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落下，周遭的风似乎被提醒了一样，忽然更加猛烈地吹拂了起来。
这已经不像是正常的风了，反而像极了某个无法现身的人，在使用这样的办法奋力嘶吼着，与他们对话。
零觉得自己胸腔内那颗只做装饰用的心脏，忽然也在这一刻猛然跳动了起来。
宁雁织继续发问：“所以你能再次告诉我吗，这两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相比，有没有不同呢？”
零的喉结上下移动，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画面，甚至有些恐惧自己看到的画面。
但宁雁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只能乖乖去回忆。
片刻之后，零开口了：“这里的风，没有你们出现的时候那么喧嚣……”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宁雁织的猜测没有错。
她看向了那无边无际的灰暗天色，朝着风中不知名的存在发问：“你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是吗，如果你能听懂，你的风就安静一些。”
几乎是宁雁织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原本想要将人吹到天上去的风骤然安静了许多。
宁雁织扶住之前差点儿被吹落的面罩，继续道：“你是天道还是气运之子，如果你是天道就吹大风，如果你是其他的存在，就吹得更小一些。”
风再次变大了起来。
这样听话的风让黎月楼和零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零更是直言道：“我不知道，它竟然一直存在于风里。”
曾经主神也担心过这些世界会不会有什么存在幸免于难，所以刻意让他再回去看过。
但零发现整个世界真的只有风沙之后，他就很快带着令主神满意的回答离开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喧嚣的风，就是天道残留的意识。原来在这些世界里，一直存在着可以消灭主神的存在。
“那么，我们可以帮到你吗，要怎么样你才能恢复过来？”宁雁织朝着风里问道。
那股风瞬间温柔了起来，只是宁雁织感觉这里的风似乎分成了几股，其中一股正不断抚动着她腰间的储物袋。
宁雁织都来不及感激自己今天降落在这个小世界的时候，特意从零那里拿回了寄存的储物袋，就立刻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成堆的灵晶散落一地，被周围的风团起来送到了宁雁织面前，另一股风则直接卷起了地上的灰色袋子，将其吹落到了宁雁织的怀里。
她拉开袋子一看，里面正是她打算种满每个失落小世界的种子！
“快，帮我把种子种下去！”宁雁织对着另外两人吼道。
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嘲笑她天真，只是乖乖帮着伸手在沙地里挖了坑。宁雁织豪气地抓了一把种子种下，在填上了沙土后，甚至还大方地送了缕灵气进去。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自己之前错失的一番美景——嫩绿的新芽奋力钻出了土层，在被隔离出来的风墙中肆意生长着。
当蓝色的小花终于盛开之后，一个金色的光点降落在了花瓣上，这片荒芜的土地，立刻迎来了一片绿色。
这是属于天道的新生。
第72章
宗主简单处理掉了今日的呈上来的宗门事务, 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妖皇等人已经各自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开始为迎战主神做准备了。
其余三大宗的宗主们也在前来见过了他们从主神意识里剥离出来的记忆后，意识到主神并不是昊阳剑宗虚构出来的存在后, 纷纷变了脸色, 顾不得再留下来多见识些什么, 就赶紧回了他们的宗门, 开始想办法应对。
而何莹莹，也就是姜宁, 因为之前宁雁织动手抽离主神意识的时候下手太狠, 所以暂时还在昏迷修养中。
因为零出现后帮着姜宁说了几句好话，所以他们也不打算用太过狠辣的手段对待这个年轻姑娘。
宗主等人打算等到姜宁苏醒之后, 和先和她谈一谈, 再考虑接下来是将其拘在什么法宝中，还在暂时给她重新找个身体。
因为这个，何宗主也要陪着女儿, 所以暂时留在了昊阳剑宗住着。不过他将贺云帆打发回了宗门, 日日将自己的吩咐通过徒弟的嘴传回去, 所以宝华宗的迎战准备也没落下。
这些信息在宗主脑海里一一闪过, 靠着这些琐事, 宗主也终于缓解了部分压力。
说真的, 在主神一事被爆出来，而他们又亲眼看见主神是怎么绕过云川界天道的封锁，抹杀了1号和3号的场面后，所有人都对主神产生了畏惧。
更别说零还告诉了他们, 主神已经吞噬过许多小世界的能量了。他们都不敢想象如今的主神强大到了何等的地步。
就连几位宗主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长吁短叹, 暗暗为云川界的以后发愁。
“唉。”宗主又叹了口气。
温然就是在这个时候进门的，他耳朵灵，一进来就听见了师父那声长长的叹息。
将凌乱的桌子很快收拾干净，温然有心让师父高兴一些，就把话题引到了别的上面：“师父，我今日去找雁织的时候，听闻她这几日都和黎月楼混在一起，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听说刚刚她还急匆匆从宗门兑换了许多星叶草的种子，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宗主配合着发问：“星叶草这么低阶的灵草，咱们修真界遍地都是，她拿灵石兑换这个做什么？”
