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阳却觉着,这一主一仆在□□白脸。这叶老爷,明显是瞧不上他们一行人,而这管家看似在解释,怕也是防着万一真碰上个正主,怠慢了人。
温佑棠看向叶老爷,手伸进怀里,摸了个木制作的玩偶出来。“既然如此,那可是要温某露一手?”
说罢,将那玩偶抛向空中,闭口捏着手念了两句诀。
哗啦一下,那木偶落地,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阿成左右扭了扭脑袋,似乎僵硬的厉害,嘴上也嘟囔着,“少爷,您可算是想起我了,可憋死我了······这是···哪儿啊?”
再看看那叶老爷,被这凭空冒出来的大活人吓得哆嗦,若不是管家在旁搀着,铁定要失态了。但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儿,态度也恭敬不少,“大······大师,您快请,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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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写到正题了。前面两章转场,卡的我好难受,也是认真在水文······
第1章 重之瞳(四)
这童子乡的由来,并非他们想的那般。不过也算是猜对了一半。
这地界儿虽处于北方,但一路行过来,温佑棠他们也瞧见了,这地儿,多池塘。
或者说,多荷塘。莲藕适应于南方的气候,在北方能有如此规模的荷塘,实为少见。
这童子乡本叫荷乡,乡中有条河道与大河支流相通,引水入村,村中乡民以种植莲藕为生,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几亩荷塘。塘内的莲藕采收卖钱,莲花可做花卖,阴干亦可入药,至于莲子,也可食用。
每到七八月,大人在荷塘内采收,稚童在堤上玩耍。宋词《清平乐.村居》中云,‘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便是此番情景。据说当年有位官员南下路过此地,正值莲藕采收期,情不自禁吟起此词。
之后,荷乡便改为了童子乡。
先前许仲阳碰上的那位好心老妇人说起的水鬼一事,发生在雨前。
这会儿正值莲藕采收期,村民都在各家各户的荷塘内采收。因荷塘大而广,天气又热,因此谁也未注意,还是有在堤上玩耍的小童瞧见了河里的动静:一名浣纱女落水了。
小童们赶忙去通知大人,等村民赶到时,那河流内已经恢复了平静。
最后还是乡长召集了各家各户清点人数,这才发现罗家的小女儿阿英不见了。
阿英才十五岁的年纪,出落的伶俐,而且为人勤快踏实。今早吃过早饭后,便端起一家人的衣裳去河边清洗,到现在也有一个半时辰了,却还未归来,听乡长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凶多吉少······罗家双亲承受不住打击,哭喊着上天不公。
可不论如何,事实就是事实,人死不能复生,丧事还是得办的。
之前小童叫来大人时,河内已恢复了平静,大人以为小孩儿看错了,或者是顽皮瞎闹。但又疑心是真,便下河去摸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滩浑水。
现下确定了是阿英落水,便要将尸首打捞出来。这次,又认真的去查看,可依旧没找着。连河下游也去寻了,确实没见着尸体,只瞧见半盆的衣裳在河中央荡着。
这阿英,就这么平白的没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于罗家双亲无疑是更大的打击。两老每日哭红了眼,抱着虚无缥缈的一丝希望,等待着阿英可以归来。旁人见此场景,也只得好言宽慰:“阿英兴许有急事离开了,过几日便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八成是浣洗时,衣裳漂远了,阿英探身去捞,结果这才落了水······
罗家两老坚信阿英会回来,这丧事自然是不会办了。于是村民们便又忙着采收莲蓬去了。
本以为日子恢复正常,谁知,又出了事!
几个小童碍着天热,在河流浅水处戏耍,明明不过刚到膝盖的水深,却接连让几个小孩子都栽了跟头,幸好有村民路过,将几个孩童捞了起来,这才免于一场祸事。
但这还没完,这几个小孩儿回家就烧了起来,额头烫的厉害,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说水底下有只手拽着他们,还说要同他们一起玩耍。
问起那人是谁,小童们都说是阿英姐。
于是,阿英落水后被水鬼拽去当了替死鬼的事儿便这样传了出去,大人们都不敢再让小童靠近那条河流。
这几日接连的大雨,使得河流水位升起,若是再继续下下去,怕是就要漫过河堤了。自然的,家家户户都不敢让小孩儿靠近,而许仲阳一行又是生人,也难怪无人搭理他们了。
温佑棠不解的问叶老爷,“贵府是想让温某超度这水鬼阿英?”不是说叶家少爷病了吗?
叶老爷苦着眉头,哀叹一声,“这水鬼自然是要超度的,只是,紧要的不是这个!”
管家在一旁接道,“大师,咱们请人来,是为了少爷的病。少爷······少爷他前几日也不慎落入了河中,等游上岸,便······”管家看了看叶老爷,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少爷便生了怪病了。”
“怪病?可是像其他小童那样发烧说胡话?”许仲阳问道。
阿成也插过来,“少见多怪!这得请大夫,多半是落水受了寒,才致使脑袋烧糊涂了!”
