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珍紧张地抬起头又低下头,彷徨地在键盘上寻找着熟悉又陌生的“K”,可是她越心急就越找不到,旁边围着的小萝卜头着急得不行,习路直接指着键盘,“这里这里,科科科,在这里!”
云小珍赶忙按下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电脑却发出了“吥”的一声,抬头看原本在那里举着牌子的小老鼠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只,举着“H”和“A”。
“快快快!”
“在这里在这里!”
小萝卜们指手画脚,比云小珍还要着急,云小珍则是在他们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充当着打地鼠的工具人。
但凡是打中了,全员必来一次欢呼,还能听到云小珍如释重负的喘气声;但凡没有打中,小萝卜头们的惋惜声和加油声中,还交杂这云小珍遗憾地感叹声。
“别急别急,别催别催...”
“哎呀,小珍姐,你也太笨了,让我来让我来!”
“不行!你们站远点,我就不信我完不成!”
云小珍的倔强又上来了,她双臂都架了起来,将小娃子们都挡在外面,双眼紧盯着显示屏,生怕错过一只地鼠。
秦小渝在旁边看她们玩得太开心,摇了摇头继续看说明书。
等到小娃子们都走了,秦小渝将电脑前的小珍的背掰直看了,“想学么?给你几天时间,赶紧学会,帮我打文件。”
“什么?”云小珍大吃一惊,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学不会的!”
秦小珍却不听她的,直接将软件调到了打字基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被赶着上架的云小珍在她这里练了两个小时,红着眼睛跑走了,秦小渝也没有在意,她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因着这一阵来往于火星庙的大件比较多,小火车后面加挂了一节运货的车厢,以最优惠的价格支持山区的发展。
这一天运过来的是种植园两间屋子要用的彩钢泡沫房,原本说要在种植园中给保安和吴易研究院盖房子的,可是在算过工期和成本后,他们还是采用了逗友们的建议,在外采购了彩钢泡沫房,既保暖又方便。
先前购买的履带耕车现在又变身成了叉车,用秦小渝加购的辅件稳定地叉起彩钢材料,安稳又快速地将这些东西运上了山。
红顶棕墙的小房子不到一上午就被装好了,在山林之间隐隐约约,倒是有几分欧洲小乡村的感觉。秦小渝不禁有些幻想,“咱们这儿不会也成为世界闻名的葡萄酒庄吧?”
而她旁边的吴易则是吸溜了一下鼻子,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想多了,晴王是食用种,根本不可能拿来当酿酒材料的。”
秦小渝耸了耸肩,看向身旁的老村长,“怎么样,葫芦叔?”
“呀...这外面的世界,啧,的确是不一样了啊”,云村长这次将开车的机会让给了云大庆,大庆以当过保安的经历率先应聘上了种植园的保安,还兼职农机司机。
云村长的感慨不是白来的,先前的耕地机已经让他大开眼界,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就这一台耕地机还可以变身,满足大家各种各样的需要。而新运过来的彩钢板看上去不重,若是用人力和骡车来拉,估计要用一整天,还得把人和骡子都累得不行。
“世道变了啊...世道变了啊...”,云村长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心里面还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而他这种担忧,在种植园真正向村里招人的时候上升到了最高点。
云村长听了秦小渝和吴研究员所说的招人数量,惊讶得不行,“你们是说这二十亩地就只要八个人伺候?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按照他之前的估算,这二十亩果园至少得要二十到三十人来伺候,毕竟吴研究院还说要套种草莓和西瓜,这可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量;再说自从火星庙的种植园筹备以来,想来这里面干活的人就不少,有些在外打工的回来过了年,到现在都没走,就是在等着这种植园招人呢!
先前云大庆因着自己曾经的保安经历提前被聘为了保安,就让众人羡慕不已,虽说工资比县城低了些,可是离家近啊!
眼瞅着种植场的农机过来了,小房子也建起来了,不少人家都来找过云村长了,谁曾想他们就只招八个人呢?
云村长皱着眉头看向秦小渝,“小鱼妮儿,你不是说要招十几二十多个人么?怎么现在就八个了?”
秦小渝挠了挠头,“先前算的是等种植园稳定下来所需的人数,第一批就只要八个人,多了也教不过来。”
“招来的人必须都是识字的”,吴易补充道,“我还得给他们培训过才能上岗。”
云村长叹了口气,“这...这可真是不好办了。”
秦小渝对村长所面对的情况也有耳闻,怕他为了端平水做什么糊涂事,赶忙提醒道,“葫芦叔,咱们这干的可是大事,现在是下苗的关键时刻,若是来个听不懂指示的,手脚也不灵活的,这毁得就是大家一年的收获了!”
