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她的声音低了几分，然而再抬起眼，又是笑眯眯的：“就好像处理活鱼之类咯！”
“很多人一开始也不会。但如果到了非做不可并且没人帮忙的时候，自然也就学着去弄了。”
“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蔺澜萻摆摆手。
她又挽起唇：“小满的妈妈也是，从来就分不清生抽和老抽，跟她说得再仔细也一样。但他们全家还是乐此不疲地纵着她。”
季晏盯着她的笑容，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蔺澜萻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眼睛都不知道还能往哪儿放。
……怎么平日里很短的一段路，今天变得格外漫长？
另一人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
安静黑夜里，他听到自己问出声：“你的相亲，后来怎么样了？”
蔺澜萻略微诧异地看了季晏一眼。她在想，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她能感受到男人此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他不让人觉得很遥远，可实际也并没让你碰触到，聊得话题也都很“安全”。
因此刚刚这个问题，相较这人之前的态度而言，似乎有些越界了……
她敏锐地觉察到季晏对她的好奇心。这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你说那个啊，有在顺利进行啊。”蔺澜萻特意放松了语调，尽量显得轻松自然，“干嘛，原来你也会八卦哦？”
季晏皱了皱眉。对方明显是搪塞。
与此同时，理智和教养提醒他——不应该再问了，可夜色大约会扰人，他听见自己再次开口：“怎么个‘顺利’法？”
蔺澜萻：？
“上次的下午茶……”男人淡淡别开视线，“我只是担心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有什么为难。”
蔺澜萻盯着他的耳朵，忽然笑了：“不为难。上回也不关你的事。”她故意探头凑过去，“只是你突然关心起这个——”
“怎么，莫非你也感兴趣呐？”
她的语气分明顽皮而恶劣，可尾音拉长了，颤悠悠的，倒带出些许撒娇的意味来。
蔺澜萻的确是故意调侃，想说递个梯子，让对方顺势否认。然而下一秒，她感到脑门一凉。
季晏一指弹在她额头，抵住了，然后往外推。
“只是担心你嫁不出去。”
？
？？
蔺澜萻傻眼地瞪住他：“你再说一遍？！”
眼见对方已经捏起拳头，男人抿紧了唇。
哼，算他识相……蔺澜萻收起手。
这人安静的时候，可比说话的样子可爱多了！
“喂，我要回去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站，眉尾微微扬起，“你要跟我顺路到什么时候？”
“我送你。”
蔺澜萻下意识拒绝：“我觉得……”
“一个女孩子深夜回家，危险。”
“……”蔺澜萻几乎想扶额。
她好歹是练过的，不然哪有底气上夜班。再说了……
她又打量了眼对方斯文雅致的打扮、清瘦的身材，很是怀疑——这人能不能行啊？
何况真要论起美色的话，他也不差啊。所以究竟是谁比较危险哦。
“真的不用麻烦了，谢谢。”蔺澜萻礼貌勾起笑，“我应付得了。”
然对方不为所动，未曾移动半分。
蔺澜萻内心几乎哀嚎起来。
她瞪着他，季晏并没有回避她的注视。
半晌，她终于败下阵来：“真的谢谢好意。但我是骑小电驴过来的。”
男人偏过头。
以为他总算听进去了，蔺澜萻翘起唇：“所以我……”
“你载我。”
蔺澜萻：……？
她，载着他，送她回家？
第19章 瑰色念想和龙卷风
……这人怕不是在逗她？
“我载你？到我家？”蔺澜萻不由提了音量。头顶树梢上的昆虫展翅欲飞。
她轻咳一声，努力保持淡定：“你管这叫——送我？”那该不会到了她家以后，她再送他，于是他又送她，然后…陷入循环？？
“嗯。”
季晏不慌不忙地点下头，又似乎掐准了她瞪过来的时机，那双注视人时能让人脸红发热的眸子凝住她：“能给个机会吗？”
蔺澜萻：“……？”
她觉得，今天这个季晏好奇怪。
对峙了几秒钟，蔺澜萻最终还是败于美色：“好吧，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说着，她从车站旁的停车区推出了一辆小电驴，然后取出一个头盔递给他。
“这个是新的，原本是备着给小满的。现在就先给你用吧！”
季晏垂眸，瞥一眼少女白皙指尖上勾着的绿色头盔，“那……”
“不可以不戴头盔上路！”蔺澜萻抢先开口，“要遵守交通规则。”
没错过她唇角的狡黠，男人转了转好看的眼珠：“好的。”他伸手去接，“既然你要给我戴绿帽……恭敬不如从命。”
蔺澜萻再次：“……？？”
