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姨说的没错啊。”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抬眸，颇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头一回相亲的那个先生。
——人家特别中意你。
——想再约约你。
男人挑眉：“所以，不就是我吗？”
……听上去似乎没毛病，又感觉哪哪儿都不对！
蔺澜萻拒绝跳进他的陷阱，狐疑看他：“你干嘛？”居然还拐弯抹角地约人。
季晏不答反问：“先点单。想吃点什么？”
见店员已经在一旁等候，她点了点头。
前菜、主食、甜点……
最后翻到饮料那一页，蔺澜萻问道：“你想喝什么？”
“我，”似想起来什么，男人喉结一滚，“我想呵护你。”
“………”
“？？？”
噗，哈哈哈哈哈哈！！
蔺澜萻猝不及防，真的笑了。
能想象一脸高冷的绅士精英讲土味情话的模样吗？
救命！
她努力忍住笑，肩膀还一抖一抖的，“你刚说什么，要不要再说一遍？店员都没听清楚你要点什么。”
季晏：“……”
店员小哥：“……”
一边忍一边躺枪的小哥决定撤退。
“马上为您出餐哦！”他十分知趣地收起单子。
还以为是相亲局，却原来是秀恩爱！
哦，小情侣秀恩爱。
heihui！
服务员一脸木然地离开。
蔺澜萻还在笑，眉眼都弯起来：“请问一下，这哪里学来的？你看上去一点不像是会看这些的人啊，刷短视频了？”
季晏黑着脸：“你不喜欢吗。”还不都是聿希祈发给他的那堆资料！号称制胜法宝。
结果，就这？？
他就不该和一个傻子取经！！
少女乐不可支地歪着头：“也不是不喜欢，就，太土了噗！”季晏说土味情话，哈哈哈哈哈！
“……”
究竟是谁把那个文档命名为《撩不到你算我输》的？
简直是虚假广告！
季晏忽然抬手捏住了对面的脸，大拇指和中指顺势掐了掐她脸颊两侧的肉。唔，触感软软的。
蔺澜萻嘴巴都被挤得嘟起来，也笑不了了，用眼神抗议。
男人又捏了一下，才放开，言简意赅：“吃 饭。”
服务员刚送上两道菜。他照例把牛排切好了，换给她。
蔺澜萻抿着唇拿起刀叉，余光忽然瞥了他一眼：“你知道这牛肉要怎么吃才更好吃吗？”
季晏淡淡挑眉。
不同牛排取自牛身上不同的部位，肉质不同，烹饪方式自然也要有所差别，才能保证最佳的口感。他们这道是菲力牛排，不易过熟，一般3分，至多5分。同时要佐以调味，才能让菲力散发出更好的风味。
短短一瞬，学识渊博的季总脑海里已闪过半部百科。
蔺澜萻傻眼地看着他一边说明一边将牛肉切成一块一块，整个过程话语都不带停顿的，语速刻板地像是在教学。
噗！
她撑着下巴笑起来：“季老师这回可是错了～”
季晏动作一顿，抬眸，优雅地颔首，示意她继续。
“其实是——”女孩拖着尾音，“我喂你吃，牛排才会更加好吃！”
季晏：“……”
耶～蔺澜萻笑咪咪的，在土味情话领域掰回了一城。
她心情甚好地叉起盘子里的肉，就听到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好啊。”
举着叉子的蔺小萻：“？？”
男人眼皮轻轻巧巧地掀起，张开嘴：“啊——”
“……”蔺澜萻无语凝噎。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为什么要去招这头狼！
而对面，又把局势掰了回来的季总略向前倾身，薄唇微启。
一副不等到 不善罢甘休的姿态。
蔺澜萻手里举着那块肉，凝滞两秒，终于往前递了递。季晏轻轻看了她一眼，才凑过去。
叼走了。
蔺澜萻木着脸收回叉子，“我开始怀念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毕竟那会儿，大家都还有些拘谨和真诚。”
距离产生美啊！老话诚不欺我。
男人眼神清清淡淡地朝她递过去一眼：“现在不正好让你重温一下？”
“所以就是单纯重温？”才把她叫出来吗。
季晏将剥好的几块贝肉放到她盘里，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坐正了：“蔺小姐，听说你对于结婚有几个条件？”
蔺澜萻怔了下。
她的确…有说过的。
——“其实我不需要聘礼，仪式也可以从简，只是有几个条件。如果你听完都能接受的话，我们就继续聊？”
只是当时他好像并没有接话……
似想到了什么，她怔忪地抬眸，偏头看了过去。
男人黑色西装熨的服帖，眉目疏冷，一如既往的清贵优雅，永远表现的冷静自持。
然他眼里的温柔像要滴出水来。
“嗯。”季晏微微弯唇，“我想听一听。”
那个时候，他觉得那本是女孩要对自己结婚对象说的话，他不该知道。
