渐白自己也不涂, 抱怨她一句“让你帮化个妆脸能拉得跟阿凡提一样长, 你帮别人倒挺热心的。”
  启程前往别墅区的一路上气氛就这么诡异地冷下来,两人谁都没开口主动说话,莫名其妙变成冷战状态,只有车内的广播持续地播报着听歌电台。
  半小时后, 车子开到远郊别墅。
  这个别墅是民国时期的洋房,有三层楼高,最高一层是木质的甲板露台, 背靠着地势够高,足够眺望到远处长条蜿蜒的西荣湾。两人到达时正好是夕阳, 走上露台抓到了一点浸到江面上的余晖。
  趁着其他人都还没来,他们着手装扮露台。整个过程亦是谁都没开口,持续着这场幼稚的较劲。
  十一月底的气温算不上温暖,但叶渐白却执意晚上在露台上开趴。他当时订这儿就是看中了这套别墅自带的室外火炉,他兴致勃勃地说这样就可以眺望江景围炉喝酒,而且人多有人气儿,根本不会冷。
  在搞气氛这一点上,叶渐白绝对是一把好手。
  他事先定了些鲜花和彩灯送到别墅,两人就把这些鲜花插到露台长桌自带的花瓶上,彩灯往沙发上一挂,又把露台上其他的照明一开,比夕阳还火红的昏黄在露台上亮起。
  尤雪珍把彩灯往栏杆上挂的时候,眺见有车辆往山上的车道上开,大家陆续来了。有些她认识,都是叶渐白的朋友,大家一起玩过一两次。有些则完全面生。
  夜幕渐暗,大到显得冷清的别墅开始变得热闹。
  露台自带的椅子已经坐不下人,大家纷纷从一楼二楼搬椅子上来围着长桌坐下,各自带来的酒水零食铺满桌面。
  尤雪珍挂好了栏杆边的气球,走到桌边随便找了个还空着的座位坐下。隔了片刻,她身边的椅子被拉开,叶渐白很自然地占据了她旁边的位置。
  她接收到他想要让步的信号,于是状似随意地问:“你要不要苏打水?”
  叶渐白哼了一声:“要。”
  “给。”
  她把距离他比较远的一瓶苏打水拨到他跟前。
  不知所起的冷战宣告解除,叶渐白拧开苏打水喝了一口,终于笑起来,打了个响指说:“人差不多到齐了?蛋糕还没开始配送,不过我们先玩起来吧。”
  “玩骰子啊?”
  “这么多人骰子都算不过来!”
  “那世界大战啊,人多这个才好玩。”
  “你们行不行,提的游戏一个个都要喝酒,现在这么早开喝没到12点就全趴了,谁给我们两位主角庆生啊。”
  “那玩点儿轻口味的桌游咯。”
  “血染钟楼?”
  “那个我不会,还是狼杀吧!”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最后定下来还是先几局狼人杀热热气氛,正要抽身份牌,有人嚷着:“等等大家慢点抽啊,又有人来了!”
  尤雪珍漫不经心地转头,看见露台的楼梯口处走上来两个女生。
  她略微诧异地停住视线。
  左边这位女生,她打过照面,现在还有印象――是那次联谊会上的焦点女生,毛苏禾。
  她和叶渐白并不认识,估计就是被谁拉过来的。
  尤雪珍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过视线看了身边的叶渐白一眼,他正在撕一包薯片,头低着,没在意谁来了。
  毛苏禾找到空位坐下,坐得离他们有点远。和上次聚会一样,她落落大方地和众人打招呼:“路上有点堵车,不好意思啊大家!”
  “没事没事,我们正要开狼杀,来来来一起!”
  “好啊,不过我玩得很菜……”
  立刻有人充当起护花使者:“哈哈哈没事,美女首刀首票保护啊!谁都不许把她先弄出去!”
  叶渐白嚼完薯片,点了下人数说:“既然人又多了,那可以玩更花的板子。加个有趣的身份牌进来吧,丘比特?”
  “可以可以!”
  丘比特的身份牌可以将任意两个人连成情侣,如果刚好被抽到的两人身份对立,比如一个是狼一个是神或民,那么他们会形成特殊的第三方阵营,需要背叛各自的阵营才能获胜。确实更好玩些。
  第一轮开始,尤雪珍抽到自己的身份牌,毫无惊喜,一个平民。
  有人充当上帝的角色,开始主持流程说:“天黑请闭眼!”
  她放松地闭上眼睛,听着上帝反反复复叫有身份的人睁眼睛。漫长的过程结束,天亮所有人睁眼,准备上警抢警徽带队的人纷纷举起手,共有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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