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极了那色彩最浓厚的一笔。
在这个暗淡的天际下，轻易就给人最强烈的触动。
“这么早？”
“你怎么在这儿？”
男女声同时响起。
蔺澜萻愣了愣，解释道：“那个，我过来请假的。今天有事，提前跟调班的店员来交接一下。”
“你呢，下班了吗，怎么在这里？”她又问。
“……”
季晏当然不会说，其实他今天没去公司，但想着‘要不要跟她告别’的事，最后借着把车开去给江羽的理由，出了门。
然后就到了这里。
季·傲娇·二：嗯，真的就是顺便而已。
“哦，替朋友开车过来。刚好路过。”他语气平常。
可随即又有些在意。
“你今晚不在店里，但不准备通知我？”他担心她会空等，结果人家压根不介意他空跑？
思及此，男人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开心。
蔺澜萻察觉到对面明显的低气压，眨眨眼：“是有想过的。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欸。”
“………”是、吗？
季晏绷着脸，打开W信二维码：“扫码。”
“哦……”
好友添加完成。
季晏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完全忽略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不想和对方增加额外的交集。
“你一会儿有事？”他垂眸，看着女孩毛绒绒的发心，“需要帮忙吗？”
少女神情微顿，本能地有些踌躇。
“没有别的意思。”男人温声，“只是，快下雨了。”
闻言，蔺澜萻抬起了头。
天边果然云朵沉沉，像是随时酝酿着一场风雨。
第28章 亲？没亲？
……下雨的话，画是不好拿。
犹豫片刻，蔺澜萻抿唇：“那好吧，麻烦你送我一趟了。”
她抬头看向季晏，“我是要去我妈妈那拿一幅画。可能比较重。”
然后就见男人的表情似乎细微地顿了下。
嗯？等下，他该不会是——
似乎想起什么，少女忍俊不禁：“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是在想，到别人家里要带礼物吧？”
毕竟上次在她家楼下，她还记得某人说没带礼物，不便上门来着。
季晏：“……”
“你想到哪里去了。”男人别开脸，语气淡淡，给了她一个没有表情的侧颜。
蔺澜萻抿着红唇微微笑起来。
这人未免也太太太有修养了，他家大概是某个出香门弟吧？像旧派的贵公子。
“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在‘你’字咬了下重音，蔺澜萻好笑道：“就是去拿趟东西，人家也不会摆饭招待你。所以真的不用客气。”
季晏神色定定地觑了她一眼，转身：“走吧。”
即便已经有所猜测 对方的工作和家庭应该还不错，可当坐进那辆银灰色的卡宴时，蔺澜萻还是有些呆了呆。
她看着豪车内崭新的内饰：“新车？”
“嗯。我刚好帮人开过来。晚些给他。”这话是真的。
车的确是江羽新购入的，本着‘即使划到了也不心疼’的原则，他搞了好几辆。
蔺澜萻愣愣地点了下头。原来是别人的，吓她一跳。
还好、还好……
窗外阴阴的，车内却很暖和。
许是座椅太舒适了，又或者是近在咫尺的男人气息令人安心，蔺澜萻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困意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恼人的铃声，睡梦中的女孩不满地翻了个身。好在很快恢复了安静，她又重新舒展了眉心。
季晏单手提起蔺澜萻虚握着的手机，摁下静音。
本想等对方自然挂断，然瞥过一眼，见来电显示是「陆小满」。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刚通上，那头就跟小炮仗似的一阵输出。
“小萻萻，你一个人去拿蔺爸爸的画吗？让我陪你去啊！你现在在哪儿？”
季晏抿了抿唇。
“不必了，我陪她去。”
？
？？
陆满站在马路边上，把手机拿到了自己眼前，使劲瞪。
她知道蔺澜萻今天要去廖母那儿，取的还是「那幅画」，便十分仗义地想要陪同她一起。
然而此时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好友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几乎是瞬时提高了警惕：“你哪位？怎么拿着澜萻的手机？”
“我姓季。”对面的男声清冽而冷淡，“她睡着了。”
“？？？”
“不必担心，我会送她回去。你有什么事吗，我会转告她。”
陆满：“……”更担心了好吗！！
等等，姓纪？
“哦！搞IT的纪先生啊？”陆满恍然想起来，貌似蔺澜萻有跟她提过的，“你是萻萻的相亲对象？”
