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只希望你们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全力以赴。”
班会课上，赵琴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脚踏实地，展望未来”，写完之后让同学们一起互相交流以后的规划。
平时玩得好的同学都把座位拉到一起，本来林应缇和向茉予凑在一起，江席月的桌前围着周易和季知林，
周易招呼着她们也一起来，向茉予本想拒绝，但看了眼四周，发现聚在一起讨论的人基本都是三四个人数以上，于是还是妥协了。
周易：“我以后想去部队里，可能都不会留在江城。”
季知林调侃他：“别去了那里几天就受不住回来了。”
向茉予倒是很诚实，说的话也很直白：“我会参加高考，还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行，至于以后，当个自由职业者也不错，我喜欢画画，说不定还能当个画家呢。”
她说完又问林应缇：“应缇，你呢？”
林应缇认真思考了会，轻声道：“我想当医生。”
大家都没想到，就连江席月都看向了她。
向茉予好奇：“为什么？”毕竟从没见她对这方面感兴趣过。
林应缇没有回答，只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小时候那个小镇诊所女医生温柔的脸。
接下来几个人都轮流说过了以后的梦想，只有江席月一言不发。
周易发现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于是连忙问：“班长，还有你呢。”
江席月脸上有几分漫不经心，语气温温淡淡：“我吗？还不清楚。”
大概是都混熟了，周易也不顾及还有别人，帮他分析了起来。
“你爸妈应该会让你接家里的手吧，你家只有你一个，你爸对你的期望也很大，不像我家里，还有兄弟姐妹，我爸妈可能也觉得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平均投资，看谁最有出息。”
季知林凉悠悠道：“你父母还挺有先见之明。”
两个人果不其然又拌起了嘴。
高二下期接近尾声，嘉德的高二学生在放假前也迎来了一模考试。
考试分为两天，这两天高二整个年级都是紧绷的状态，考完后学校里的学生氛围都轻松了许多，晚自习时都有人开始偷看起了小说。
林应缇觉得这次的题有些棘手，但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
“明天中午就正式放假了，你准备暑假去哪玩？”向茉予和她说着悄悄话。
林应缇说：“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向茉予问她：“那我们拿了通知书去玩？”
林应缇也不确定，因为她不怎么喜欢出远门旅游，对她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向茉予感慨，“时间过的好快呀，我们都要高三了。”
“是啊。”
林应缇也有些恍惚，没想到她已经转来块一个学期了。
“说到高三，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在食堂欺负我们的高三女生被开除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以前做的事被捅了出来，她们俩一直欺负班上一个女生，闹得挺大，听说还去了警察局，学校按照校规就把她们开除了。”
林应缇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神不宁地哦了一声。
她想起之前也有个男生来找自己道歉，她认出了是之前那个很嚣张的寸头。
她忍住没有转头去问江席月。
身后的少年正在静静地看书，一只手撑着下颔，微微偏着头，神色淡然。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而下，斑驳的树影摇曳，蝉鸣声不绝于耳。
林应缇看了眼窗外。
这个夏天，还有多久结束呢？
*
七月开始就正式放暑假了，夏季正午正是闷热，炙热的太阳灼烤着大地，马路地面上冒着蒸腾的热气。
林应缇的房间窗口爬上了藤蔓月季，在这闷热的夏季里，绿色看上去总是凉爽。
她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暑假作业，她穿着绿色的棉麻长裙，随意挽起乌发，光洁白皙的额头沁出了细密薄汗。
这几天家里唯一的风扇坏了，章玉和林崇华一咬牙，商量干脆去买个空调。
他们决定买来安在林应缇房间里，因为她整天都在屋子里学习，这天这么热，要是中暑了耽误了学习那就不好办了。
但是买一个肯定不够，不然的话林嘉意也要闹。
于是他们决定去买两个二手的空调，安在两姐妹的房间里。
至于他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应缇出来吃西瓜了！作业等会再做！”客厅里章玉扬声喊着林应缇。
西瓜是林崇华在外面小摊买回来的，但是成色不怎么好，章玉尝了口发现不怎么甜，一直在数落林崇华不会买东西。
林应缇尝了口，说：“妈妈，很甜的。”
章玉数落的话也只得吞进肚子里面。
好在她和林崇华经常拌嘴，两个人又和没事人一样讨论起了林应缇的生日。