不想僭越，于是不问。
可是，原来 那本就是 他要知道的。
第95章 可遇且可求
……他想听吗？
蔺澜萻抿了抿唇。
这时又一位服务员推着小餐车过来，正要呈上一道柠檬虾。
就听到这桌客人里的女生开口说：“嗯，结婚的话，的确有几个需求。准确来讲，是十六个。”
服务员端着柠檬虾的手一颤。十六个条件？
好家伙，过于奢侈了吧！
他方才没在这桌服务，此刻听到这句对话便下意识觉得女方的条件是属于物质的那方面。譬如有房有车、房本填名字之类？
毕竟这方面的案例丰富，他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对面的男人却并无不悦，很配合地点头：“愿闻其详。”
正调整餐盘位置的服务员埋头龇牙。这位客人的脾气可真好，这样都不带变脸的。
然而——
“如果结婚的话，我希望两个人可以一起吃饭，共享早餐和晚餐的时间。要是有事，能提前说一声最好。”
服务员：……额。
这也算是条件吗？好吧，或许大招在后面。
“然后就是，逢年过节或者特殊的日子，不希望一个人，最好大家可以一起过。”
服务员：¿¿¿
“还有，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生病或者难过了，另一个要照顾以及关心对方。”
“……”预计重点在后头的服务员彻底无语。
他以为会听到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没想到竟是些有的没的？
表面上，这些条件细致又繁琐，的确有近乎十几条那么多，可稍微一品就会发现，实际上半条要求也无。因为这位客人所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一家人基本的相处之道吗？
即便不提，也应当拥有。
可她却把这些平凡的小事郑而郑重地拎出来特特声明。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没有这样的亲情，所以试图营造。
内心愧意又震动的服务员小哥，贴心地把纸巾叠成爱心的形状，而后安静地退下了。
“还有吗？”季晏轻道。
好听的声音低得没有起伏。
“emmm我希望婚后，夫妻彼此要有互动。出门或者回到家的时候互道一声。比如，我出门的时候说一下‘我出门了’，你就回‘路上小心’？”
像是想象到那样的画面，女孩抿着唇，微微地笑了。
季晏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慢声道：“关于这一点，我想补充一下可以吗。”
“当然。”
“那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另一个人除了道一声‘你回来了’，还要给对方一个吻。”末了，又十分尊重地问了她，“你觉得呢？”
“……”女孩有些腼腆地红了脸，但依然鼓起勇气点点头，“这很合理。”
季晏微不可见地弯起了唇：“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嗯？？”
“就是说，你刚才提到的所有条件我都没有问题。”
“……所以呢？”蔺澜萻眨了下眼。
不是都已经在一起了么，干嘛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就，怪难为情的。
她略略尴尬地挠了挠眉尾。
这些，的确是她想跟相亲对象说的。之前陆满问起“择偶标准”的时候，她也提到过——如果两个人结婚，她想亲自问对方一些需求，但愿彼此能够迁就达成。
只不过，在最开始郁姨安排的几次局里，都没等她说具体的，光听到“16个条件”这个数字，对方就吓跑了。
再后来，她便也没再请郁姨帮忙介绍了。
“所以……”男人低醇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蔺澜萻抬起眸。
季晏勾了一点笑，眼神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所以蔺小姐觉得，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合适？”
“……”
蔺澜萻：“……啊？”
※
与此同时。
几条街开外的某间茶室内，蔺蓝芙也缓缓地“啊”了一声。
“所以，大家都是要这些画？”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爸爸这些个曾经无法脱手的画突然变抢手了？
廖母的视线慢慢扫过面前的三方人马。