“是啊，我也好奇着呢，还去了飞星峰想问一问。但她在自己的洞府前设了好几重阵法，我根本进不去，给她发传讯符也不见回应。我猜她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正在为之努力呢。”温然温声说道。
宗主听到这里，却忽地沉默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之前我听零说，你师妹是咱们云川界的天道之子。”
“师父……”温然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宗主朝他摆了摆手，示意示意徒弟不要那么紧张：“你别怕，我没有要伤害雁织的意思。她是你师妹，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哪里舍得让她受伤呢？我只是在想，既然雁织被天道眷顾，我们云川界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应在了她身上。既如此，我要不要开启后山剑池，让雁织早些进去闭关？”
后山剑池是宗门大能们闭关静修的地方，那里是昊阳剑宗几条灵脉的交汇之地，灵气是外边的十几倍。在里面修炼比在外边的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
一般来说只有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才有资格进入剑池修炼一年。
但如今宗主却要将这样难得的机会提前给宁雁织，这无疑证明了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强大到宗主不得不违背宗门规矩，也要给天道之子创造更多成长的机会。
温然对师父的这个选择表示理解和接受，不过他也道：“但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只寄托在雁织一个人身上，说着是天道之子，但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只是天赋更高一些，运气比常人更好一些罢了。与我们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其实温然更愿意师妹像个普通修士那样生活，但这似乎并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为师明白你的意思，所以除了让雁织入剑池，我还会挑选几个天赋同样强大的弟子，与她一同入剑池修炼。此外，我将开启宗门宝库，倾尽整个宗门的力量，与其他三宗和妖族、魔族一起，共同构筑护天大阵！”
温然也稍稍吃惊：“可是师父，万一那主神没来……”
“凡事不要去赌那万分之一，主神来与不来这个大阵我们都要准备好。不过是耗尽宗门库存罢了，修真者的岁月如此漫长，东西没了我们再积攒个几万年就是。只要能护住云川界，没什么是不能放弃的。”说到这些的时候，宗主的态度无比坚决，显然是早就和其余几位商量好了。
见此温然也不再开口劝了，毕竟他也在担心云川界的未来。
师徒俩很快结束了对话，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吵嚷声，引得温然快步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他就见怀中抱着什么的宁雁织御使着飞剑迅速落地，直直朝着屋内冲了进来。
“雁织，你这是做什么？”温然一边发问，一边顺从地侧身给师妹让出了一条道。
等宁雁织和黎月楼都进了屋子，他才顺手将房门重新关起来。
屋内，表情无比严肃的宁雁织看着宗主，一字一句道：“我们找到可以打败主神的办法了。”
说罢，她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从她的怀中飞跃出无数的星点，朝着这间狭小的屋子四散开来，仿佛漫天的星子都被宁雁织给摘回来了一样。
宗主的问询也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从这些星点上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
“这是其他世界残存的天道意识，宗主，我们的云川界或许有救了！”
*
在所有曾被主神吞噬过的小世界里种下星叶草，这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等宁雁织他们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后，云川界只是过去了短短的一个时辰，而宁雁织去在外度过了漫长几百年。
在那几百年里，宁雁织和黎月楼一起丈量了这些小世界内的每一寸土地，从一开始每日脑袋疼得几乎炸开，到后来只需要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能用神识扫过一整个小世界。
他们按照风的意思，带走了星叶草上的天道意识，将其带回了云川界。
“你们只有一百年的时间。”零推了推眼镜，这是他通过风传递来的信息分析得到的结果，“在这一百年中，你们需要拼命修炼，并不断积累功德。只有功德才能帮助这些天道意识恢复力量。”
他继续说：“主神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他知道他欺骗不了你们了，所以他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通过覆灭宁雁织来达成重创云川界天道的目的。而这个时机就是宁雁织渡过飞升雷劫之时。”