“后天就是应缇的生日了，到时咱们多做点菜。”
她说完又问林应缇，“应缇喜欢吃什么菜？”
“我都可以的。”
“那就做个清蒸鲫鱼吧，到时你去菜市场买条鱼回来，再炒几个素菜。”
章玉又嘱咐起林崇华记得去卤肉店买点酱鸡爪和凉拌肉片回来。
“叫你妹妹也出来吃西瓜，她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
她前些天刚和林嘉意吵了架，因为发现她烫了头发，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于是林应缇去敲林嘉意的房门，敲了四五下后，里面响起女孩子不耐烦的声音。
“干嘛啊！”
林应缇没有回答，锲而不舍地又敲了几次，门才被人一把拉开，露出林嘉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有什么事？”
林应缇：“妈妈说吃西瓜。”
“不吃不吃，烦死了！”林嘉意说着就要推着林应缇出去。
她抬手时，露出了半截手臂，白色的手腕上刺青格外明显。
林应缇瞳孔略一紧缩：“你纹身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林嘉意有些心虚地想要拉下袖子，色厉内荏：“你看错了！”
两人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章玉的注意力，当她看到林嘉意身上那显眼的纹身时，她是又惊又怒，气得手直发抖。
“你……你！”
林嘉意冷笑一声：“我什么？你不要管我！管你的好女儿去！反正你只会觉得我丢脸！”
章玉怒不可遏，扬起手就想给林嘉意一个耳光，但是举起半天还是忍住没落下。
“你太不懂事了！”
两个人又是大吵一场，眼看越吵越烈。
林应缇努力地把激动的章玉往外拉走。林崇华也赶来护住小女儿，生怕两个人拉扯起来。
“放开我！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有哪点对不起她！”
她看向林嘉意：“你平时问我要钱，只要说是和学习有关，我都是二话不说就掏钱给你。”
“你倒好，三天两头在学校里给我惹事。”
章玉越说越哽咽：“你说说，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林嘉意没有回答，沉默着摔上了门。
章玉捂着脸低声啜泣，林崇华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
林应缇看着客厅柜子上摆放的照片。
照片上是小时候的她和林嘉意。
她走丢的时候，林嘉意还很小，完全没有对她的印象，等她回到这个家时，那年她七岁，林嘉意六岁。
那时她对自己还没有敌意，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
照片上两个人穿着同样的裙子，看上去如同双胞胎一样。
林嘉意踮起脚尖，亲昵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颊，笑容天真烂漫。
而她像是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神情略微有些僵硬，紧张地盯着镜头。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林嘉意就渐渐疏远了。
大概是从自己经常拿全优的成绩单，开始有了对比开始。
又或者是她察觉到了父母因为内疚，对姐姐总是小心翼翼，无意间多了几分偏袒开始。
又或者是她在外面结交了一群朋友开始。
林嘉意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日和家人争吵。
林应缇想起林嘉意手腕上的纹身，那应该是一个男生的名字。
她站在紧闭的门口，对里面的人说：“……你身上那是个男生的名字吧。”
里面没有回应。
林应缇像是无知无觉，继续说：“你们在一起了吗？”
“……”
林应缇看着紧闭的房门，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们还太小了。”
实在是太小了，这个年纪的懵懂情愫，珍贵但不堪一击。
因为林嘉意的缘故，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很紧张，章玉也限制了她的零花钱，要求她去把身上的纹身洗干净。
林嘉意不同意，两个人又大吵了一阵。
对于初次陷入爱情的少女来说，家人的反对会让她有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这样反而会让她越来越逆反。
章玉索性把她关在家里，不准出去见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林嘉意闹了一阵后看章玉丝毫不心软，也消停了几天。
因此林应缇也稍微放下心，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傍晚，暮色西沉。
她在书店里买书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显示是林嘉意打来的。
她有些疑惑地接了起来，因为林嘉意从来没有给她主动打过电话。