这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东西？
她把另一个粉色的头盔甩了过去。
闭嘴吧你。
…
蔺澜萻坐上车，握着手柄，往季晏的方向示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人已经戴上了小粉，她原想看他笑话，然而男人却一点不显得狼狈。依旧风姿卓越。
他坐上来的一瞬，蔺澜萻感到一股强烈的来自雄性的压迫气息，这使得她呼吸有片刻的凝滞。
一副温热的躯体贴到后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质香，男人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
……这种近距离之下，多少让人有些尴尬。
蔺澜萻绷着唇，顺着拧动离合器的动作，佯装自然地往前小幅度一挪。
小摩托驶上了道路。
少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一脸心无旁骛。
身后的人双手十分暖和，并不带轻佻地搭着前面的人。
似乎察觉了她的反应，忽而一声哼笑。
“……”可恶！
偷鸡不成蚀把米。
…
夜晚的B城光影迷离。
哪怕零点，路上也有不少车。一辆小跑的电动摩托夹在其中毫不起眼。
这是季晏第一次乘坐小电驴……还是，后面的那一个。
不知作何感想的男人默默地垂了垂眼眸。
他比蔺澜萻高很多，从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她挺翘的鼻梁和因为专注而微微咬住的红唇。
少女额角的发丝微扬，露出光洁的额头，锁骨若隐若现，领口的弧度矜持而又迷人。
他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你身上是什么香水？”喉结隐忍地滚了一下，季晏的嗓子突然有些干。
“香水？没有啊。”蔺澜萻依旧目视前方，随口回道：“我们店长不让服务员身上喷香水的。那会影响厨师和食客的嗅觉，尤其如果气味很浓，也不利于客人用餐。”
拐进一条小道后，她偏头轻嗅了嗅自己的肩膀，“有香味吗？我没注意。”
随着她侧过脸，清甜的气息清晰拂过，越发迷人。“玫瑰花的味道……”季晏抿了抿唇。
“我闻到了玫瑰。”
“嗯？”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蔺澜萻恍然“哦”了一声，“白天我在便利店捧花束，估计沾上的吧。别人都没说，那应该不明显。”
“便利店卖花吗。”对这个原因并不关心，季晏只留意到了「她捧过玫瑰」，“还是谁送你的？”
蔺澜萻笑着摇头：“不卖。是有人在门口做了一场告白，我负责递花的环节。”
“哦。”
“很大一摞，应该是凑了99朵的寓意吧？大概抱得久了，不小心蹭到的香味。”她忽然轻笑了声，“话说你们男生都喜欢来这一招吗，鲜花、人群、告白？”
季晏不答反问：“你不觉得浪漫？”
“不觉得。”蔺澜萻兴致缺缺，“虽然很漂亮，但其实性价比不高。同样花这个钱，用来送菜吃饭坐车交话费不好吗？”
“……”
“还有，你究竟是觉得让大家见证幸福更浪漫呢，还是因为担心私下告白会被对方拒绝？”
季晏：“……”
男人噎了噎：“我没有那么做过。”
蔺澜萻忍不住弯起眼睛：“不是说你啦。反正这种事最好看双方吧，如果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那当然好。否则单围观群众瞎起哄，对另一当事人来说就是灾难和绑架了。”
…
她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像是糅合了矛盾的气质。在不同的光景里，偶然呈现不同的模样。
一如在咖啡馆的甜美、西梅公司教训人的狠戾、面对好友和陌生人的温柔……
季晏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眼睫。
香水、鲜花、华服……在这人眼里似乎也及不上人间烟火的世俗与温情。
是经历了什么呢，这样的清醒却又温和？
季晏敛着眼皮，透过掠过的灯光看着她，嗓音微沉：“嗯，是这样。”
少女一下笑起来，睫羽忽闪。
她的睫毛很长，漂亮得仿佛蝴蝶翅膀。扇动的时候在人心里扑棱。
难道这只蝴蝶，就和在巴西轻拍翅膀的那只一样？季晏看着蔺澜萻细腻的脸颊，几乎有些无法抗拒了。否则怎么会在别人的世界里引起飓风呢……
正如那只遥远的蝴蝶不过无意扇动一下，却可以导致数周以后发生在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
一点一点微小的变化，让人毫无戒心。而当他察觉，雪球却已经越滚越大，形成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从街旁的大厦投映过来，和路灯、车灯交错着，织出旖旎的梦境。
光在女孩花瓣一样的脸庞上流转，她的神采像极了那时黑白电影里的美人。如果不及时捉住的话……