云村长的面色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对,妮儿,你说得对。”
“再说,让他们知道这种植场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吴易也接着说道,“这样就不会来干两天就跑,那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他们俩一个敲锣一个打边鼓,把云村长心中那点说不清的心思全都给敲没了,他连连点头,“对,你们说得都对。”
云村长关键时刻也是扛得住事儿的人,“这事儿啊,你们俩都不要出面,让我来。”
秦小渝知道他是不想让老乡们往他们两个身上落埋怨,可也不想把压力全都转嫁给村长,便摇了摇头说道,“葫芦叔,你负责初选,选个十来个人,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俩,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
吴易也是这个想法,他得先给这些人来个下马威,才能让他们乖乖干活。
和老一辈“和气生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想法不同,秦小渝和吴易都秉承着能者上岗的想法,要选出一群真正能干事的人。
云村长啧啧两声,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中,就按你们说得来!”
种植园的招人流程和要求还没发布出来,就有人谋划着想找秦小渝的麻烦,或者来说是想压压她的气焰,好在招人的时候顺利把自己塞进去。
这人却是嚣张跋扈惯了,还没抓着秦小渝,就和老年活动室的老人们起了冲突。
秦小渝带着一堆绘本过去的时候,刚好瞧见她叉着腰在破口大骂,而挨骂的对象正是刘继芬。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管起姑奶奶的事儿来了?”那人身材矮胖,一手掐腰一手对着刘继芬指指点点,颇像是一只大茶壶,“俺不就多吃了两口烧饼,村子的叔伯姨娘们都没开口说话呢,你一个外人,反倒管起我的事儿来了?”
“你可真是老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不如学学电线杆子靠边站!一个带着孩子的破鞋,天天往老年活动室钻,咋,你是看上我哪个大爷了?想占啥便宜?是想用他们的房子养老嘞,还是帮你带娃呢?”
刘继芬被说得红了眼,却是一言不发站在了旁边,而令她心凉得是,院子里站着那么多先前相处得很好的老头老太太们,现在却没几个人为她说话。
云阿婆和孙婆婆倒是帮着她,另外有两个阿婆去劝对面的云水蓉,却也只是劝她收敛点,希望双方息事宁人。
“都别说了别说了,在活动室大家就都和和气气的,多吃两口烧饼算啥呢...”
“哎呀,水蓉,你也别说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娘家几天,可别动气了。”
刘继芬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秦小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瞧着这阵势不太对,就开了口。
她这一出现倒是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云阿婆瞧见她拿了一大堆书,赶忙招呼着身边的老头们去帮她拿。
“小鱼,你来啦?”
“小秦妮儿,今儿咋有时间过来?”
“拿这么多书,又给那些小娃们买书了?他们都快开学了,这不是浪费么?”
秦小渝笑着朝爷爷奶奶们点了点头,“最近的确挺忙的,好几天都没过来了,身体都好吧?”
“好好,都好得很!”
“你妮儿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身体就更好啦,哈哈哈!”
她一来这气氛就变了,云水蓉瞧着她信步走到屋檐下,找个离自己有些远的地方一坐,那些刚刚还围着她打转的叔伯姨娘们全都围到秦小渝的身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秦小渝笑眯眯地回答着大伙儿的问题,还往后看了看那间本应有读书声的房间,拍了拍拿来的一堆书,“这是刘干事给孩子们寄的绘本,我昨天收到今天就拿来了,怎么小珍今天没来教他们读书么?”
“来了来啦”,云阿婆赶忙帮云小珍解释,“不是你前几天说让娃娃们锻炼身体,她带着娃们读了书就出去跑步了。”
“哦哦”,秦小渝点了点头,她其实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将旁边仍在对立的两人撂在一旁晾一晾。
云水蓉刚刚还得意洋洋,现在却受到了刘继芬一样的冷落,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原本是想等着这些人的聊天告一段落再上前去告状,谁知道他们聊起来却是没完没了。
云水蓉扒开身旁的人,突然插口问道,“你就是秦小渝吧?我问问你,这活动室是不是给火星庙的人用嘞,咋不是火星庙的人搁这儿又吃又喝,没脸没皮还带着自己的娃过来,你都不管管?”
她一边说还一边往刘继芬那边看,明摆着就是在告状。
而云水蓉一开口,这院子里原本祥和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孙婆婆皱着眉拽了下云阿婆,想让她上前讲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云阿婆却看向了秦小渝,顺便安抚地拍了拍老闺蜜的手。
秦小渝歪了下脑袋,盯着突然钻出来的云水蓉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谁?你是火星庙的么?”
云水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瞬间涨红了脸,这话仿佛像是一个巴掌打回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是在反问她,“你是火星庙的人么?怎么还管火星庙的事?”