“你好，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是吧？”
但是电话那头不是林嘉意的声音，是个陌生的男声。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嗯，我是她姐姐。”
“你妹妹现在在我们酒吧这，刚才在这和别人吵起来了乱砸东西，现在又喝得烂醉如泥，我们也拿她没办法，你快来把她接走吧。”
林应缇睁大眼睛：“……”
“你最好快点，我们这也没专人看着她，你知道的，酒吧里什么人都有，我们也没办法保证她的安全。”
听到这林应缇也有些着急，“好的，我马上过来。”
她挂了电话，连忙赶去对方告诉她的酒吧地址。
酒吧里灯光昏暗，却又五光十色。
林应缇挤过疯狂摇动自己身体的人群，四处搜寻着林嘉意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卡座里发现了她，只不过除了她，沙发上还坐着几个男生，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混混，正不客气地对她动手动脚。
林应缇心中一紧，赶紧过去制止。
“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哟，又来一个学生妹。”
林应缇紧抿着唇，看了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嘉意。
“她是我妹妹，她喝醉了，我来带她走，门口有人接我们。”
“谁接你啊，进来一起玩呗。”混混不怀好意地笑着。
林应缇答不出来，因为她本来就是撒谎想要吓唬人的。
她准备不和这几个人纠缠，直接把林嘉意带走。
可她刚想搀扶她妹妹起身时，就被人强行按在沙发上坐着。
“来，一起喝喝酒，我看你妹妹都那么能喝。”
看林应缇不愿意，黄毛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想强行灌她酒。
“喝不喝？不喝我可要……”
他话没说完，冰凉的酒水便从头上淋刷下来，不禁让他一瞬间呆愣住。
等他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我操！”
林应缇愣愣地望过去，看见江席月站在他身后，他穿着白色衬衫，挺鼻薄唇，清俊挺拔。
只见他把倒光的酒瓶扔在了一边，挑了挑眉，语气没什么起伏、对那个男生开了口。
“你不是要喝吗？”
林应缇怔怔地看着他，刚想叫他的名字，又顿住了。
“……班长？”
江席月看了她一眼，微微拧眉：“带你妹妹站远些。”
那几个混混已经全部都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林应缇从来没见过江席月打架，一时之间不禁屏住了呼吸。
江席月帮自己是因为什么？班长帮助同学吗？
林应缇难得的有些迷惘。
等江席月叫她时，她才回过神，只见他已经拿起了外套，黑发略微有些凌乱，对自己说：“走吧。”
酒吧门口，他拦了辆出租车，看样子似乎是打算送她们回家。
林应缇搀扶着林嘉意上了车，江席月坐在副驾。
林应缇终于有机会开了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江席月简短解释：“周易过生请我们出来玩。”
因为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他在二楼包间坐了会，就准备离开，经过一楼的时候看见了卡座里发生的一幕。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应缇。
林嘉意醉得迷迷糊糊，一会哭一会笑，司机往后视镜看了好几眼，生怕她突然发酒疯。
林应缇看了一眼前面，压低声音说：“小意，安静一些。”
江席月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按开了车载cd，舒缓的轻音乐缓缓流淌而出，
林嘉意也不知听进去没，大概是醉得迷迷糊糊，只捂着眼睛一个劲的重复。
“……他不要我了。”
她今天偷偷跑出来想去找她男朋友，结果跑去就发现他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手牵手进了电玩城。
打电话给他又被告知自己被甩了，就在她被关在家里的这几天，他和另一个女生好上了，她这才跑去酒吧接酒消愁。
林应缇不理解，只能沉默。
林嘉意语带哽咽：“……我那么喜欢他，他明明说过也喜欢我，说上大学我们就在一个城市，毕业后他就会娶我。”
林应缇还是那句话，轻声道：“你太小了。”
以后她长大，再回想起这段高中的所谓轰轰烈烈的恋爱时会怎么样？会觉得怀念还是觉得丢脸？
钟媛呢？到那个时候她还能记起来曾经在篮球场上那个叫姜勒的男生吗？
……自己呢？也会忘记吗？
林嘉意的头左摇右晃，最后垂了下去，她打了个酒嗝，嘟囔着说：“……你成绩好，爸妈又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应缇微微一怔，“你这样想的吗？”
“……”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小意，其实我很羡慕你。”
小的时候她已经养成了看眼色的习惯。只有林嘉意能在父母面前肆无忌惮的撒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