这样的夜色里，晚风中。他几乎是被蛊惑般地低下了头……
在黑色藤蔓冲破篱藩，即将缠住鲜嫩的玫瑰之际，理智降服了他的情感。
季晏抬起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看她，她是你的明镜。
将他心底的欲望照得丝毫毕现。
一如瑰色的念想，或许隐秘，没有穷期。
…
++
蔺萻萻：你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季·痛苦抉择·小粉·晏：其实非要选的话…那还是绿色好看？
第20章 这一次，他说了再见
“到了。”
半小时后，小摩托在几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蔺澜萻解下头盔：“这附近不好打车的，最好提前下单。你刚在App里叫车了没？”
季晏正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位置并不算偏远，所以蔺澜萻能够骑车上班。但小区环境的确…差强人意。
对于见惯府邸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委婉的用词了。
是那种十几年前、没有安装电梯的老房子，设施陈旧，外墙斑驳，没有安保。
户型很拥挤，住客们便拼命往窗台外延伸空间。因此一抬头就能看见外边搭了许多铁架子，或是挂着衣服袜子，或是堆着盆盆罐罐。
季晏不动声色地转回了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嗯，叫车了。”
“那就好。”少女有些拘谨地拨了拨头发，“我也等一会儿？万一司机不知道怎么进来……”
“不用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沉稳低哑，在晚风中竟是透出几分温柔。
“很晚了。便利店、夜宵馆，打两份工很累吧？”
“其实还好。”蔺澜萻愣了愣，“也不是很忙。”她不由抬了抬眸。
隔着夜阑，看不清他的表情。
男人的身影被夜色冲淡，月光却偏偏洒在他的肩头，仿佛披了满身清辉。
……这里和他，分明格格不入。
蔺澜萻抿了抿唇。
他说话带着淡淡的京腔，很好听。她猜测季晏是土生土长的B城人，家境至少是不错，本身又是做高端技术的精英，整体条件应该很优秀。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或不悦，就这么自然地立于方寸之地，语气温和地同她道着别。
跟蔺澜萻经历的许多人，都不一样。
当她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失去亲人，也曾渴望过朋友。
也许很多人会因为外表轻易喜欢上她，可绝大多数也在了解她的家境后逐渐疏远。留下的那一点里，还有一些别有所图。
那么这个人呢……蔺澜萻看着眼前的季晏，心里忽然有几分温软。
现在的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寻求陪伴了，可是——
无论是真情实感还是只基于修养，至少对方此刻所表达的关心，让她觉得…或许他们能成为朋友。
“对了，这里没有路灯吗？”趁着月亮，季晏看了她一眼。这里黑得不合理。
“哦。”蔺澜萻回过神，“路灯坏了蛮久了。”
没人修？季晏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他又看向旁边那几栋楼，“你住哪一栋？”
啊？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蔺澜萻眯起眼：“干嘛，你还想去做客？”这不合适吧！！
季晏挑眉：“今天没带礼物，不便上门拜访。”他慢条斯理，“改天，一定。”
语气极为真诚，仿佛为拒绝了她的请求而深感抱歉。
？？？
蔺澜萻瞪圆了眼睛。
然后她又听到男人貌似颇为为难地开口：“你很希望我陪你吗？”
“哪有！”蔺澜萻被某人颠倒黑白的行径惊呆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晏明知故问。
“……”
蔺澜萻忿忿指了个方向，“那栋！”然后推起小电驴，“我走了，再见！”
季晏含笑望着她的背影。小姑娘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远了，很快隐匿进黑暗里。
他微微弯唇：“再见。”
几分钟后。
中间楼栋五层的一个窗户里，倏然亮起了灯光。
又静立片刻，男人收回了视线，拿着手机开始往外走。
“嗯，江哥。接一下我。”
…
江羽开着车，挤过狭小的道路。当感受到车门隐约的剐蹭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即便身为专业、高级、全能的特别助理，可黑灯瞎火在逼仄的小路里开车确定不是为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