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昭迅速调整情绪，脸上表情又恢复了冷静安静，当一只沉默只会干活的小哑巴。
低着头，收敛心思，继续给陆烬清理手臂伤口。
投入很快。
半晌，没听到宋昭昭出声，陆烬嗓音淡淡的。
“刚才嘁什么。”
“……”
“嫌我吻技差？”
“……”
陆烬也看不到宋昭昭的模样，不知道她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凝起眉，仿佛若有所思。
看似很纠结似的。
片刻，陆烬不紧不慢地说：“你长得丑，没想到吻起来还不错，挺甜的。”
宋昭昭瞪他一眼，想说：
——你才长得丑！
——你丑我漂亮！
不信，生一个孩子比比想谁都知道了！
宋昭昭敢肯定，生的孩子肯定像陆烬，没办法，人家陆少基因高。
她嘴不服心服。
放眼整个京都，随便从娱乐圈里拎一个颜值气质最能打、无论什么年龄段的顶流男明星，放在陆烬面前比……
还是不够看的。
宋昭昭忽然蹙眉：“你别乱动！”
陆烬心想总算说话了，还以为她成了哑巴。
他刚才只是咬了她的嘴巴，没有咬到她的舌头。
陆烬没动，配合的抬着手臂。
挺听话的。
光清理手臂，就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消毒完才缠上轻软的白纱布，总算大功告成。
宋昭昭提醒：“别洗澡，不能碰水。”
陆烬就跟耳旁风没听见似的，不说话。
宋昭昭去卫生间又把手清晰一遍，她的手洗干净了，可衣服被陆烬的血染脏了。
穿着不舒服。
光看着深红的颜色，就觉得不舒服。
跟从凶杀案现场出来似的。
宋昭昭仗着陆烬的眼睛看不见，心安理得的脱下衣服，从陆烬的衣柜里找了他的一件衬衫穿身上。
衣服太大，就更唱戏似的。
她把袖子挽高高的，衬衫下摆随便系成一个结，扎进裤腰带里。
及腰的长发碍事，也扎起来。
随手从柜子上拿了一只细细长长的金属棒，把头发挽在脑后。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你赔我一件衣服。”
陆烬听到刚才轻微的响动，“你动我衣柜了？”
宋昭昭：“动了，我找衣服。”
陆烬冷淡的口吻：“别动我衣服，回去找你自己衣服穿。”
宋昭昭平静说：“你不早说，我已经把衣服脱了，脏了，不想穿。你是想让我不穿衣服，在别墅里光不溜秋的溜达？”
说着，抓住他的手，“不信你摸摸，脱得一干二净，比泥鳅还光滑。”
陆烬：“……”
他一言难尽，克制着声音，“别闹，手松开，自己去找衣服穿上。”
宋昭昭依然不松手，笑嘻嘻的说：“我发现还是不穿凉快！你都流了那么多血，应该不会上火流鼻血了吧？”
说着，把他的手往她身上摁。
陆烬摸到的是衬衫布料。
他轻嗤，这个小王八蛋。
就欺负他看不见。
将来他的眼睛要是好了，他一定好好收拾她！
想到眼睛，陆烬的脸色变阴郁。
其实陆万没说谎，陆烬也找过其他的医生，都是一样的结果。不管是他的眼睛，还是他的两条腿，都是百分之一的概率。
治好的概率非常小。
这不免让心气高傲的陆烬有些绝望。
忽然，陆烬的小腿猛地刺痛。
很快，也很短，就仿佛被针扎过一样。
他脸色闪过错愕，又有些迷茫，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才有的幻觉。
他的腿，这两年，根本就毫无痛感和知觉，刚才怎么会感觉到一丝疼痛？
陆烬的反应，宋昭昭注意到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手臂疼，我去叫私人医生过来好不好？”
陆烬开口：“之前那个私人医生是陆老爷子派来的。”
宋昭昭怔了怔，“我们现在去医院。”
陆烬不着急，只是依然拧着眉，很困惑，他再感觉刚才那股疼是不是真的。
可之后，腿没再疼。
陆烬心里隐隐的激动，但又不免失望失落。
忽然，有人把他的手握住。
包在她的手掌心。
她的手真小。
陆烬任由着宋昭昭的举动，安慰她：“没事，就是想到别的事。”
宋昭昭没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自残，他已经够痛苦，只是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对别人来说有些残忍。
然而对他来说，可能是缓解。
“阿烬。”
这么久，陆烬终于听到了这个称呼。
竟然变得习惯。
宋昭昭不知道陆烬心里想什么，见他面无表情，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你以后别再伤害自己好吗？你要是控制不住，想要让自己顺畅舒服，你可以找我，要求做什么都可以的。”
刚才他们接了吻。
虽然不是很温馨，可效果很明显——
陆烬的情绪可以稳定下来。
宋昭昭没想到，接吻会有这样的效果。
如果有效，以后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也可以……
牺牲一下，让他咬。
只要别把她的嘴巴咬烂，能吃饭喝水就可以了。相比他自虐伤害自己，这点小伤。
她还是能承受的。
陆烬回味刚才那个吻。
