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让大人操心过,我不明白,你突然这样是怎么了?”
“我知道,她……小时候救过你,她要钱我可以给她,但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我很难答应。”
江席月抬起了眼:“你是不是弄错了?”
“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是我。”
“……”
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秦素心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席月看向窗外,已经是黄昏十分,天边染上了漂亮的橘红色。
“你看重什么?门第,家世?”
江席月回过头,脸上有淡淡的倦意:“所谓的门当户对,是像你和那个男人一样吗?”
秦素心脸色顿变,只觉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圈,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
“我并不觉得她配不上我。”江席月语气淡淡:“她足够优秀。”
“况且当年要不是因为她救了我,说不定我那时就已经死了。”
提起这事,秦素心顿时就没声了。
当年的事其实还有些细节,因为她和江成岩吵架,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将孩子一个人丢给了保姆,导致孩子被人拐走。
后来知道孩子弄丢后,那边的绑匪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江成岩和小时候的江席月感情一般,一年到头才能见几次面,再加上他最厌恶被人威胁,那时他在外有无数个女人,要个儿子还不简单?于是一开始并没有同意绑匪的要求。
后来江成岩又怪她没有好好看管孩子,说这笔钱应该秦家出。
秦素心不服气,凭什么孩子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两个人争吵之时,她气急攻心,口不择言。
“好啊,那就等他去死了好了,都别拿钱。”
但是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江成岩反复考量了各种利益纠葛,最终还是同意拿钱赎人。
只不过最后没有等到赎人的那一步,江席月自己送出了求救信,等他们着急忙慌赶去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出来。
江成岩自然很高兴,说这样就省了一大笔钱。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江席月回来后,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更冷淡了。
后来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各方面的优秀才能也显现了出来,江成岩这才重视起了他,像是终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不过江席月对他则一直都很客气,对他的态度甚至比秦素心还要生疏,实实在在地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这之后几天秦素心果然撤走了守在他病房门口附近的人,也不再继续隐瞒他住院的事,一时之间周易他们都跑来了医院看病。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这才终于得了片刻清静。
刚拿起书,门又被人轻轻推开,江席月微微蹙眉,以为又是来探病的,结果望去却看见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宽松的病服,脸色有些苍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直转。
“你是江席月哥哥吗?”
对于小孩子,江席月的语气温和了些:“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灿灿。”
小男孩拿出了藏在身后的一束绿色洋桔梗,奶声奶气道:“我是来给哥哥送花的,祝哥哥早日康复。”
江席月一怔,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看了看,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他循循善诱:“谁让你拿来的。”
灿灿结结巴巴道:“是……是我自己拿来的。”
江席月笑了笑:“是吗?”
灿灿送完话后,就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长松了一口气,在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朝着他挥挥手。
“再见大哥哥,我会来看你的。”
江席月视线落在那株绿色洋桔梗上,从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眼看婚期将近,向茉予已经先一步出了国准备婚礼相关事宜,但是她本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林应缇值夜班,好在今晚比较清闲,向茉予打来电话,她顺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向茉予还在说到时她给林应缇包机票,这回她结婚的地方在夏威夷的某个海岛。
林应缇微微侧头夹住手机,拿出笔在记录本上写了几个字。
“你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婚礼又不需要我去操办,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我只需要站在那说完宣言就可以了,霍家那位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
“霍家那位?是要和你结婚的那个人吗?”
“对。”
“你见过他吗?”
“见过。”向茉予说:“但是次数不多,我们都不太熟。”
林应缇把笔帽盖了回去:“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向茉予哼了哼声:“他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
林应缇微微皱眉:“长得很丑吗?”
“这倒不是。”向茉予虽然有些不想承认:“长得挺好看的,人模人样。”
“那……”
向茉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这场婚约就是做戏,两家的长辈满意就行,我们两个结婚后也都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对了,我听说江席月出事了?在你们医院里住院?”
“嗯。”
向茉予显然很好奇:“他出什么事了?我听说……”
话还没说完,林应缇连忙转移了话题:“我该去查房了。”
“诶诶,等等!”
林应缇又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深夜的医院总是有些安静,走廊上空无一人,四周都是鸦雀无声,这个时间点,病人基本都已经入睡。
林应缇查完房坐着电梯准备回办公室,当按下楼层时,却犹豫了一下。
当电梯最后停在十三楼时,林应缇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回到电梯,按下正确的楼层,离开这里。
理智在不停拉扯她,但是她的脚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径直停在了某扇门前。
不知为何,前些天秦素心撤走了守在病房门口的人,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接近这里。
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林应缇轻轻地推开了门。
厚重的窗帘将月光掩住,病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林应缇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只是来看看江席月的伤有没有好转,毕竟他是因为自己受的伤,于情于理都应该这样。
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安静地闭着眼,神色淡然平和,只有胸口轻轻上下起伏。
林应缇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不知为何,想到了小时候,自己也曾趁他睡着,偷偷地观察过他,甚至还干过数他睫毛这样的蠢事。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自嘲一笑。
刚准备离开,下一秒自己的手却被人往后一拉,抓住自己的人轻轻一用力,自己便整个人向床上的身影倒去,
黑暗之中,林应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声。
当触碰到柔软的被褥时,她也顺势感受到了自己压在身下的身体。
因为姿势的原因,她整个人几乎是跌坐在床上,只能往后仰着抬起头。
就这样对上江席月垂下眼的视线。
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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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漂亮◎
黑暗中, 静到只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林应缇想要收回手,却发现对方力度很大, 牢牢地紧箍住自己的手腕,根本动弹不得。
江席月握着她的手腕,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黑暗中他那双清冷的乌黑眼眸亮得出奇。
直到林应缇吃痛出声,他的神色才略微一顿,松开了手。
不过只是一瞬,他已经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淡然,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查房经过……”
江席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视线落在一旁的绿桔梗上。
“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
林应缇抿了抿唇,她此时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平复下来,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黑发散乱地垂落下来。
江席月替她将有些散乱的黑发捋在耳后, 语气温和又有些无奈。
“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林应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她应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救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再问这种话就只是装傻, 你不应该救我?这种话说出来未免太令人寒心。
她按捺住心里的胡思乱想,“……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江席月轻笑了一声:“你是在关心我吗?”