叶老爷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老陶,去请少爷出来吧。”
难不成还有别的?几人互相对看一眼,各自在心中思索着。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管家便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过来了。那男子裹着一件黑色大氅,宽大的帽子将头遮了半个,整个人都缩在大氅之中,看不真切。但远远的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戾气。
那人看都未看温佑棠他们,径直在椅子上坐下,一腿翘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冲叶老爷嚷,“爹,这次又是哪儿来的江湖骗子?下次若是没有真本事,直接将他们轰出去就是了。我又不是阿猫阿狗,随便来个人都让来看个笑话?”
叶老爷低声喝道,“不要瞎说。这位是温大师。”说着朝温佑棠的位置点了点。
叶家少爷同他爹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鼻孔看人,歪着头斜眼瞥了温佑棠一眼,“就他?”
阿成在一旁气不过,扬声朝叶老爷道,“我瞧着,令郎生龙活虎的,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模样吧!”
叶老爷对那会儿大变活人的惊悚场面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又摸不清阿成到底是人是鬼,畏惧他比温佑棠更甚。颤了颤身子,扶着扶手从椅子上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走到叶少爷身旁,“温大师,还请您过来看上一眼。”
几人闻言都聚拢过去。叶老爷没想到其他三个人都过来了,喏了喏嘴,还是忍住了。
“快,请大师帮忙看看。”这话是对叶少爷说的。
叶少爷有些不快,但还是依言做了。他褪下帽子,而后坐直身子。
正当许妩觉得,这也没什么不正常时。对方的眼珠子突然异常的转了转,就像是一只蚊子,从你眼睛左方迅速的飞到右边,你的眼珠子也跟着蚊子的动向转过去,唰的一下飞快。
那速度,转动的简直不像是正常人。
叶少爷的眼珠子就是这般转了两次。
是的两次,从左边转到右边。
奇怪的是,眼珠是何时从右边回到左边的呢?难不成是太快了自己没看清?可是,这眼珠子转的快,难不成也是毛病?
许妩正纳闷着,那叶少爷闭了眼再睁开时,吓得许妩啊一声尖叫,就要往后躲,一回身就撞上了身后的人。“他,他有两个眼珠子!”
那叶少爷笑意盈盈的瞧着他们四人,似乎是司空见惯,早就等着看他们出糗,“怎么样?这位大师,可能治这个毛病?”
许仲阳也被这场面吓的浑身恶寒,好在没失态。他忍住心中的那股恶心,问,“这是······重瞳?”
温佑棠眼未眨的盯着叶少爷,“令郎这重瞳是生来的,还是后天的?”
四个人只吓中了其中一个姑娘,倒是有些无趣。叶文德敛了笑容,露出冷脸,想起之前来府上的那些个‘大师’,个个被他吓得屁滚尿流,那才叫好玩儿。
至于这个姑娘······叶文德抬头看过去,瘦瘦小小的,倒也是可爱。
那会儿叶家少爷的眼珠飞快转动两下,最后一眨眼,眼眶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只黑色的眸子,许妩哪里见过这种景象,顿时被吓得不轻转身往后躲去。
待稍稍稳定了一番后,才发现将才撞上的人是温佑棠。她撇撇嘴,从温佑棠身边挪开,一回头,就瞧见叶家那个重瞳的少爷正打量着自己。一双眼睛四只眸子,嘴边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许妩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哆嗦。赶紧退出去,躲回许仲阳的身后。“三哥。”
许仲阳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安心。又从怀中掏了块手帕递给她。
那头,叶老爷愁眉苦脸,听了温佑棠这话,更加心烦了。“哪里是天生的!这重瞳,便是那怪病呀!”
阿成惊讶,“所以,别的小孩子掉进那河水之中,就是发烧说胡话。你家这大少爷掉进去,就生了双眸?古书记载,说这生了重瞳之人都是圣人,您这该高兴啊!”
“阿成!休要胡说!”温佑棠扬声呵斥。转头又同叶老爷道歉,“我这随从还是小孩子心性,言语不妥,还望叶老爷勿怪。”
叶老爷哪里敢跟阿成计较,连连摆手。而后又瞧着叶文德叹了口气,“这重瞳症,虽说不妨碍日常生活,可到底与常人有别,看着也吓人。还望大师帮忙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恢复正常?”
“这个还得再查清缘由。”温佑棠沉思片刻,又问,“可还有其他人有此症状?”
叶老爷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焉焉儿的,只是不停的叹气。管家忙答道,“大师,这个我们就不知晓了。生了这种怪······”管家顿住,朝自家少爷看看,继续道:
“生了这种病的,哪里还敢四处招摇宣传,虽说咱们府上贴了重金的告示,您也瞧见了,告示上也未明说。再者,这几日阴雨连连,大伙儿都未出门,就算有相同遭遇的人,也无从得知呀!”