挑眉，他问：“接吻？”
宋昭昭声音温顺乖软，“可以，但你别咬我。”
陆烬是个男人，不会真的小气到跟自己的女人计较，还是他的老婆。
他嗓音低沉，“把维生素ｃ片碾碎，药沫覆在伤口上，注意忌嘴，两天就好了。”
宋昭昭点头，问一个问题。
“你今晚就呆在家里吗？”
言外之意，你没什么事情要做吧。
陆烬脸上神情慢慢恢复到淡漠冷峻，就算眼睛的光空洞没有神，仿佛也能透过空洞感觉到他眸光的凌厉。
他不急不缓。
一字一句地说，“趁着……”
第61章 眼泪落到他唇上
“趁着夜黑风高，不做些事情，我怕有些人觉睡的太好。”
显得他太过仁慈。
听到这话，宋昭昭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烬嘴里说的有些人，肯定指陆家的人没跑了。
自然和他的母亲有关系。
不等宋昭昭问，陆烬主动的切断这个问题，不想让宋昭昭知道，也不想让她打听，他秋后算账，“刚才在门外打电话，给陆绪？这么想他，要不叫他过来？”
来了来了，原来他还没忘这茬啊。
宋昭昭眨眨眼，轻笑，“你吃醋了？”
陆烬淡声：“没有。”
宋昭昭没从陆烬俊美淡漠的脸上看到什么心虚遮掩，他回答的很平静。
好吧。
宋昭昭坦白，“我这不是担心你想不开万一嗝屁了，我岂不成了新婚寡妇。”
陆烬：“……”
新婚寡妇，他怎么这么不爱听。
陆烬：“咒我嗝屁，早点死呢。”
宋昭昭立马说，“不，咒你长命百岁。”
她观察他的表情，没有生气的样子，接着道，“我没给陆绪打电话，我打给的是延易，不信你回头问他！”
说完，她又问，“阿烬，你真的让延易大半夜的去松树林吗？”
她担心，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而且，松树林那么黑。
换作她，打死她也不敢晚上进去。
陆烬发现又绕回到延易身上，这个问题他就不该问，属于自己挖坑自己跳。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关系更亲密一步的原因，也许是他今晚单纯的想要找个人诉说。
陆烬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宋昭昭静静听着。
陆烬嗓音徐徐，慢慢的讲故事，“有个姑娘，她长得漂亮，性格单纯善良。在一个下暴雨的晚上，她回家路上遇到一个发高烧忽然晕倒在路上的男人，她拦了车把人送到医院。后来，那个男人醒了，找到那个好心姑娘，表示感谢。那个男的是过来考察的开发商，也许是因为感激，也许是因为看上了那个姑娘，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交往了。”
“交往两年后，姑娘怀孕了，那个男的忽然消失，从她的世界蒸发。那个姑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寻找她的爱人，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但一直没找到。她很执着，未婚先育顶着大肚子遭受到亲人邻居的白眼，她一个人离开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千辛万苦地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个男孩慢慢长大，他问他的妈妈，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爸爸，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而他只有妈妈。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外公外婆后悔赶女儿走，为了寻找她们母子，在下雨天乘车遇到山体滑坡遇难。
他妈妈知道这辈子与父母再也不能够相见时，抱着他哭了整整一晚上，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告诉小男孩，在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疼她的两个双亲，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后来，小男孩在学校因为被人嘲笑没有父亲，是野种，跟别的孩子打架，对方没有道歉，还连累他的妈妈被指责批评，在后来被其他的家长孤立。苦寻多年，终于找到她苦苦盼着，念着，爱着的男人。”
却不知——
那个人不是人，是个禽兽。
陆烬的母亲苦寻多年，找他的父亲。
找到父亲的代价，就是换来陆烬再苦苦的多年寻找母亲。
而造成悲剧的，是陆烬的父亲。
陆万。
他那个时候明明有家室，有妻有子，却骗了一个满眼信任他单纯坚强的姑娘，不负责任的欺骗她的感情，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后，却不管不问一走了之。
那个姑娘，还以为是陆万出了事。
每天对着上天祈祷，祈祷陆万平安，祈祷他们的孩子平安。