林应缇微微别过眼,一言不发,只是眼睫不安地轻轻翕动,透露了她的紧张。
江席月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应缇, 我很高兴。”
林应缇别回了眼, 轻声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花?”
江席月语气平缓:“你每次看病人都只会送这种花。”
林应缇一怔,想起之前高中时有一次江席月生病,自己上门探病,便是带的洋桔梗,没想到他还记得。
重逢后第一次在花店见面,他也是买洋桔梗,不知道是买给谁的。
林应缇心不在焉地想着,便听到冷不丁想起一句。
“这花我外婆也很喜欢,回国后我去祭拜她老人家,便是带的这种花。”
林应缇回过神来,轻轻抿唇,说出了一家花店的名字。
江席月一怔:“你怎么知道?”
林应缇垂下了眼:“当时我也在。”
江席月轻轻扬唇,“原来从那时我们就见面了。”
林应缇眼睫微微翕动,随即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淡淡叹息。
“要是能早点认出你就好了。”
手术之后江席月的伤养了一个多月,这才准备出院。
这期间林应缇偶尔也会去看望他,两个人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谈起以前高中的事。
向茉予的婚礼定在一月举行,正是最冷的时,好在举办婚礼的地点是在夏威夷某个小岛。
高中时的好友先自己一步步入婚姻殿堂,林应缇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为了参加婚礼,她特意向医院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坐上了前往另一个半球的航班。
林应缇坐飞机的次数不多,毕竟成年后她的生活一直都的三点一线,出去旅游也基本在国内,由于安全考虑,出行会选择坐高铁或者和家人自驾车出游。
其实也不是因为飞机不安全,主要是她从小很少接触这种交通方式,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转变。
她去的机票是向茉予给她买的商务舱,林应缇之前偶尔坐飞机都是选的经济舱。
她找到位置后,此时飞机还没起飞,林应缇给向茉予发了个消息,说她已经坐上飞机了,马上出发。
旁边似乎有人坐在自己身边,林应缇也没在意,
等到飞机即将起飞时,她才将手机关机抬起眼,这才江席月正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书,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过道。
林应缇轻轻地眨了眨眼,随即收回视线,掩饰性地看向窗外。
但是江席月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轻轻抬眼。
林应缇不得不也打个招呼:“好巧。”
江席月合上书,朝她微微一笑:“不巧。”
林应缇一怔,反应了过来:“你也是去参加茉予婚礼的吗?”
这样来看在这里遇见江席月并不意外,两个人目的地相同,时间范围内航班就那几趟,再加上茉予又给她订的商务舱,很容易撞上同一个航班。
经过大西洋时,林应缇往窗外望去,穿过重重云障,是一片蔚蓝无边的大海。
她心神恍惚,高中毕业后,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她最后还是没去看大海。
大学时她又忙着拿奖学金准备各种考试,毕业后又按部就班的参加工作上班,虽然有可以自己分配时间的假期,但是又被上班的疲惫打败,只想在家里好好休息。
就连偶尔旅游也是和家人去的附近城市,渐渐地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迫切地想逃出去看一眼自由的大海。
偏偏江席月还在提醒她:“我记得你以前想环游世界。”
林应缇:“是吗?太久了,我都忘了。”
她静静地靠着玻璃窗望着大海,江席月也没有再开口打扰他。
一下飞机到了机场,林应缇就接到了向茉予的电话。
“我让司机来接你们。”
“我们?”
“对啊,还有江席月。”向茉予那边应该很忙,似乎有人叫了她,她应了一句,然后又对林应缇说先把他们送去酒店,等会来找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按照向茉予给的车牌号,林应缇找到路边停的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是个当地的外国人,林应缇的行李很重。
司机有些吃力地抬起往后备箱里塞,她刚想搭把手帮忙,已经有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抬住了行李箱。
上了车后,司机大概以为他们俩个是一起来的,用当地的语言对江席月说。
“可以带你的女孩去附近的火奴鲁海滩,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日落,谁看了都终身难忘。”
江席月也没有否认,和声道:“谢谢你的推荐,我们会考虑的。”
林应缇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席月,她能听懂英语。
思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这时开口否认太过刻意,万一江席月只是出于礼貌,为了不让人尴尬,才没有否认。
到了酒店后,林应缇拿了房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窗一看,就能看见蔚蓝的大海和海滩。
傍晚的夕阳像是燃烧了起来,云朵染上了漂亮的橘红色。
电话响了起来,林应缇见是向茉予,于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语气轻快:“应缇,你到了吗?”
“到了。”
“你现在在哪里?”
“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单身派对。”
“单身派对?”
“对啊,谁说新郎才能有单身派对。”
过了一个多小时,林应缇登上了停靠在港口的邮轮。
她曾经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庞然大物,感觉像是匍匐在海面上的巨鲸,而自己就站在它的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