许仲阳问道,“既然这几日下雨,你家少爷去河边作甚?还是说,是雨前就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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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了下,重瞳和重眸好像有不一样的解释。
本文中,暂且统一为长了两颗眼珠。
温馨提示,网上有图片,慎查。
第1章 重之瞳(五)
叶文德闻言,脸上顿时显出不快。“雨前出去的如何?雨后又如何?难不成本少爷想出去转转,还得问过你不成?”
许仲阳被平白噎了一下,最不开心的当属许妩了。
这府上的人,不论是奴才还是主子,都是一个德行。鼻孔朝天,狗眼看人低!要她说,这叶文德活该生了重瞳的怪病,这一双眼睛不顶用,可不得多生一对,让他好好瞧人莫要学畜牲?
想起刚才这人还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看,如今又对三哥出言不逊,许妩气的一股火直直的往上冒,本能的就想要教训教训这没教养的混少爷。
众人现在还是围在叶文德身前,许妩本来是躲在许仲阳身后的,要想教训这混子,就得挤进人圈中。她侧了身子上前,刚冒出一个头,就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是温佑棠。
对方没有看她,却料定她会出头,及时的将人给按了回去,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温佑棠直视着叶文德,脸上虽挂着笑,但声音透着冷意,“叶少爷这就说笑了,您想去哪儿咱们自是无权过问的,毕竟这腿是生在您的身上。温某虽然不管您这腿,但这邪祟还是能管上一管的,不然也不会站在此处了!”
叶老爷无神的双眼突然瞪大了,“大师您这是何意?小儿这双瞳是因为邪祟入体?”
“叶老爷以为何?总不能是受了风寒生了病吧!”
“那依大师所见,可应当如何才能祛除?”叶老爷赶忙追问。
“既然令郎是落水之后才让邪祟有机可趁,自然是要去看看那妖河了。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叶老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迟,不迟。大师说的是,只要有法子就成。来人,给大师安排厢房,好生招待着!”
温佑棠抱拳虚行一礼,“那就有劳叶老爷了。只是温某随行的同伴还有几人······”
“无妨无妨,都可安排好。大师放心,只要大师能帮忙让我儿恢复正常,一切都好说。”
立马有小厮上前来引他们离去。叶老爷站在身后叮嘱,“一定得好生伺候着,大师今晚只管安心歇息就好。明日一事,就拜托大师了。”
四人谢过后,便跟着小厮离去。行出几步后,还听见那叶文德在身后埋怨叶老爷,“爹,你跟他们客气什么?不就是一些江湖骗子!”
“你闭嘴!这是来治你病的大师,你休要胡言乱语!”
叶文德满不在乎,“就算有几分本事又如何?咱们又不是不给银子,何必对他们这般客气。再者,他们既然来咱们府,可不就是冲着银子来的······”
阿成跟在温佑棠身旁,听见那些毫不避讳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对话后,嘁了一声,“少爷,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咱们会看得上这点银子?真是笑话!”
许妩也嘟囔着同温佑棠算账,“方才你凭什么拦着我,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撕了那混蛋的臭嘴不可!”
阿成一本正经的撺掇道,“许小姐,现下可没人拦着你,你现在就去吧!正好替咱们都出口气,你好好教训一番就是,莫急,我们在此等着你。”
许妩被噎了一下,“你!”
“我!我怎么了!明明是你说要去教训他的,我们现下可没拦你。”阿成嬉笑着和她斗嘴。
许仲阳看了看前方领路的小厮,转头问温佑棠,“明日真的要去查此事?”
温佑棠嗯了一声,“自然是要去的。”他知道许仲阳担心的是时间,在客栈便已经耽搁几日了,到陈州遥遥无期。便补了一句,“明日之内,一定解决。”
他说的笃定,也不知是在安慰许仲阳,还是在暗示自己。
“你已经有了头绪?”
温佑棠却又摇头。
许仲阳泄了气。敢情,他还是只无头苍蝇啊。
不,是他们!是一群的无头苍蝇。
那他将才还说的如此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阿成同许妩斗嘴,虽然嘴上功夫占了上风,但打闹中却碍于对方是个姑娘家,胳膊平白挨了几下。
他哼唧两声后向温佑棠告状,“少爷,她打我!你快和许少爷讲讲,让许少爷治治她!若是许少爷不在,她可就无法无天了!”
说完之后还朝着得意的许妩哼笑两声,转头后才发现自家少爷好笑有些不高兴,焉焉儿的,无甚精神。“少爷,你怎么了?”
温佑棠确实没精神。浑身感觉都乏力无劲儿,整个人仿佛像一只提线木偶,两只眼睛还能转,嘴巴能动一动。