一个，是她所知道的汪老板，汪仝。也是最初提出买画的人。
另一个，是蔺家。大女儿之前也跟她打过招呼的。
而这最后一个……
蔺蓝芙和蔺彬彬此时也打量着这些莫名出现的陌生人。
领头的眼镜男一脸斯文和气，见众人都望了过来，礼貌提笑：“鄙姓江。”
“啊对，这位江先生……”廖静兰转向蔺蓝芙，“也是最近才联系到我的。所以我就想，那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协商看看？”
汪老板的神情其实并不好看，口吻有些生硬：“我以为，我和廖女士已经达成一致了？”
廖静兰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汪老板，我很感谢你之前买了那批画。但这一部分的话，我们还是价高者得吧？”
“……”汪老板不明白，怎么会中途蹦出来程咬金。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廖静兰看着他们，余光瞥见自己带过来的几个画板，忽然道：“冒昧问下，几位是看中了这些画什么？”
汪老板忍了忍，皱着眉道：“见笑了，鄙人大小也算是个收藏家。见到喜欢的画，便想着收藏。并非一定得是名贵的作品，毕竟心仪之物难得遇见。”
蔺蓝芙眼神闪了闪，也很快开口：“这是家父的画。”说完，羞涩一笑。
然后，所有人看向了那位江先生的方向。
迎着周围各色的目光，江羽微微一笑：“哦，我们家夫人喜欢。”
第96章 “这是我全部身家。”
就 这 样？
现场人的表情具象成文字，如上。
说实话，汪先生作为收藏家到处买画，至少合理。蔺蓝芙给了个想留下父亲画作的理由，也好理解。只有这位江先生，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吗？
“哦？廖女士难道是按购画的理由挑选买家吗，不是说好了价高者得？”江羽扫视一圈，推了下眼镜。
真对这些画有心的话，又怎么会拿出来卖？就甭整这些个虚的了吧。
江大特助轻描淡写：“我们家老板有钱，就想买回去给夫人赏玩。看一幅撕一幅都行。”
“……”
汪仝陷入了沉思。
蔺蓝芙倒是有些好奇：“你们老板是？”
江羽回以微笑：“您不便知道。”
蔺彬彬：“……”还搞神秘呢？
咦惹，装！
“行。”蔺彬彬无所谓地笑了下，懒得再看别人卖弄，于是开门见山道，“听说汪先生之前说的是，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手掌晃了晃。
廖静兰在一旁点头。
十万块。
这已经远远超过这批画自身的价值。天降馅饼，所以即便对那份遗嘱有愧，也还是决意出售。
原本就是意外之喜了，她万万没想到，如今价格还有可能更高！
廖母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看向蔺彬彬。
其实，如果不是汪老板先提出了买画，蔺家是不可能自己要的，更遑论拿出这么多钱了。因为这些画并没有什么市场，放在她那儿多年来也无人问津，以至于蔺蓝芙都放弃了继承权。
而现在……
蔺彬彬张口：“12万。”
汪仝目光暗了瞬：“15万。”
蔺彬彬忍不住皱眉。并不是蔺家拿不出区区十几万，只是——十五万买这些木板，太傻缺了！
本想用这些画拿捏蔺澜萻，可现在意义已然不大。爷爷的意思是，如果汪老板要价不高，他们就买过来，权当备用。而如今这个价，明显已经不值当。
汪仝趁热打铁：“我愿意为艺术买单。还望各位割爱。”
言下之意，这还不是他的最终底价。
蔺彬彬轻轻瞥向蔺蓝芙，示意性地摇了摇头。
倒是边上的江羽微不可查地挑了眉。这个汪先生看上去的确心切哈？
……有古怪。
像他们那类人，一般是靠着淘宝赚取收入的。
即依靠自身眼力和鉴定能力在各种交易市场、跳蚤市场转悠，去发现一些真迹、古董或者宝藏作品。低价购入后，再高价卖出。
所以，除非蔺善文这些画的确有不被常人所察觉的价值，亦或者 姓汪的就是有钱任性想收藏？否则，这项交易显然就不合理。
江羽将这份反常默默地记下了，而后开口：“十五万零一块。”
“……”
“……”
“……”
汪仝脸都黑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戏弄我？！”
“您误会了。”江羽仍然一派温和，“只是我们老板为人比较节俭。”
汪仝冷哼一声：“二十万！”
“二十万零一块。”
“五十万！！”
“五十万零一块。”
听着两方争价的廖母已经腿软地扶住了墙壁，捧住剧烈跳动的心脏。
而汪老板已经气得脸色由黑转青又转白，“……你、你！”好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