再找到陆万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和孩子在他当初消失在她世界里的的时候，就被无情的抛弃。
“老天给人希望的时候也给人绝望，她带着男孩终于找到那个男人时，看到的却是男人搂着妻子和儿子，合家团圆的一幕。那个姑娘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伤心绝望傻傻的默默掉眼泪。
她什么都没做，也没做错，没想过要破坏别人幸福的家庭，甚至都放弃了让男孩跟父亲相认。但结果呢，麻烦还是来了，她遭到那个男人老婆私底下的谩骂和各种欺负。
那个男孩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逼着说自己是贱货贱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再勾搭男人就不得善终不得好死。那个时候他就发誓，要保护妈妈，让该承受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那个男孩心愿达成，他心狠手辣，冷漠绝情，最终取代那个男人最在乎的儿子，夺走一切。只是，他失去母亲，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报答养育之恩。”
陆烬的话就到这里停止。
他脸上平静，讲故事的语气也很平静。
仿佛这只是个故事，与他无关，他不是这个故事中的人。
宋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她默默的抹掉眼泪，轻哽着问：“那个很小就跟人打架，要保护妈妈的男孩，是你对吗？那个被蒙骗多年，却痴心傻傻等待寻找爱人的姑娘，是你的母亲，是不是？”
陆烬没说话。
宋昭昭心痛极了，眼泪忍不住的掉，就跟关不住阀门的自来水一样。
簌簌往下落。
擦不干、也擦不完。
宋昭昭好心疼陆烬小时候，也好心疼他的母亲。
也更加痛恨陆万。
相依为命的母子，感情一定是很深很深的。
陆烬自己的母亲很有可能早就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最终那个失去一切，除了陆烬，最后一无所有的的姑娘，还是没有求得圆满，得到善终。
他该有多难过。
宋昭昭红着眼眶，起身抱住了陆烬。
她轻声哽咽着，“阿烬，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乎你，有人爱你。你的母亲爱你，不会抛弃你。还有我，我永远、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阿烬……”
宋昭昭无声的留着眼泪，去亲陆烬的唇。眼泪落在两人碰在一起的唇上……
第62章 我保护你，你保护自己
眼泪咸咸的。
“阿烬，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
宋昭昭哽咽住，话说不出来，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让坏人受惩罚。
才能让已经不在的人安息。
了却一生的牵挂。
“阿烬，好好的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阿烬万事会心想事成，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陆烬没想到宋昭昭会哭成这个样子，他伸手摸到她的脸，小姑娘的脸湿湿的，满脸都是泪水。
陆烬的心忽然塌了一处。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的拍一下，就当安慰。
稍后，他动作轻轻的摸摸她头，声音又低又沉，“哭这么凶掉这么多眼泪干什么，都可以给花盆浇水了。”
宋昭昭破涕为笑。
她搂住陆烬的脖子，一阵心悸。
“阿烬。”
声音柔软，还带着些许哽咽。
“你要振作，别自暴自弃，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责任，你要负责任的。我保护你，你保护好你自己好不好？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好不好？你身上的每一滴血，不光是有那个男人的，你还有你母亲的。
就算你再厌恶你身上的血，再折磨自己，就算你把自己杀了，那个人都不会有感觉，也不会在乎。相反，在乎你的人，才会难过，才会痛。”
“阿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陆烬不是个耳根子软，心慈心软的人。
他没有感情，本身活的就很绝情冷漠。
但此刻，他面前的人，满脸的泪，声音柔软好听。
说着让他保护好自己的话。
心脏塌陷的一块角落吹进了一点点柔软的温暖，让他有一股想要吻她的念头。
“宋昭昭。”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