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共赴的那些爱与华年,如今告诉她已然变成一堆泡沫幻影,她所有的爱与情思,全都付之一炬。
是啊,怎么会甘心呢。
那个记忆中的少年郎,究竟是如何变成今天这般她越发陌生的模样。
这些年,她太过沉浸在许西辞给她编织的甜蜜梦境里,以至于哪怕知道他不止一次因为沈如云的事情在欺骗自己,哪怕早就清楚自己做不到原谅谎言与背叛,但一想到真要她同许西辞分开,顾菀却又犹豫了,总是下不定决心。
那个人,曾经是她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部分,她舍不得。
直到顾菀已经坐在网约车里指挥司机师傅紧随着许西辞的那辆宝马车后,她都还在绝望地遗憾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在他下楼的那一秒就迅速切进网约车app下单,以至于她甚至有时间赶在许西辞将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来之前就已经平静地坐进车里守株待兔。
网约车的司机师傅余光里瞥到她紧盯着手里亮着屏的手机,注意到她屏幕上那看着像是行程轨迹的画面,实在有些好奇,“小姑娘,你到底是要按导航还是要追车撒?“
深夜、男女、跟踪。
司机师傅开了一天的车,原本都有些疲累,这会儿则完完全全成为了好奇心的奴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他脚下油门不松,心里七绕八转的,刺挠的难受,这本来这大晚上的跟踪前车就挺让他觉得有故事可讲,更何况姑娘人手里还有着类似追踪的轨迹工具。
被问到,顾菀也没遮掩,扯唇无奈笑了笑,“双保险吧,心里大概知道个底儿,求个证明。”
宁宜的路四通八达,从这间法餐厅前往许西辞公司的路也不止一种选择,而许西辞选的这条,同手机导航里推荐的这条从餐厅到终点清河府用时最短的那条前期几乎完全重合。
其实没有任何反转,毕竟他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明确的是清河府。
许西辞的车子在清河府门口走的是外来车辆的通道,不过门岗亭里的保安大叔却似乎对他很是熟稔,他只是落下了车窗露了下脸便得以轻松通行。
但顾菀的网约车,却是被无悬念地无情拦下。
“我来找沈如云小姐的。”顾菀扬了扬通勤包,假装内有重要的物件,表情有些急切又严肃,“我是紧跟着许总过来送一份文件的。就刚才那辆车,刚进去。”
保安大叔对眼前这位精致又漂亮的小姑娘的说辞挑不出错,和善微笑地点了点头,“网约车没得车位,即停即走晓得伐?”
“明白明白,实在是许总要的急。”顾菀点点头,“谢谢师傅啦。”
横杆抬起,司机师傅一脚油门猛踩进去,非常给力地迅速追上前方刚已经右转进去的宝马车,最后停在小区西南方向的一栋厅前。
那辆棕色的宝马车就那么横亘在单元楼下正前方的位置,甚至都来不及停进车位,足见车主下车的时候是多么的紧迫着急。
顾菀谢过司机师傅下了车,到单元楼下毫不意外地被门禁给挡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巧合地从里面走出来一家三口。
她顺利借着这个机会进入楼内。
电梯间里一共两部电梯,一部临停在一层,显然是刚才的那一家三口坐下来的那部,另一部则停在10层。
顾菀不确定许西辞刚才进的到底是哪一部电梯,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进入电梯按下了数字10。
即便是已经到了这一刻,她一个人冷静地站在冷冰冰的电梯轿厢里,顾菀甚至有些轻微的耳鸣,只觉得今晚的事情魔幻又荒唐。
她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父母宠爱,师长关爱,哪怕光凭外表也从来不缺向她献殷勤的异性,她身边从来不缺爱,也从来都是娇矜惯了的性子。
当初挽着爸爸的手踏上婚礼舞台的那一刻,顾菀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往后会有这样一天,她会在生日的当晚,来撕开丈夫伪装多日的谎言面具。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电梯到达时的那一声“叮”,不仅仅是拉开了电梯两侧的门剖开楼内的建筑,也同时给她传递来生日的今晚最精彩的一幕。
十五分钟前坐在空中餐厅说陪她过生日时候一脸诚恳又为难地表示不得不回一趟公司的丈夫,此刻正怀里抱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人,满脸焦急地直奔电梯这里来。
顾菀淡定地走出来,微笑地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男人,“什么时候公司搬到沈小姐的家里来了?许西辞,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
许西辞眼眸在那一瞬突兀变得猩红,然而他脚步只是滞住那么不过一秒,终究还是没有松开抱着沈如云的手,“老婆,我可以解释。”
顾菀看着他抱着沈如云进了电梯轿厢,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意思明显。
“但不是现在。”许西辞面上一片苦涩,“她吞了一整瓶,我必须先送她去医院。”
顾菀看似非常体贴地点了点头,“完全理解,赶紧去吧,这生死攸关的,半小时哪里够。”
轿厢里的强光照的许西辞眼里的红血丝更为明显,他怀里的女人勾住他脖子的手也在默默地收紧。
顾菀抿了抿唇,“我还是等下一班吧。三个人的空间,太挤。”
等到她再出单元楼时候,刚才那辆横亘在厅前的宝马车早不见踪影。
顾菀顺着来时的记忆又来到门口的门岗亭,刚才放她进来的那位保安大叔热心同她招呼,“事儿办好了?我刚看到许老板的车开出去了?”