男人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那好吧……”陆满挠了挠脸颊，“我也没什么事。麻烦你让萻萻办完事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再见。”
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陆满仍一脸迷惑地举着手机。这位 纪 先生，好像有点高冷啊。
但是话说回来，萻萻她还跟第一个相亲对象有联系吗？？？
…
季晏挂了电话，低头看蔺澜萻。
女孩睡颜恬淡，安安静静的样子显得十分纯真。
——搞IT的纪先生？
他嗤笑一声。似乎，也没毛病？
红灯的时间很长。
等待的间隙里，季晏侧过身，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在她身后垫了一个靠枕。
睡梦中的蔺澜萻软软地歪了下脑袋。
毫无预警的，她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脸侧，像是亲吻，又像是无意间的挨蹭。
季晏微微一顿。
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已是咫尺。
车内如此安静，安静得呼吸可闻。
那弯他第一眼就觉得适合接吻的唇就在触嘴可及的位置。唇形完美而饱满，颜色娇嫩欲滴。
男人看着她卷翘的睫毛，又盯了几秒她的嘴唇。他缓缓倾身——
“叭嗒！”
绿灯亮了。
银灰色卡宴继续往前，行驶得又平又稳。好像一切的悸动都不曾发生。
…
蔺澜萻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算不上多熟悉的人身边她总容易卸下心防。
她梦到了许多年前，陌生医院里，好多的警察、医生，同情，怜悯，哭声，一帧帧在梦里染开。
她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难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下一秒，快要磕下去的脸颊被一道干燥温热的掌心托起。
蔺澜萻睁开眼，车子已经停了。
她还有些迷糊，视线朦胧里，见到驾驶位上的男人正安静地看着窗外，离她还有些距离。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偏头朝她看了过来。端方俊美，唇边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好看。
蔺澜萻摸摸脸，往外头瞧了瞧：“到了？”
“刚到。”季晏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昨晚没睡好吗？”
干涩的喉咙被清凉的水浸润，她眼神清明几分：“大概有点累。”她直起腰，“那我们下去吧！”
“这里停不了车了，我停到旁边的街道。”季晏看了眼时间。
蔺澜萻顿时有些抱歉：“好像是不太好停车……”
“没关系。时间不早了，你先上去。”他解锁车门，语气温温的，“我会去找你。”
蔺澜萻点点头，不再耽搁。将楼层号告诉对方后，就下车离开。
这里是一片居民住宅区。老式的公寓楼，楼距狭窄。
廖母就住在二栋二楼，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还没进屋，蔺澜萻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从敞开的房门里飘出来，“小萻还没到吗？小萱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公交车就是慢啊！”这个声音是蔺岚萱，一贯的不耐，“下了站还得走过来。我就说我们不用来这么早吧，大姐你非要。”
蔺蓝芙依旧细声细语：“别这么说，来看看妈妈也好。”
屋外，蔺澜萻挑了挑眉。她敲敲门板：“妈妈，阿姐，小萱。”
廖母从沙发上站起来：“小萻来啦。快坐！”
“那妈去拿东西了。你们姐妹在这聊聊天吧。”她也不停顿，径直就往里面一个房间走了过去。
留下三姐妹在狭小的客厅里，六目相对。
蔺蓝芙站起身，笑意越发温婉：“小萻，最近好吗？”
蔺澜萻看向她，缓缓提起了唇。
+
蔺小二：此时此刻，好想高歌一曲《Six pieds sous terre》
聿丢丢：所以，究竟亲了没？（投票集合）
第29章 不过尔尔
“还可以，谢谢阿姐关心。”蔺澜萻笑眯眯地开口。
“对了，顺便也替我谢谢堂哥。我正想换房子呢，他就让房东主动解约了。真是破费了。”
蔺蓝芙一顿，眉眼微扬，从容道：“堂哥？他的事我不清楚。道谢的话，小萻你可以当面跟他说啊。刚好爷爷说让你回别墅吃饭，一家人聚聚。”
……聚聚？怕不是鸿门宴吧。蔺澜萻弯唇，笑得比她更真诚。没点头，也没拒绝。
“行，话我是带到咯。”蔺蓝芙拎起包包，“贺明先生还约了我今晚吃饭，我得先走了。”