秦小渝的话让云阿婆捂住嘴偷笑了两下,她走到秦小渝身边,伏身跟她说了几句。
这云水蓉是云村长的侄女,爹娘都没了,一直轮流养在云村长他们几个弟兄家里头,一直到二十七八才嫁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一直都是个刺头脾气。
云村长对她也算是上心,找的男人是邻村的,虽说是二婚,可脾气啥都很好,一直以来也让着她,倒是过得还算可以。
这云水蓉是过年时候带着自家娃们回娘家,发现了这里的变化不小,还有一个暖洋洋的老年活动室,就天天过来报到了。
她刚刚还指责刘继芬带娃过来,可事实上在这院子里的除了秦小渝都知道,她才是那个每天带着三个儿子过来蹭吃蹭喝的那个,只不过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秦小渝被云阿婆一阵科普,接连哦了几声,对得意洋洋站在旁边的云水蓉说道,“那你不也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么?你搁这儿有房子么?”
云水蓉一愣,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扒了一般火辣辣的,气急败坏地说道,“放屁!你出生前我就搁这儿了,咋,嫁出去的就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了?”
秦小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么算的,你若是给火星庙添砖加瓦来的,五湖四海我都欢迎;可你若是来给火星庙的大伙儿添堵来的,那你就算是火星庙的祖宗,我也要把你赶出去!”
云水蓉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来添堵嘞?那她呢?她怎么说?凭什么她就能在这儿管东管西,她一个不是火星庙的人,连谁吃烧饼都要管?!”
刘继芬早就哭过一回了,抹干了眼泪往这边走了两步,她刚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有了秦小渝的支持,却是全都讲了出来。
“我和小儿是无家可归,被阿婆收留住在火星庙,能跟着小珍识字,让我在这儿干活,我都感谢得很。我早上帮着大爷婆婆们做点烧饼煮点粥,也就是不想让他们劳累。”
“你若是吃一两个也就罢了,前天我烙了十来张饼,你一个人吃了五张,还给你娃们拿了两张;昨天我多做了五张饼,你自个儿吃了六张,又给娃们拿走了三张;今儿我一早就起来揉面,烤的小烧饼第一锅刚出炉,也就八九个,你上来就拿了五个,还说不够吃。”
“你这叫一两个?你这一个人比三人吃嘞还多,你一家四口,每天搁这儿吃了早饭吃午饭,晚上还要打包回去,大爷婆婆们都吃不饱!”
秦小渝看向云阿婆,瞧她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环顾一周,瞧着这些老头老太太们,觉得很好笑。
倒不是他们没发现云水蓉的嚣张,只不过常来活动室的老人们隐隐以云村长的老爹云老爷子为主,云老爷子作为水蓉的长辈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讲,而且在这儿的老人基本都是看着云水蓉长大的,对这个从小坎坷的女儿也不好多苛责。
这也造成了他们明知道刘继芬是为他们鸣不平,却也只能拉偏架了。
秦小渝站起来,瞧见云老爷子早就远离了这漩涡,蹲在阳光能照到的墙边儿抽烟呢。
“云爷爷,你看这咋办?”秦小渝扯着嗓子喊他,偏偏不让他置身事外,云水蓉一听她这称呼就瞪大了眼,秦小渝年纪小,却和她一样是管云老爷子喊爷的,倒是跟她这个三四十的人一个辈儿,让云水蓉想用辈分压一压她的想法彻底破灭了。
秦小渝在火星庙的称呼是混乱的,她是习路.小珍.大庆的姐姐,却也因着和云村长一起共事,叫云村长一声云叔,更因着比村子里大部分小年轻都靠谱,自然而然地升了辈分。
如今除了云建安非固执地让她喊一声叔,他这个辈分的人都将秦小渝看成是平辈的,的确是因着她为火星庙做了不少事,又格外地可靠。
云老爷子可以不理会旁人,却不能无视秦小渝的喊声,只能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了两眼委屈的水蓉,又看了看一直勤勤恳恳在这里干活儿的刘继芬,缓缓地开了口。
“刘继芬以前不是火星庙的人,不过现在住在桂芬妹子家,处得也还好,就算是远房亲戚吧。至于水蓉,嫁出去了那原本就不算是火星庙的人了,哪有回娘家还闹的,不懂事儿?!”
云老爷子就说了这一句话就又背着手走了,看上去是将这两人的身份捋了捋,认可了刘继芬是火星庙的人,可这话里头的亲昵程度又让人觉得他是在帮着云水蓉。
秦小渝心里笑得不行,觉得这云老爷子不愧是前村长,这一手拉偏架搞得很像模像样,可她就是装着没听懂,站起来拍了拍刘继芬的肩膀,“继芬姐,你听到老爷子说的了吧?以后就在咱们火星庙好好待着,谁再说你的闲话,你就去找村长,让他给你做主!”
云老爷子原本都出了院子,听着秦小渝拿他的话当尚方宝剑,忍不住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秦小渝才不怕他,接着对云水蓉说道,“水蓉姐,刚刚不知道你是咱们这儿嫁出去的姑娘,多有得罪,只不过云老爷子也说了,咱们这回娘家也不能总惹事吧?这老年活动室是给老人们准备的,你这几天吃得也不少,我看你就去买了十斤八斤的面,再买个五六斤肉,给大伙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