顾菀点头笑笑,“嗯,谢谢您,办的很好。”
她无意与一位拿生命开玩笑的女孩子争一个普通的男人。
许西辞说他可以解释,所谓解释顾菀也完全能够猜的大差不差,无非是各种程度的身不由己,而她只需要确认一个事实,那便是许西辞在她与其他之前选择了后者,在坦诚与谎言间选择了欺骗。
他或许有苦衷,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可以体谅,但不会原谅。
顾菀回到映泉湾后大约一个小时,许西辞人回来了。
他的脚步比以往的每一日都更沉,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娇弱身影,许西辞走近的每一步,都极其迟缓。
顾菀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静沉默地等他人走到面前半跪在自己面前后,弯腰抬手将茶几上的文件朝他推了推,“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吧。”
他们之间是有婚前协议的。
这是当初顾家父母以及许西辞的公司领导层均坚持的事情,他的初创公司一度被看好,日后也必然要经历多轮融资。
所以当初哪怕许西辞承诺过无数次他与顾菀的婚姻一定会固若城池,公司层面也要为了保护集体利益将引入不稳定因素的顾菀排除在外,避免因为她而对公司股权分割造成影响。
而顾和成夫妇当然也为顾菀积攒了可观的婚前财产,原本他们也并不好意思将事情做的太冷血无情,但有许西辞公司的前例在先,他们的立场也很合理。
所以,哪怕在顾菀和许西辞两人最相爱的时候,在彼此从未怀疑过会有一天离开对方的时候,就早已被迫双方签下了婚前协议。所以可以说,离婚于他俩而言,几乎没有什么纠纷点。
但许西辞绝不同意。
“老婆。”他仰头,双眼布满可怖的红血丝,眉头紧紧蹙着,“我不会同意离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许西辞,你知道我不能接受什么,我们好聚好散。”顾菀垂眼面无表情地看他。
“我知道我今晚不该撒谎骗你,我承认错误。公司的事也比较复杂,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总之她现在也算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之一。”
许西辞抬手拧了拧眉心,声音沉沉,“她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且在宁宜就我一个熟人,今晚就是她一时情绪失控做了那样的事又后悔才找我求助,我也没办法拒绝啊,就算报警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在那儿陪你过生日,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你说的是公司的急事。”顾菀提醒他。
“因为你不喜欢她,大学的时候我们唯一一次激烈争吵就是因为她。”许西辞抬眸看着她,平静地开口,“我怕你知道会更不高兴。今天还是你的生日,我真的不想你不开心。”
“是吗?”顾菀实在是没忍住嗤笑了声,“那我是否还要多谢你这么替我考虑。”
“顾菀,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许西辞眉头又紧缩,长叹一口气,语气也更严肃,“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你应该知道,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拿离婚说事?”
“我是可以一直包容你的小作小闹,你的小孩子脾气,但你也要清楚,这样其实很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他直起身继续,“今晚这个事,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件甚至可以说就只是搭把手帮个忙的小事,你真的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还要拿离婚开玩笑吗?”
他越说好似越发的在理,这幅先发制人的模样落在顾菀眼里,完全就只是恼羞成怒之势。
“九月你去京市出差,是和她一起,校庆前一晚未归,是陪她。刘明艳的真身是她,顶灯同事的真身也是她。”顾菀冷冷看着他,“许西辞,你还要我继续吗?”
许西辞一直绷直的肩头突然开始颓败,他垂首,长久的一段沉默后,他才重又缓缓抬起头,语气开始哽咽,“老婆,我发誓,我和沈如云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但我和她只是利益关系,只是因为公司需要投资,她能给而已,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真的。”
他半跪着,膝盖朝前挪动了些,两手去捉顾菀的小手,眼眶通红,“老婆,求你,你再信我一次,好吗?”