“小萱你等司机送完我，再过来接你。”一脸歉意地说完，女人就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留下一阵馥郁的香风。
“……”
蔺澜萻看向妹妹：“所以大姐是来干嘛的？”专门来问一句她好不好吗？
“说是来看妈妈咯！”蔺岚萱耸耸肩。
蔺小二顿时一脸“你认真吗”。
五年了，这位踏足这里的次数一个手掌都嫌多。专就挑了今天来探望？
接收到对方的问号，蔺岚萱回给她一个“看破别说破”的表情。
朝茶几的方向努了努嘴，她语气散漫：“喏，礼物！还有，刚刚最后那句话——”还不够明显么？老大此行的目的。
昂贵的礼物、和贺氏公子的约会，这才是蔺蓝芙真正想炫耀的。
——有些人，就是可以简单地取得一切。而这些人永远是别人。
蔺岚萱看向茶几，收敛唇边的讽刺。
顺着她的目光，蔺澜萻也见到了那上面码着的高档茶饼和鲜花。她沉默地眨了眨眼：“能不能整点实用的，要不说水果也比这些好吧？”
蔺老么（lǎo yāo）：“……”这个笨！蛋！
蔺澜萻好笑地看着小妹冒青筋的额头，觉得不能再挑战她了：“所以你们是想证明一下多有钱、过得有多好？”
呵呵。蔺岚萱保持微笑：“不，是知道某些人过得不好，我们就放心了。”
蔺澜萻：“……”
很好，互相伤害啊。
…
下了楼的蔺蓝芙走到小区门口，刚打电话让司机开车过来。
酝酿多时的雨就在这时下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水，破旧的路灯，以及周围杂乱的巷子，这一切都让女人难以忍受。
她往檐下站了站，依旧不可避免地让污水溅到了自己昂贵的鞋子。
蔺蓝芙嫌恶地皱起眉，忍不住用电话再次催促司机：“快点过……”
下一秒，她忽然噤声。
破败的小巷间，蓦然出现一道执伞的人影。
这一片路灯昏暗，身影看不真切，隐隐可见他穿着黑色外套，身形挺拔。是个男人。
那人慢慢走近，姿态不疾不徐，经过一处洼地，也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蔺蓝芙忘了电话，视线不自觉跟随那道无法忽视的身影。
直至行到檐下，黑色伞面微微倾斜。
露出男人线条明晰的下颚，菲薄的嘴唇。唇线的弧度冷淡，透出一丝清冷的性感。
只窥见了小半张脸，倒更叫人神思不属，那会是多俊美的男人。
脚尖不由自主地挪动，蔺蓝芙这才注意到对方气度极佳，长腿宽肩，此时站在这里倒像是屈尊了。
她想看清那人模样，对方却像没瞧见不远处的大活人，半点没停留地路过了大门，往里面某栋楼走去。
“小姐？大小姐？”司机撑着伞匆匆来接，打断了檐下人的思绪。
恍惚收回视线，蔺蓝芙咬了咬唇：“快走。”
和贺先生的晚餐，可不能迟到。
…
窗外下着雨，客厅里更为安静。
廖母还在小储藏间翻找那幅画，弟弟宋小宇在房间睡觉。屋内没有其他人。
“听说你最近在相亲？”蔺岚萱忽然问。
对面淡淡应了声：“算是。”
“嗤！”小姑娘摇着头哂笑，“你总是这样，尽干些不合人心意的事，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你不见那个贾总，却去相亲，爷爷大伯不开心。你要是真闪了婚，拿走那些画，妈妈卖不了钱，也会不开心。瞧啊——”
蔺岚萱摊了摊手：“这样一件事，到头来你哪一边都不讨好，却偏偏要去做。何必呢？”
蔺澜萻抬起眼，看了过去。
而不待她开口，对面又咯咯笑了起来，“也是了，二姐你又怎么会去讨好别人呢？”
蔺岚萱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美丽的脸庞。
不同于她的甜美，亦或是蔺蓝芙的柔美，老二的容貌称得上过于魅惑。蔺岚萱并非没有见过长得艳丽的，然而那些人多半耽于气质，连带着娇艳的长相也显得风尘。
只有眼前这人，美得毫不轻浮，眼眸纯澈，干净但又并非那种不谙世事的单蠢。骨子里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冷，让她看起来矛盾又神秘。
像她这样的人，明明也可以轻松得到一切的吧……却固守着那无聊的底线。
蔺岚萱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们都说你是最像爸爸的……”她喃喃道。
随即又嘲讽一笑：“其他我不知道，但我看啊，所谓艺术家的清高，某人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即便不向蔺家低头，但凡在外面找个别的什么靠山，就不至于让自己过得那么累。
也不用老提防着大伯他们五花八门的阴招。
…
蔺澜萻安静地聆听着，并不反驳。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十六岁女孩还带稚嫩的脸庞，突然笑了下：“你说的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