那个时候的宁雁织会是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存在，天道会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投入气运之子的身上，借此让宁雁织可以飞升上界，为云川界带来新的灵气和活力。
一旦这个时候的宁雁织失败，那么同样的，此界的天道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这样一来主神就有机可乘了。
“为什么是一百年？”宁雁织有些不解，“按照你所说，主神不是还要等着我修炼到可以飞升吗？”
零解释道：“祂的确会等你，因为他也需要时间来修补自己的创伤。”
一旁的黎月楼立刻道：“你伤到了祂？”
零的镜片飞快闪过一道精光：“确切的说，是祂的贪婪伤到了他。”
零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给2号留了一些不该给他们攻略者看的信息，只是在帮助主神挑选管理组职员的时候，安插进了被自己捏造出来的半身——小舟。
他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但选择背叛主神的是2号和小叶，选择让自己的攻略者毁灭的是主神。
主神清理掉攻略者的动作，零曾经也见过一次。
他是被主神创造的，也清楚对方那个时候有多么虚弱。要不是后来更多的攻略者和系统出现，为他攻下了更多的世界来修补，恐怕主神远不如现在强大。
“祂就好像一个破损的气球，需要不断地灌输气体。我只是在祂原有的窟窿上，轻轻划了一刀罢了。但你也不要用太高兴宁雁织，以主神现在所拥有的庞大攻略者数量，只要给祂一百多年的时间，祂就能重新回到巅峰时期。”
“所以，你们只有一百年。”
有了这个几乎能将她逼疯的最后期限，宁雁织不得不将这些密密麻麻的世界意识留在身边，而后带着黎月楼和零改换模样离开了昊阳剑宗，开始了在云川界的百年历练。
而与此同时带着满宫弟子赶来昊阳剑宗的秋岁锦，也踩着最后的时机，与温然等十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弟子一起，进入了剑宗的剑池闭关。
姜宁清醒了过来，她跟所有人诉说了自己的来历，被判定为无害后，何宗主给她做了个傀儡身体，让她暂时附在了傀儡上。
醒过来的何莹莹从亲爹口中得知了一切，跟着贺云帆一起越发努力的修炼。
不夜天上，齐临渊做下决定，开放了往其他几州的通道，允许各地散修前来讨教论道，并毫不吝啬将贵重的法器赠与了自己看好的那些修士。
妖族和魔族也难得放下了成见，与人族一起联手开始构筑史无前例的护天大阵。
而在这样焦急的关头，人间的某处落败村落里，披着灰色斗篷的年轻女子从小河里捞出了一个木盆，盆内的薄被掀开，那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瞬间变大了数倍。
“看来我的无情道，从今日起就要改为功德道了。”月光下，宁雁织的眼睛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
第73章
厮杀声已经传到了宫殿内, 身着黄袍的少年头发凌乱，头上华丽的冠冕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他瑟缩在龙椅上，触手一片冰凉，正如少年此刻的心。
内监和宫女在外四散而逃, 但叛军显然没有给他们逃出去的机会, 少年皇帝只能听见刀子入肉的声音不断传来, 殿外的惨叫声里, 还有不少让他觉得熟悉。
他想了想，还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浑身颤抖着握紧了将军留给他用来防身的剑。当他握住剑柄的时候, 少年的恐惧才稍稍消失了一些。
那是唯一还忠于他的将军，不过说是忠于他, 但其实是忠于周国罢了。将军的祖上和自己的祖辈是过命的交情, 在周国建立之后祖辈也对将军一家大加褒奖，封了爵位。
或许是因为这份知遇之恩，所以将军一家从来忠于皇权, 即便如今周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但对方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来救自己了。
只是少年很清楚, 他没可能活下来的。
叛军势力很大, 为首之人更是个能问能武的人才, 不是他这个懦弱皇帝可以比拟的。
其实他早就不想当皇帝了, 他的父亲昏庸无道，几个哥哥也不是合适的帝王人选，甚至在先帝驾崩后，为了争帝位互相厮杀, 引得周国几度崩乱，最后一个都没活下来。
反倒是他这个小透明一样的皇子, 最后被迫做了皇帝，面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他不是个好皇帝，他太清楚了。
少年背靠着龙椅的扶手，缓缓滑落在地上。
他刚靠着龙椅坐稳了，外边的厮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立刻明白过来，那位忠心的将军……没了。
“陛下，皇宫里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敢反抗的也按照您的吩咐全部诛杀。”殿门上倒映出了一个高大人影，配合着上面透出来的血迹，仿佛阎罗王在世一般。
少年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就不害怕了。
他之前看过朝臣上表的奏折，上面说叛军的头领很是张狂，早在不久前自立为皇了。
所以，真正的皇帝是他那个样子的吗？
少年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皇帝该是什么样子。
门外的人沉声应答：“把孟霄的尸体收敛起来，倒也算个忠臣良将吧。就是，忠了不合适的君主，守了不该守的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