顾菀抽开手,“我知道,我信你。”
许西辞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希冀和不敢置信,“老婆。”
“我理解你的苦衷,知道你的公司经营不容易,我可以体谅你。”顾菀笑,“但我不会原谅你。”
“许西辞。”顾菀仰头,往日那些美好的记忆不争气的在这刻拼命翻涌,但她极力将眼眶里的湿濡硬生生地憋回去,此刻无比清醒,“所以我们之间结束了,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
谢天谢地!!!!我们小程总终于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追老婆啦!!!
第25章 幻想 【生日快乐。】
许西辞垂首沉默的那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悔恨, 哽咽的祈求顾菀原谅的那刻脱口而出的话也是他今晚唯一真心的一句。
明明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尽所有可能保护他与顾菀的小家庭不受那些不得不为之的腌臜事影响,最终却还是一团糟。
然而可笑的是,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以为顾菀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不能自主的逢场作戏,哪曾想她其实全都早知晓了。
他不是不知道, 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被顾菀知道,绝不会轻松揭过,他知道顾菀会不高兴,但他没想到顾菀会直截了当地提出离婚。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到这一步, 许西辞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顾菀这里已经失去了所有解释的机会, 他已经对顾菀撒下太多的谎言, 短时间里他没有能再让顾菀相信他的筹码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 绝望地抬手捂住脸, 长久的沉默之后, 沉闷无助的声音顺着指缝传出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这段时间做的所有错事。”
“老婆,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一定很失望, 你打我、骂我、不理我, 怎么样惩罚我都行,但别不要我……”
许西辞抹了把脸, 再抬眸看向顾菀,红着眼不死心地再一次恳求,“我只求你, 给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别一下就判我死刑, 好不好?”
“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在拿离婚惩罚你?觉得我是冲动吗?”顾菀朝前倾身, 抽了张茶几上的抽纸,递给许西辞,眼里再无半分波澜,“擦擦吧。”
“许西辞,也快十二点了,我不想同你闹的太难看,能和平分开就当是给我最后的生日礼物吧。”顾菀再次执起茶几上的协议,递过去,“看看吧,有问题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顾菀的态度坚持,许西辞意识到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冷静,哪怕他再如何恳求,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
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一向知道顾菀的固执,这种时候再坚持下去也只会徒增顾菀的抵触逆反心理。
“好。”他最终还是沉重地接过,嘶哑的出声应了句,“我签。”
离婚协议里的所有内容,几乎都是很早就有定论的,许西辞对这些内容,全都没有意见。
他颓丧着一页一页缓慢地往后翻,将协议翻完到最后一页,看到顾菀的那部分早已经签好了字,许西辞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脱了笔帽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映泉湾这处的房子,是两人的婚后房产,顾菀决定走出来的那一刻就不准备要了,她并不喜欢困在满是回忆的围城里,明确表示不要这套房产,按照协议规定许西辞需要以市场价支付属于顾菀的那一半。
许西辞对此没有意见。
“这两天我会带着苹果头搬出去。”顾菀抽过他签了字的协议书装回文件袋,不忘冷淡提醒他,“下个月22号,记得空出时间。”
许西辞知道她的意思,没应声,只是合上笔帽再抬头看向顾菀,“你不用着急搬走,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最近我可以住到公司去。”
“不会。既然和平分开,我对你没意见。”顾菀说,“你的家你当然可以住在这里,我都无所谓。”
“不过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许西辞突然抬手,压住了顾菀即将拿走的文件袋,“我同意签署的这份协议里并没有苹果头的归属权问题,如果我们离婚,苹果头就不能跟你走。”
“什么意思?”顾菀抬眸,冷冷看向突然发难的许西辞。
“法律还没有关于宠物抚养权的规定,那就只能通过财产分配来界定,而苹果头是我婚前出资购买,又因为我们的婚姻关系存续,它才有机会与你生活在一起。”许西辞一直蹙着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所以,一旦我们分开,你就没有带走它的权利。”
许西辞承认自己现在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一定吓到了顾菀,也很不耻,但这是他在最后关头唯一能想到的挽留顾菀、阻止他们家庭破裂最下等的办法了。
他知道顾菀有多喜欢那只猫,只期盼她能因为舍不得苹果头而冷静下来,不要那么冲动的说走就走。
也的确如他所料,顾菀在他提出苹果头的归属权问题后一下愣住了,她停住了动作,唇一张一合,半晌没有下一步。
“老婆。”许西辞试探地再开口,“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其实你也舍不得苹果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对不对?它那么乖,那么可爱,你真的忍心丢下它,不要它了吗?”
顾菀最后也只是无声地冷冷睨了许西辞一眼,眼眸背后的情绪让许西辞一下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